红契贵,房契丢了还可以补办。而白契便宜是便宜,但若是房契丢了损了,补办起来那才叫一个麻烦呢。
甚至中间再出点什么事,那房子就成了别人的。
茗妩的这套院子是拿着她‘茗梧’的户籍办的红契,而海潮这边的院子,茗妩没有海潮的户籍,便只能给他弄了白契。
也因为是白契,所以茗妩再给海潮去信的时候,并没有将房契夹在信封里。
她怕路上有个闪失。
将房子的情况和地址说与海潮知晓的同时,茗妩还问了海潮一回,这房子是她时常派人去打扫看护呢,还是看着给租出去?
毕竟海潮就算是赴京赶考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
将茗妩的为信读了两遍,心里有了决定后,海潮才将信收在一个专门放信的雕花匣子里。收好信,才回身打开茗妩寄来的包袱。
不出意外的,包袱里面还是京城的果脯和酥糖。
将一块果脯放到嘴里,海潮又翻看了一回包袱,刚想叫六子将东西收起来,就在里面看见了一个鼻烟壶。
一看那壶的内画和字迹,海潮便知道是茗妩亲手做的。
将鼻烟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颗闻起来带着丝冷意的的香丸。
这个味道...唇角弯起,海潮不由垂眸轻笑出声。
第六十章
那是茗妩身上的味道。
是茗妩独有的, 也是海潮熟悉的味道。
淡淡花香中带着一丝微苦的药香,闻之有落雪转瞬即化的微凉之感。
醒神清脑,又不会喧宾夺主。
晃了晃鼻烟壶,一双带笑的眸子紧紧注视着里面滚动的香丸。细微的碰撞声, 听起来也甚是悦耳。
扬声朝屋外喊了一声, 便有丫头进来听吩咐。
“打个扇坠子, 将这个缠进去。”海潮指了指书案上的桃花扇, 将手心里的鼻烟壶露给丫头看。
那丫头心下了然,这个鼻烟壶将会既那把扇子后,她家大爷的第二个心头宝。于是接了吩咐不敢耽搁的就着手打络子去了。
六子打小就侍候海潮, 原本就猜测过海潮是不是对茗妩起了心思。如今见他这般, 那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只是那位祖宗...真要请家里来供着吗?
摸摸头上的呆毛, 六子再看向海潮时,眼神都诡异起来。
江湖逆子, 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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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湖人称为江湖逆子的海潮才懒得理那些人呢,给茗妩写了回信,就吩咐人去采买茗妩爱吃的板栗核桃和杮子饼。而京城这边, 茗妩在自己家里呆了没两天就被黛玉派来的人给接回去了。
住在自己家里, 真的比住在林家舒服呢。
不用跟黛玉一般早起给林如海和贾敏请安, 不用旁听贾敏管家,更不用跟黛玉一块读书上课, 最最不用的就是接受贾敏和林如海的随堂小考。
可惜这样的日子就跟没人权的高中生难得碰到一回的星期日一般,一个月也没几回。若不是知道茗妩诚心要躲人,黛玉就算当天晚上没派人来接,转天早早的就得打发人来接她回林家。
回了林家,见贾敏嗔怪了瞪了她几眼,茗妩就嬉皮笑脸的插科打浑哄人。一通闹下来, 贾敏都被茗妩闹得没脾气了,更何况本就偏疼茗妩的黛玉了。
她能为了外人责怪她的心肝?
没可能的。
别说黛玉心是偏的,她连眼睛也是偏的,不过两三天没见,茗妩又还是回自己家,可黛玉就偏说茗妩气色不好,人都瘦了。
跟一个学医的人说她气色不好...茗妩抽了抽嘴角,就很无奈。
╮(╯╰)╭
贾敏这边又单方向跟贾母闹上脾气了,而贾母那里则是想要借着薛家进京这事缓和一下她们母女关系。
她大度的想着到底是自己生的孽障,总不能真的不管。于是慈母情怀大盛的贾母就派了自己的心腹赖大家的去了林家。
“……姑太太可有日子没回去了,老太太惦记的紧呢。前阵子老太太病了一场,担心姑太太着急,便不叫人给姑太太报信。这两日身上终于松泛了些,便又不停的念着姑太太家来。巧的是这两日嫁到金陵薛家的王家姑太太也带着哥儿姐儿上京了,如今住在咱们府里。老太太想着姑太太若是不忙,就过去热闹两日。好歹是亲戚,总不能冷了情份。”
贾敏一直端着盖碗在那里宽茶,等赖大家的说完了,才慢悠悠的抿了口茶,随手将盖碗递给身后侍候的丫头,这才抬了抬眼皮看向回话的赖大家的。
用一种从茗妩那里学来的慢不经心的语调回了一个,“哦~”
“……”
赖大家的眨眨眼,再眨眨眼,仍旧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抬头看了一眼端坐在上首的贾敏,见贾敏似是没有想要回应她的意思,这才不确定的问道:“...姑太太?”
“老太太这是同我见外了呢。她老人家病了,纵有天大的事也该去探望她老人家的。不过,老太太既然没事了,那我就放心了。”贾敏早就想过她老娘会用这种理由了,所以这话说的很是慢不经心,“前儿下人出府,到是听了一则笑话。说是谁家八外路的亲戚竟然住进了先人暮年之所,这么没规矩的事,也不怕人笑话?”
梨香院是她老子荣国公养老过身的地方,薛家一商贾之家,何德何能住到那里去。这事比听到薛家入府的高规格还叫贾敏恼的不行。
按规矩,那院子在老太太作古前都不应安排人住进去。便是要安排人住进去,也应该是府上承爵的孙子,那才合情合理。薛家...府里多少院子住不成,偏要安排在那里,她这个二哥哥也是个糊涂东西。
赖大家的没想到贾敏会这么说,一时再巧的嘴也被贾敏弄得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她也看出来这姑奶奶还在气头上,定是不会按着老太太的心思顺坡下的。
于是心中计较了一回,便对贾敏笑道,“姑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只奴才不过一个下人,哪里能想明白主子们的心思,想来是另有一番思量也未可知。好叫姑太太知道,来时老太太还问玉姐儿呢,她老人家想要接了玉姐儿过去小住一阵子。”
“不巧了,倒叫老太太白念着她了。”拿帕子在嘴角按了按,贾敏凉凉的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总得叫姑娘识上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只我们姐儿淘气,请的多少女先生,也不如府上的姑娘乖巧懂事,如今我们老爷正拘着她读书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不过就算没听明白贾敏在骂啥,却也的明白了贾敏的心思。心忖了一句落架的凤凰还不知收敛,也不怕作没了娘家后。赖大家的就起身告辞了。
贾敏没留人也没起身,只随口打发了个丫头送送赖大家的。
那赖大家的在宁荣两府也算是号人物,何尝被人这么怠慢过。出了花厅那张脸肉眼可见的拉了下来。等走出正院,脸上的神情都能吓哭那些荣国府看她脸色过日子的小丫头了。
如今天气渐暖,京城这边也是草长莺飞,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时节。
以前在现代放个风筝都得开车去老远,才能找个空旷没有电线的地方。如今在古代,放个风筝可没那么麻烦。
叫下人买了几个漂亮的空白风筝,以前的姨甥,现在的小姐妹缠着前科探花,前任巡盐御史给她们画了风筝面,两人就带着丫头在自家院子里放起了风筝。
赖大家的被丫头领着往外走时,闻声抬头,正好在不远的假山上看到了站在一块放风筝的黛玉和茗妩。
这年头近视眼也是稀罕病种,所以视力极好的赖大家的一眼就发现了两个‘林姑娘’。
远远瞧着面容身形都极为相似的两个小姑娘,一个穿着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一个穿着海棠红绣金褙子,同样的娇俏又明媚。
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个才是她早先见过的林家姑娘。
“她们这是?”
贾敏身边的丫头本就对荣国府没好感,今儿见了自家太太的一言一行,自是明白用什么态度应付赖大家的。此时见赖大家的这么问,便知她是想知道和自家姑娘站在一块的那位姑娘是谁。可林家的丫头能如了贾家婆子的意吗?
于是这丫头憨憨一笑,对着赖大家的说道,“她们这是放纸鸢呢。”
那赖大家的闻言猛的转头看那丫头,眼里的怒意都要实质化了。
当她不知道那是在放纸鸢吗?
她问的是为啥这里会有两个林姑娘。
胸口剧烈起伏,却没办法越俎代庖的替贾敏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戏弄自己的丫头。赖大家的深吸一口气,拉着老长的一张脸就往外走。
这糟心的地方再也不来了。
林如海在库房里找到了一块极好的砚台。
它还不是普通的砚台,而是做成了小桥流水微型景观的那种。
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正经不少,翻翻库存总能有惊喜。今儿闲着没事,林如海就去了库房。本来是想要找点什么古董字画赏玩,不想就看到了一个黄花梨的箱子被随意摆在角落里。
看到这个砚台后,林如海便想要拿他哄闺女,于是带着下人便往后院来。
那极好的气色,微微颤颤的双下颌就直直的撞进了赖大家的眼里。
牢里的伙食,都这么好的吗?
有些无语的退到一旁,随着林家下人给林如海行礼,再看着林如海脚下生风的进了正院,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荣国府的大老爷纵色过度,多走两步路脚下都打晃。二老爷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腊枪头,看着强壮,却是个内里虚的。外面都在传林老爷在牢里亏了身子,如今正在府里闭门谢客将养着。这都算亏了身子,那他们家的两位老爷岂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带着复杂心情离开林府的赖大家的,还不知道韩林家的在受了荣国府的优待后,也将这份善意回报给了她。
赖大家的进去见贾敏,跟车来的婆子和车夫就留在门房喝茶,然后载着赖大家的那辆马车就被韩林家的找了个靠谱的小厮锯了车轴。
最可怕的并不是车轴在距离荣国府还有两条街的地方断了个彻底,而是马车坏的时候,传出一声巨响,随即马车下就冒出滚滚绿色浓烟……
无他,那是茗妩练制,黛玉友情提供的□□。
赖大家的看到黛玉和茗妩了,她二人也同样看到了她。于是收到某个报复性小消息的二人便悄悄的跟了赖大家的一路……坐在马车里看了一回鸡毛狗跳的黛玉和茗妩,这才捂着小嘴一边笑得眉眼弯弯,一边吩咐下人调转马头回府。
这个□□可比在船上时好玩多了。
很完美的跟送砚台回内院的林如海错开了,然后两人一回正房就看见坐在上首同色号黑脸的林如海和贾敏。
一见这俩口子的神情,黛玉和茗妩就觉不妙。先对视一眼,随即便默契的扬起一抹如出一辙的讨好笑容。
林如海/贾敏:“……”
第六十一章
夫妻俩个见状一个伸手揉太阳穴, 一个飞快的转着手腕上的串珠,不一样的动作,却是同一样的头疼。
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有些个淘气。
这会儿对着你扬起讨巧卖乖的笑脸, 你是既舍不得打, 又舍不得骂。
唉, 罢了罢了, 跟旁人家的孩子比起来,她们也不过是淘气了些。
下不为例吧。
于是这俩口子没谁扮白脸,也没谁做红脸, 又非常默契的来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口头训斥这事就过了。
林家这边走了一个敷衍的教育程序后, 林如海便亲手将他从库房带出来的那份景观砚台拿了出来。
不是很大, 却颇有些份量。
小桥流水,假山水车的的微型影观, 造型小巧精致不说,更别出心裁的是那块被弄成石磨的歙砚石和墨块。
林如海叫丫头们端来清水,然后他自己小心的将水注入这只景观盆里, 清水流入景观盆, 再用手轻轻的转一下那个水车, 整个景观盆就跟活了过来一般。
用极小的瓷水勺舀上几勺水滴入‘石磨’里,拉着石磨上面的磨杆子顺时针的转动, 不一会儿的功夫,墨汁便从石磨底槽里流了出来。
“便是冲着这个,每天能多写多少字去?”四人玩了一会儿,林如海便叫人将这块别出心裁的景观砚台送到黛玉房里。
黛玉和茗妩见此,便想告退出去。不想林如海却顺势将二人留下考校了一回二人于笔墨纸砚方面的知识。贾敏在一旁听了,又想起贾赦爱古董至少能玩到真品, 贾政从小到大总被人忽悠买赝品的事。于是又在一旁穿插了一节这方面的鉴定课。
这一考一教就是小半天过去了,看着落日余晖,就连林如海都觉得悠闲时间最易逝。
以为会闲的五脊六兽,不想每天都是忙忙叨叨。
用过晚饭,黛玉和茗妩去学拳脚功夫,林如海拉着贾敏去花园散步。听着丫头们围着黛玉和茗妩叽叽咋咋,两人时不时的会心一笑。
俩口子还会养盆花,喂个鱼,逗个鸟,再对着廊子下的八哥念上一首《咏鹅》。时而看到哪朵花开了,或是哪个角度的花园别样好看,俩口子还会即兴做首诗什么的。
虽然没了官宦人家的身份,但同样也没了繁重的公务,没完没了的应酬,日子富贵闲散,安逸又舒适。想来五柳先生的采菊东篱下的心境,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虽好,可贾敏心中仍有件事一直放不下。
那就是黛玉的亲事。
低的看不上,高的...又攀不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好在如今天黛玉年纪尚小,亲事不急于一时。回身看一眼拿着根鸡毛掸子玩闹的黛玉,贾敏怔了一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闺女没有父兄庇护,性子厉害些,她将来也能放心了。所以那些个规矩体统,哪有她闺女重要。
好好玩吧~
……
林家这边已经过上了岁月静好的日子了,□□国府那边却正好相反。
赖大家的进了一回林家,回来路上就遭遇了两起坑爹事件。
看着浓重绿烟中的马车,赖大家的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迅速的左右转头,最后留下车夫,带着跟着的婆子丫头脚下生风的离开了事发地点。
总觉得自己见过大富贵大世面的贾家下人,哪里知道这中江湖玩意。但知道与否于他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去了一趟林家就出了这中事,准跑不了林家去就是了。于是本就一肚子火的赖大家的,更是将在林家的遭遇添油加醋的学与贾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