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稳定而长久,个体往往伴随着不确定性,林斯默很难将感情投入到不确定的东西身上,包括曾经的好友凯文,他对他的感情最深的时候,也是在他死后,因为死亡会将不确定性消减,但其实也没有特别的深。
而林照樱不同,她拥有着属于机器人的、来自程序约束的肯定性,又有着、至少是表现出来他所需要的大量的爱。
时间太长,林斯默也分不清对林照樱是什么感情,但他不想深究,否则就会像林照樱用眼睛录下来的视频一样,因为画面中没有别人的参与,而出现些毫无必要的寂寥。
因为优越的外表,在林斯默年轻的时候,蓝星人有很大的一部分人都在磕他和林照樱&#。
他们剪辑出来的画面配上后期暧昧的音乐和一些特效,确实会给人一种恋爱的感觉。
林斯默无意中看过几个,再面对林照樱的时候也会有些莫名心动和紧张,那段时间他一边觉得难以独自面对林照樱,一边又喜欢偷偷看她做事。
但经过了一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他长出第一根白发开始,林斯默就和林照樱恢复了正常的相处模式。
他已经拥有和付出了足够多的亲情,友情和爱。
浅金色的酒水装在透明的玻璃杯,林照樱笑了一下:“想什么呢?一下子结束了所有的工作,感觉孤单啦?干杯!”
“干杯。”
真是庆幸,在这个与很久很久以前相似的夜晚,星辰漫天奔走,灯火葳蕤昏暗,周围闹闹腾腾、暖暖洋洋的,他还从未觉得过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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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早春,可天气冷的像是还没从深冬中唤醒。
土地又冷又硬,崎岖不平满是石子,已经被冻麻了的脚走起来没有任何感觉。
一群孩子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翻过山,通过绳子系在身上跨过了一处的断桥,这座桥在他们出生起就是断的,没有人会想修它,毕竟大家连换一个不咯脚的鞋子都要考虑很久。
每个孩子的脸都被冻得红红的,其中一个戴着崭新手套的男孩,正跟周围的人展示:“这是我爸妈从大城市带回来的,上面的是奥特曼,这个不是画的,是印上去的,里面很暖和......”
这是他爸妈过年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开学前一直被奶奶锁在柜子里,开学才拿出来给孩子用。
他之前的手套是奶奶织的,像这里的大多数孩子一样。
周围的孩子很给面子的发出哇的声音,纷纷想要戴一下试试。
男孩显然也很高兴,他舍不得答应,展示似的戴了好一会,对旁边穿的最单薄女孩道:“那个,你和你妹妹要试试看吗?”
就像大多数孩子的手套是家里织的,她们两个是仅剩的少数,她们没有手套。
以前是有的,但那个手套磨损的太厉害了,四处漏风,戴和不戴没什么差别,戴上还会被毛线碰到手指上的冻疮,又疼又痒,所以今天她们干脆就没戴。
“我不用了,兰兰你要带吗?”
林照樱旁边的同样单薄的小姑娘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奥特曼,虽然手很冷,但也不是戴一下就能暖和过来的。
“那好吧,”男孩将手套递给第一个跟他要的男生,叮嘱他只能戴一下,然后给另一个他的好朋友,做完这些,他又转过头跟林照樱说话,“小樱,我和我姐都有了新的手套了,以前的手套就不用了,我奶奶让我问问你和小兰要不要......”
“要的要的,”林照樱记得他之前的手套,虽然是旧的,但被他奶奶缝的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暖和。
山里气温冷得很,戴个手套还是舒服一点。
“那我明天给你拿过来。”
“谢谢,那我一会儿装个酸菜你拿给赵奶奶。”
“不用了,我们家酸菜还没吃完呢,等吃完了再跟你要,还好你们家酸菜多”
林照樱被冻得发白的嘴唇弯了弯,家里没钱买别的菜,当然要多腌点酸菜就饭。
得到了两副手套,林照樱和林云兰都很高兴。
周围的人对此也早已习惯,林家是他们这里最困难的一家。
她们双胞胎,出生不久爸就出事去世了,妈没两年也跑了,家里的爷爷前年下地不知道摔到了哪儿,现在还摊在家里的炕上挪不了地儿。
只有一个身体也不太好的奶奶与这两姐妹努力操持着这个家。
种地、做饭、洗衣服、修门窗、缝补丁......两个十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什么都能干。
她们是双胞胎,长相上却并不是特别相似,姐姐眼睛好看,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很有神采,妹妹嘴巴好看,小小的,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很少有人会将她们俩认错。
长的都很好看,性格也好,每天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大人们看着也怪可怜的。
他们每个人家里都不富裕,但家里的家长偶尔还是会接济一下林家的两个娃,关起门来跟自家孩子念叨两句林家的不易。
他们也不是一直顺路,两姐妹跟在遇见一棵大杨树以后,跟大部队告别,拐进了一条小路。
林照樱和林云兰到家的时候,她们的土房子里里外外来了一群的人,他们身上带着不属于这里的气息,衬得这个房子越发残破矮小。
旁边村长和奶奶露出局促的表情,在自己的地方,他们却像是客人一样,时不时往小路上张望。
林照樱看见了不远处他们的车,上面“交换人生”四个字十分醒目,心说:来了。
林云兰第一看见这么多陌生的人,她有些害怕地抓住姐姐的袖子。
“这、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林照樱安慰地拉住她的手,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们来自天堂,正在“好心”地教她们什么是地狱。
第98章
这个世界的剧情系统已经跟林照樱说过了。
这是一本娱乐圈文。
讲述了女主参加女团选秀,凭借出色的才艺和充满灵气的表演一路过关斩将,获得C位出道,还得到了作为嘉宾的影帝的芳心。
影帝便是小说的男主,和其他的男主一样,他虽然家庭富裕、在娱乐圈拥有庞大的粉丝和地位,但依旧有着掩藏在清冷外表下的童年阴影。
好在他最终在女主这里得到了治愈,与女主互相扶持,最终顶峰公开。
而林云兰则是前期最令人唾弃鄙夷的小反派。
令全网心疼不已的男主童年阴影也来自于此。
男主出道前曾参加过一个纪实类节目,叫做《交换人生》。
顾名思义,具体规则就是将一个家庭富裕但叛逆的孩子与一个家庭贫困的孩子进行为期十天的身份互换。
从而让有钱人家不听话的孩子体会到生活的不易,明白自己曾经的沉迷网络游戏、疯狂花钱追星、打骂父母等事情是不对的,从而得到悔改,重新变成一个好少年。
男主当年刚刚初中,因为沉迷网络游戏,屡次顶撞父母,被父母报了这个节目。
在和节目组调和过后,男主被送往和他家庭环境完全不同的薄胪镇小牛村。
那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和他交换的人就是林云兰。
男主在这里度过了苦哈哈的十天,在第四天的时候因为想去偷吃地窖里的红薯,不小心被人关在地窖里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因为这件事,他当天就发起了高烧,在被节目组送往医院治疗了两天,才被送回继续进行交换人生。
虽然当时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但他在后来回家以后就开始偶尔梦见自己在黑暗的地窖中的日子,而且总是发烧。甚至在一些昏暗密闭的场所,还会出现心跳加速、紧张焦躁的情绪。
经过检查,才知道他患上了幽闭恐惧症。经过长期的治疗,他才能勉强与正常人差不多,但心底最后一丝的恐惧,还是女主在出现故障而颠簸的飞机上,充满元气的鼓励才治愈的。
他们美好的爱情显得林云兰的姿态越发丑陋得引人鄙夷。
她作为与男主互换了十天的山区女娃,在男主的每天辛辛苦苦被改造的时候,享受了十天城市里爸爸妈妈的关爱。
哪怕男主被她的家人关进地窖而生病,都没有迁怒于她,反而还安慰了不安地林云兰。
可这个女娃却被大城市迷了眼,不仅在拧巴、小家子气、贪婪、恃宠而骄,不光在这十天的体验里渐渐懈怠,而且还在被送回家以后还试图联系城市里男主的父母,乃至常常电话骚扰节目组。
这让男主的父母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为难,在被记者报道出来以后,也引得《交换人生》的观众们越发的唏嘘和厌恶。
后来男主进入娱乐圈,名气和地位慢慢上升,他在出道前的这段也被考古出来,作为男主的忠实粉丝,看到这样的人害的她们的偶像患上了心理疾病,还不知廉耻地骚扰他,纷纷为男主打抱不平。
他们挖出了她的信息,自觉理智的粉丝对她进行怜悯地劝诫和自认为正义的谴责,偏激的粉丝更是“伸张正义”,挺身而出将她狠狠骂了几轮。
后来这个女孩自杀了。
粉丝逼死了一个女孩,哪怕是一个卑劣小丑一般的女孩,依旧给男主的事业造成了一些打击。
所以才会参加一个名不经转的女团选秀节目,好在这个节目火了,男主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还收获了爱情。
皆大欢喜的结局下,男主和女主结婚了。
粉丝们喜大普奔,无人再记起那个来住在薄胪镇小牛村村尾的小土房里,给瘫在炕上的爷爷和干了一天农活回家的奶奶熬酸菜粥的十岁女孩。
没有讣告,没有悲伤,四周是浪漫的鲜花和昂贵婚礼下的爱情,快乐又舒适,这里依旧是天堂。
而坏人,活该下地狱。
......
林云兰像是遇见了一个天堂般的美梦,梦里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柔耐心的父母,从未吃过的东西和从没体会过的各种体验。
一直到这十天的交换人生结束,她才如梦初醒般的呆愣着被送回那个深藏于大山的薄胪镇小牛村。
就像是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只做了一件坏事便成不了佛,而坏人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
浪子回头是观众们多少年都不会厌的戏码,男主得到了大家的原谅和喜爱。而好人开始没那么好就会得到了虚伪和卑劣的评价。
经历过大城市里精彩的游泳馆、电玩城、游乐场,她面对的依旧顶着寒风不远万里去上学,为爷爷奶奶熬酸菜粥,农活和家务。
城市里的妈妈告诉她: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不需要干那些繁杂的家务。
城市里的爸爸告诉她:喜欢什么就说出来,家里当然会满足你。
城市里的同学被节目组挑拨着刺激她的自尊心:你竟然连多媒体都没上过!哇,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手机了?电脑知道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真无聊!
一句又一句的话像是男主被关在地窖的那个夜晚,虽然开始不显,却让她再次面对出生的小山村有了无法和解的痛苦。
林云兰努力适应着曾经的一切,但通过回乡的村里婶婶的智能手机,她看到了网上的人对她的评价。
因为她在回家的时候表现的并不是很积极,无数的网友谴责地骂她虚荣、拜金、堕落。她的一言一行都被放大了无数倍,被分析、被恶意的猜测。
林云兰想和他们说不是这样的,她虽然很喜欢城市里的爸爸妈妈,但并没有想占为己有,她很爱爷爷奶奶,不会放弃他们不管,她依旧在努力的活着,她、她没有学坏......
但她根本说不过这么多的网友。
后来得知城市里爸爸妈妈的孩子,那个男孩换上了幽闭恐惧症,她很是内疚,但奶奶告诉她,爷爷一直瘫在炕上,但地窖的盖子也并不是奶奶盖上的。
甚至奶奶在和节目组一起去找失踪的男孩的时候很早就想接近过地窖那边,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告诉她,那边已经找过了,并没有人,她才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到地窖所在的地方。
但这些事情,在播出的节目中并没有。
林云兰想告诉城市中的爸爸妈妈,想跟他们解释这一切。但她没有他们的电话,所以只能联系节目组。
节目组对于她想要见城里爸爸妈妈的请求并不理睬,只是在被说的烦了的时候,答应帮她带句话。
话带没带到她不知道,但城市的爸爸妈妈没有回应她,回应她的只有网友们越发激烈的骂声。
一直到好多年以后,节目的视频重新挖出来,那时她正克服着长期的失眠、焦虑和无尽的痛苦。
无数人对她再一次进行挑挑拣拣,铺天盖地谴责和辱骂重新向她袭来,童年时期就开始的噩梦又一次袭来,比之前更猛烈,更伤人。
她直到死前才明白,曾经拿十天的历练不是一场黄粱美梦,而是噩梦。
林照樱在脑海中又想起了林云兰的喝农药时的样子,握着妹妹的手紧了紧。
土房子前面的村长和林奶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等得已经着急了,时不时都要望望小路上有没有人。
村长的眼神比奶奶好一点,很快看到了正手拉着手往家走的两姐妹,跟旁边身材瘦小的林奶奶道:“小樱她们回来了。”
说完他又冲着林照樱和林云兰喊了声:“你们两个丫头别磨蹭了,快过来。”
林照樱和林云兰闻言,听话地加快脚步,手拉手跑到村长面前,“赵叔。”
然后一左一右站到奶奶身边,喊了一声奶奶。
林奶奶面容像是干干巴巴老树皮,听到也只是用手摸了摸她们俩的头,不在孙女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无措,笑着嘱咐道:“一会儿见到人别害怕,咱们如实说就行。知道吗?”
林云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林照樱也跟着点头。
孩子回来了,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头顶有些秃,带着和善的笑容,对着两个孩子和大人点了点头。
林云兰看见这个人愣了一下,很快小声地和林照樱汇报情况:“这个人我今天见过,他去了我们学校,和我还聊了很久。”
她对这个人很有印象,他问了她好多问题,每个问题都奇奇怪怪的,一直过了很久才让她回去,差点没赶上语文课上记笔记。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呀?”导演刘琐友善地跟她们两个打招呼。
“林照樱。”
“我叫林云兰。”
刘琐早就知道了她们俩的名字,现在问问题只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他笑了笑,“我是你们的导演伯伯。能不能和她们两个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