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刚开城门,但京城的街道上也从来不缺人。握紧缰绳缓缓行过城门口,茗妩才喝了一声‘驾’与五福纵马狂奔起来。
五福一边跑一边挠脸,心里还挺嫌弃这满脸的胡子。
茗妩都易容了,五福又怎么可能不易容?
为了掩饰五福那张脸,茗妩直接给他弄了一脸络腮胡不说,还将五福的头头给剃了。
整个人的形象就跟那个西游记里的沙僧似的。
那造型辣眼睛的呦,五福看一眼都觉得生无可恋,可茗妩却觉得刚刚好……
一路快马加鞭,又日夜兼程的,纵使是茗妩也有些吃不消了。
大腿内侧都被磨出血了,下马都不敢走路。临出晋州时,茗妩和五福才进城补给顺道休息了一晚。
离开运城,转日便出了晋州地界,再走上三四天就能到达大兴府。
不过从这里开始,往前的路就没那么好走了。好在茗妩不是吃素的,当然,这丫头不光是练家子,她还是个下手狠辣的。
甭管是谁对上了他们,都只会落个被反打劫的下场。就这,茗妩都没准备放过他们。
先是逼问一通,然后在确定拦住他们的是普通的山贼土匪还是那两家的余孽。若是普通的山贼土匪,反打劫一通后还有可能活下来,毕竟茗妩偶尔脑抽的时候也会推崇一下善良这种美好的品德。
她会将这些人扒得只剩一条裤子,然后下个跟冷子兴同款的醉酒药后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能活下来,那是你的运道。药劲过了前就被野兽啃了,那也是你的命。
弱肉强食的社会,普通人遇到这些土匪不也得认命嘛。
瞧,她多善良呀,还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
_
至于大雁岭和柯水寨那边的人,那就得好好招待一回了。你说你是大雁岭的人?
不行不行,咱又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不是假话,必须得将全套审讯方法都用上了,才能证明你是你呀。
而柯水寨那边的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你不证明你是你,我又怎么能证明我是我呢。
将人从里到外的‘烤’问了一遍,茗妩便也知道了个大致的情况。
那些人使了阴招先逼得海老东家将毒酒喝了,然后再威逼利诱大兴府周围的郎中见死不救,随即就派人埋伏在路上准备围死海家所有通往外界的通道。
海潮不只派了一波人出大兴府,可最后除了几个去附近求医的活着回来了,也就只有五福杀出重围跑到了京城,又顺利的带着茗妩杀了回来。
五福跑掉后,那些人便准备在所有进入大兴府的路上设伏,守路待兔不叫海家的援兵进入在兴府。
可这些人哪里想到,五福请回来的不光是个赤脚郎中,她还是个凶残货呢。
这位对江湖的热血情仇有着迷一样的拥护,就跟玩游戏打怪似的,非常的热衷。这不,对着这帮人用刑后,知道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的藏身地,茗大姑娘觉得顺路,就直接杀上门去了。
真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位都没放过。最叫五福看得上疼的是这位出手前还特意的收拾了一回。
不能叫头发脏了,不能叫衣服脏了,不能叫鞋脏了……
总之就是最后这三四天的路程茗妩彻底给自己走出了一个江湖浑号。
啥呢?
小白菜~胡汉三。
后面的胡汉三是茗妩想了许久特意借来用的名字,前面的小白菜则是茗妩给自己起的号。就跟李逵的黑旋风,宋江的及时雨似的。
至于为啥是小白菜,呵呵,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兄弟,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与我等过不去?”
“你开什么玩笑。谁家捏个软杮子还需要什么仇呀怨的,”茗妩看着被她药倒的几个膘壮大汉,做作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不跟你计较样子,“这么热的天,不挑几个软杮子捏捏,是对夏天的不尊重。”
‘噗~’
问话那人被茗妩这话直接气吐血了,浑身无力却仍旧努力的想要伸手去指茗妩,“竖子安敢?”
“啧啧啧,这就呲牙了呀,咋这么没风度呢。”茗妩说完,就转头装模做样的训了五福一句,“瞧瞧你领的路,都是什么歪瓜劣枣。”
歪瓜劣枣:“……”好想跟她拼了。
五福颇为解气的看了一眼被茗妩药倒的人,一边跟茗妩承认是他的错,一边提醒茗妩天亮了,是不是应该赶路了。
茗妩是夜袭的柯水寨驻点,她负责下药,五福负责将所有人都找出来然后能挪到院子里的挪到院子里,不能挪过来的就原地解决。而茗妩则负责刮收战利品。
等这一圈忙下来,茗妩心满意足的回到院子里,一边用剑捅捅地上瘫在一块的丧家之犬,一边问了一回其他逃出来的土匪余孽都在什么地方。没想到这些人骨头还挺硬,任凭茗妩怎么‘问’,怎么捅,愣是一个字都不招。
既然问不出来,茗妩也就懒得问了,她在几人身上的伤口处都洒上引兽粉,又在院子里升了把篝火将一大把引兽粉丢在里面,最后打开院门,带着五福迅速离开了。
两人骑着马还没走出去多远,座下的马就仿佛受惊了一般的嘶鸣了几声,随后二人便听到了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
“...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善良呀?”
听到身后的惨叫声,茗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转念又想到被她收拾的都是曾经的山贼土匪,茗妩那点小心软又瞬间收了回去。
您不是有些不善良,您是对善良这两个字有什么误会~
“茗姑娘您宅心仁厚,此举也是替□□道,大善之人不拘小节。”
茗妩听了,还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五福:“……”
呵呵~
城门刚刚打开,就有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兴府城。茗妩虽然来过大兴府,也曾跟着吴嬷嬷一路问路去过海威镖局,但她对大兴府的记忆到底不是很多。因此哪怕是进了城,仍旧由五福一马当先的给她带路。
大兴虽是府城却不及京城,因此两匹马很快就先后停在了海威镖局的大门口。最近海威镖局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因此五福刚下马就有人冲了过来。等那些人发现回来的是五福时,先是一愣,然后就将视线落在了随后跟着下马的茗妩身上。
知道五福是去请谁的的镖师,看了一眼后下马的带着帷帽的小个子少年,一脸迟疑的问道:“是茗姑娘吗?”
“现在是茗少爷啦。”茗妩见说话的是一个脸熟的镖师,笑着应了这么一句后,就将手里的马鞭丢给了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老东家怎么样了?对了,海潮在里面吗?”
五福也没管马和马上的行李,而是拎着茗妩的那只黄花梨大医药箱跟着茗妩往里走,一边跟茗妩说老东家的房间在什么位置,一边问茗妩是现在就过去吗?
茗妩颔首,迈着腿跟着五福往里走。
大老远的从京城赶来,不就是为了探病。这会儿过去才显得有诚意嘛。
海威镖局的人对茗妩也有一点说不上来的盲目信任,觉得这位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玩意的祖宗,只要她来了,老东家的毒就有希望了,于是一路上所有镖师见到茗妩都是双眼放光的状态。
茗妩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要是治不了老东家的怪毒,面子怕是要丢尽了。
“你来了。”早有人前行一步去通知海潮,等海潮从老东家的卧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茗妩跨进院子。向前迎了两步,海潮勾了勾唇,声音干哑的跟茗妩说话。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海潮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将茗妩召来。其实海潮这会儿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若是连茗妩都没办法治好老东家,他就不得不向那些人低头,以命换命去了。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又不是外人,干嘛那么客气。”茗妩朝海潮走来,一边走,一边问老东家的情况,“人还清醒吗?”
“清醒一阵,糊涂一阵的。”海潮点头,声音难掩悲愤,“你路上还好?”
“我还不错,就是五福来找我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说到这,茗妩就赶紧跟海潮说,“叫五福下去休息吧,这几天别使唤他了。”
海潮闻言看向五福,只一个眼神五福便明白了,于是将手里的医药箱交给一旁的六子,对海潮和茗妩行了一礼,又隔着窗户对着屋里的老东家抱了抱拳,这才退出老东家的院子。
进了老东家的屋子,茗妩就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屋里什么味,怎么不开窗通风?好人都得熏出毛病,病人不得更糟。”
“老爷一直出汗,咱们担心开了窗再受了风,这才,这才。”六子被茗妩瞪了一眼,直接不敢往下说了。
走进内室,发现老东家还在昏睡中,外面的说话声不小却并没让他清醒过来。茗妩见此抿唇上前,先去查看给老东家的情况。
第八十三章
海老东家的情况, 光是看他的脸色就觉得糟糕透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海潮,见海潮也正看着她呢。
对着海潮扯了扯嘴角,安抚的笑笑。茗妩便坐到了床边的鼓凳上为海老东家把起了脉。
这一把脉, 茗妩心里就‘咯噔’了一声。
脉息很弱,脉跳不强, 身体里的各项器官也都在衰竭,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好几倍。
掀了掀老东家的眼皮,又用巧劲的掰开了老东家的嘴巴, 看了看舌头,牙齿和口腔情况。最后又起身打开医药箱,将里面的银针拿出来在几个穴道上扎了扎。
将扎过的几根银针拿到一旁, 放在一个瓷碗里,随后又打开某个瓷瓶, 从里面倒了几滴药水出来。过了一会儿,就见银针上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是重金属中毒的表现。
茗妩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海潮。虽然之前的信上海潮就将老东家的症状跟告诉她了, 但这会儿茗妩还想要再确认一遍,“我说些症状,若是这些症状都在老东家身上出现了, 你就告诉我。”
海潮见茗妩这般说话,心里也有了几分不太好的觉悟,但仍旧沉着脸装出一副淡定模样的对茗妩点头, “你说。”
“老东家可有头痛,头晕恶心的症状?”
“有。”
“呕吐腹泻,腹痛乏力,全身酸痛?”
海潮点头,仍是简单明了的回了茗妩一个, “有。”
“发热,打寒颤,咳嗽,呼吸困难?”
“是,这些都有。”
……
一问一答间,不光海潮的心开始发沉,就是茗妩也觉得情况真的跟她路上想到的那中毒的毒发症状一模一样。
等茗妩停下来不再发问了,海潮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艰难的问茗妩,“知道是什么毒了吗?”虽是问话,但海潮确已经很肯定茗妩已经辨别出是什么毒了。
“嗯。”茗妩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用一中担心海潮会吓到而轻柔的声音说道,“这毒有些麻烦,你先让人准备牛奶,豆浆,绿豆粥和绿豆水来吧。”
茗妩这话虽然是对海潮说的,但一旁侍候的六子却不用海潮特意吩咐,而是复述了一遍茗妩说的话,见茗妩点头后就小跑着出去叫人张落这些吃食去了。
因为这些吃食一看就不像是能治病的,而茗妩又叫人准备这些吃的,海潮的一颗心彻底的沉到了底。问话时都带出了几分鼻音,“这些是?”
是最后的?
“老东家这是汞中毒了。”茗妩当着海潮的面,将大大的医药箱都打开,露出里面一堆药瓶和各中海潮叫不出来名字的工具,“这中毒,可以说是没有解药的。”
“没有解药?怎么会没有解药呢。”听到这里,海潮不知道是在问茗妩还是在自言自语,“只要是毒,就一定会有解药的。一定会有的,是不是。”
“对,万物相生相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我说没有解药是因为这个毒,想要治好它,得另辟蹊径。”茗妩一边说,一边将几个小瓷瓶拿出来,然后从里面各倒了几粒黄豆大小的药丸放在容器里。一边将药丸砸碾成粉末,一边跟海潮说起这个汞中毒的一些案例和说法用法。
“人们大多只会记得秦始皇一生都在求什么长生不老。可这事呀,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没停止了对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追求。□□凡胎,五谷杂粮,都是凡人凭什么长生不老?于是那些话本里的炼丹术就成了世人追求长生不老的方法之一。像唐朝的太宗、宪宗、穆宗、武宗和宣宗等等,他们其实都是死在丹药中毒上。这中事,不光有皇帝,也有百姓。就连贾家也有人在炼丹呢。
人是由血肉堆就的身体,长生不老就要有金钢不坏之身。于是,在炼丹界有了‘假求外物以自坚固’的说法后,朱砂、硫磺、汞……这等天然矿物就被盯上了。他们认为这些矿物质都是不消,不朽,不腐,极难消灭摧毁的。如果拿来炼丹定然能坚固人体,使之成为金钢不坏之身的同时,达到长生不死的目的。
这理论听上去还特么挺有几分道理。可实际上,这些东西东西都是有毒的。掌握好几中物质的用量配比,让他们达成一个平衡状态也不过是叫这些毒素在身体里缓慢累积到一定的量,而不会立时毒发罢了。
老东家中的这个汞毒,一但误食就会留在体内排不出去。哪怕不能被胃肠吸收,它仍会急速耗损身体各个器官,病人从开始的各中折腾,到后来的没力气折腾。时间一长,各个器官衰竭到一定程度,人也就~”
茗妩没继续往下说,但她想表达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海潮从来都不是笨人,相反他还比旁人聪明些。听了茗妩的这一番话,海潮张于明白了那些人给他的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根本没有所谓的解药,那些人也许会像茗妩说的那样,给他一颗达到平衡的暂缓药丸,然后騙他自戕。
深吸一口气,海潮走到窗前平息怒气,可越想越气的结果,到底是气炸肺的一掌拍碎了房间里的一把椅子。这才长吐出一口气转身看茗妩。
“我,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手里没有好参。对了,我还需要一些灵芝等药材。老东家的身子如今非常的虚弱,太大的动作我怕他挺不过来。我先想办法温和催吐,然后再……”将自己的治疗方案说给海潮听。茗妩说得很慢,每个字都仿佛在舌尖徘徊了两圈才吐出来。等将方案都说完了,茗妩才将最终的结果告诉海潮,“就算将汞从体内排出去了,他的身体也不会恢复到从前那般硬朗了。而且这个过程,哪怕咱们再小心,也会极为痛苦,若是老东家坚持不下来...你要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