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想到兰秋那个走丢经纪人的长相,他的头就更疼了。
他用手机点开那张肖似夏饮竹的脸,再一次问兰秋:“我再问你,他到底是谁?”
兰秋面无表情,冷声道:“你不是查他身份证了?有问题?”
许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清楚,数据能作假,人的记忆不会作假。”
兰秋却不理会他的话中话,当即起身送客:“滚。”
“啧!”许扬搓着牙花子,感觉牙也疼了,他冷下脸,喊道,“兰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
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兰秋却骤然回头,十分冷漠地注视着许扬的眼睛。她之前也十分的冷漠疏离,但这视线却和许扬以往见她时都不一样,许扬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是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敲打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
是的,制服过诸多穷凶极恶之徒的许扬,竟然被个小丫头的眼神镇住了。他回过神后,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兰秋缓缓开口说。
“你很敏锐,你第一次见我时的感觉其实没有错。”此时兰秋的脸上甚至慢慢带上了一丝笑,许扬的老花眼似乎又发作了,竟隐约在她身后看见了一柄重剑的虚影,兰秋单手拎起那把巨大的重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我就是一个危险人物,他是我的鞘。如果他没了,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发什么疯。”
“行了别装逼了。”
许扬抹了把脸,下意识按住了兰秋那只手,说:“有线索了,有人说见他往那边走过。”许扬往两国边境方向指了指。
兰秋的目光瞬间亮了,抬腿就要往那边去。
许扬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人拦了下来,他把一枚薄如蝉翼的穿戴甲型记录仪贴到了兰秋的指甲上,犹豫了很久,踩着兰秋耐心的底线才开口道:“麻烦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兰秋瞅着他,满眼都是:这还用你说?
许扬苦笑着说:“他和我一位故人实在是太像了,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但是当时我们没有把他带……好好我不说了。”
他正色道:“你们大佬们怎么斗法我不知道,我也不方便跟过去,目击者就在门口,等下他会带你过去那边看看,希望您一切顺利。”
兰秋看他一眼,轻声应了。
……
西南边陲靠近热带,这里人烟稀少、草木繁盛。即使是冬季,野草也有半人高。带路的老乡身高不显,还有些佝偻,一钻进草地里,好半天才能找着人。
南风天天气又潮又湿,人的心也燥得不行,那老乡带着兰秋左拐右拐,在崎岖的山路上饶了好几圈。走到后面,手电照出去都穿不透深山里厚厚的瘴气。
那老乡便回过头对着兰秋森森一笑,以兰秋的视力能清楚看见他被烟熏得发黄发黑的牙齿,每一颗都是如此的曲折嶙峋。
还是个吸卷烟的老烟枪呢,兰秋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想,要不是有新角色登场,她少不得要给这个老乡无偿拔牙。
夜间的山林里雾气蒙蒙的,视野中可见度极低,十几个壮汉瞬间便从各个方位围了上来,目之所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压迫感十足。
为首一个黑塔一样的寸头男人率先开口:“家里想请兰小姐过去做做客,您看想怎么过去?”
兰秋皱起眉头,一个一个人看过去,全是普通人?就算这几个人满脸恶气,虽然看着过手了不下十条人命,但她依然想不出他们和系统能有什么关系?就算系统不杀生,放倒这些人也不要太容易吧?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为首男人的身上,问了声:“就这?”
她并不在意到底是谁指使那个村民半夜把她带到这里来,也并不关心所谓的“家里”到底是哪家的短命鬼。如果他们仅仅是用系统的消息引她过来,而又拿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她的剑随她回到现世以来,还没有饮过血呢。
也许是兰秋的表情过于平静,也或许是她多少是有点凶名在外,如此突兀的两个字问出来,跟在寸头男人身后的壮汉都有些不忿了,但寸头男人仅仅是脸色变了一下,竟真犹豫着从冲锋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他对着兰秋勾起一个不甚熟练的笑,双手递上,说:“兰小姐见笑,家里确实让备了一点薄礼,兄弟们见兰小姐美貌,险些忘了,还望海涵。”
他的双手上,赫然躺着一个做工精致的Q版塑料小人,仔细一看,竟然有系统的几分神韵!
兰秋一把夺过这个小人,发现怎么都无法激活之后,瞬间目眦睚裂,血气翻涌,本命剑在灵台蠢蠢欲动!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看在你们把他送回来的份上……”
她双目通红,幽幽盯着人的时候,简直像是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山林中偶然吹来的湿润的风不知何时停下了,边境丛林中总是十分聒噪的动物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寂静了下来,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让寸头男人不敢再小瞧眼前的女人,连忙将那人交代的最后一句话说了。
“还有还有!家里还说,说,说和您的朋友一起恭候您的大驾来着!”
兰秋盯了寸头男一会儿,确认他应该没这个胆子骗她之后,这才慢吞吞地收起了那塑料小人,示意几人带路。
她身后的两人闻言刚想上前绑了她,却被寸头男人飞快阻止了。
寸头男人的手都快摇出花了,拎着黑布的壮汉不满,开口道:“良哥,按规矩,至少要蒙了眼睛……”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就眼睁睁看着他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的……”最后一个字说完,壮汉的头也正好从他粗壮的脖子上滚了下来。鲜血喷射而出,染了旁边的人一身。头颅倒是因为滚得飞快,干干净净地砸在了另一人身上。头颅上的表情甚至还十分生动,不满的同时还带着几分挑战上级的跃跃欲试。
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或是擦血或是接住头颅,甚至是拔出木仓来与她对抗。
这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们只能齐齐惊恐地看向兰秋,完全升不起反抗的念头。太快了,他们一直围着兰秋,却完全没有看见这女人什么时候出的手!而且杀了人之后,这个女人的脸上没有分毫波动,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淡定,看着简直比他们还像职业杀手!
他们都不敢比,是他们的木仓拔得快,还是脖子上的东西掉得快。
恶人们如呆鸡般围成一圈罚站,本该被围住瑟瑟发抖的弱小女人,张口却是一句:“还不走?还有什么事吗?或者说,还有谁想埋在这?”
壮汉们的头都摇出了残影,再没人提出什么异议,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用迎接贵宾的姿态,卑微地请人出发,就差以人身做地毯了。
兰秋的心里有些微妙的遗憾,她按下了激动的本命剑。心道,魔女的剑,果然还是要饮血啊。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祝大家新春快乐财源广进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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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强调一下,这本架空架空架空哈~
第89章 正文完结(上)
几个人对边境的地形很熟, 很快就带着兰秋翻山越岭,来到了山林的另一边。
隔了一座大山,两边却没有太大分别, 气候植被居民建筑都别无二致, 甚至还有讲着西南口音普通话的国人面孔, 险些让人以为还没出境。
兰秋对此不感兴趣,她沉默着上了辆军绿色的越野吉普车,被另外几辆车小心围着,在颠簸的土路上开了约莫有四个钟头, 才终于在群山之中的一个约有七八层楼高的城堡状的水泥房前停了下来。
兰秋投过车窗向外看, 水泥房的外观十足简陋,没抹石灰没贴瓷砖,暗灰色的水泥狰狞着裹上钢筋, 像是剥了皮的肌肉组织。
外墙上开了大大小小的洞,有的有半人高,有的只能探出一只手臂,还有的伸出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钢管。钢管凌乱地穿墙而出, 不知道谁在上面晾上了花色短裤。风一吹, 花色短裤鼓鼓囊囊地涨了起来, 飘得高高的, 似是浮在了海面上。
车内一片寂静,寸头男人和他的手下们你推我我推你,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怎么?”兰秋看过去,“家里来客了, 没人出来接待?”
来客……几滴大汗从几人头上落下, 心道如果真是“来客”, 此时他们应该已经按老大的吩咐把她丢进猪猡房, 让她在教官们的高压调|教之下,一步步成为她最不屑的诈骗犯,再由老大出面从精神层面摧毁她。最后,顺便将她哭嚎着磕头道歉的视频发到暗网上,让所有想公开和他们作对搞什么反诈骗的人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们现在倒是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们这是请阎王爷上门冲业绩——急着送死啊!
问题谁能想到这女人这么玄乎呢,这事儿也没做过预案啊!
壮汉们互相使起了眼色。
——现在该怎么办?摇人出来围殴吗?
——傻逼,那第一个上路的肯定是我们!
——要不然喊老大出来当面聊聊?我觉得他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天啊不是吧!良哥你果然是想干掉老大上位吗?!
——滚你妈的!!
几人面面相觑,眼睛都快转抽筋了,最终还是寸头男人硬着头皮代表发言:“呃,兰小姐,是这样,我们老大今天去总部述职了,可能没这么快回——”
寸头男人的话被一串记录咕噜的本地话打断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泥房里走了出来,敲开了他们的车窗。
他身材干瘦,但目光极其有神,行动间看起来十分利索。他敲开车窗又叽里呱啦讲了一通后,根本不听车上人说话,直接指着兰秋就要他们把她押下车。
良哥等人面露难色,倒是兰秋沉默不语,主动推开了车门。
兰秋个子高,站起来比那人高了半个头,那小个子眯着眼睛打量她许久,最终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指了指着兰秋,对良哥等人又是一通叽里呱啦,便转身带头往前走。
良哥看看前面又看看旁边,木然道:“这是我们的,呃,人事经理凯爷。他说,他说欢迎您的到来,想请您先参观一下我们的办公环境。”
兰秋挑眉,转头看向其他人,也是如出一辙的木然的脸。
她转了一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玩偶小人,说道:“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个是谁给你们的?是谁跟让你们说我的朋友也在这里的?”
良哥敏锐地察觉到兰秋话中的意思,他愣了一下,说:“是我们老大,我们老大他叫,向强生。”
“向强生……”她轻声说。
“嗯……”良哥用余光觑着她,试图揣测她的心思。但她自从上车以来,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实在让他无从揣测。良哥咬了咬牙,说:“兰秋小姐,我们老大,今天应该在家,就在这个基地里面。”
兰秋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随后挥了挥手,对他们说:“这样吗?那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她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快步跟上凯爷的脚步,走进了那个暗灰色的水泥房。
水泥房内别有洞天,一楼足有六七米高,惨白的照明灯在天花板上高高嵌了一圈,让整个城堡内部有种森冷的亮堂。门内正中是一个宽阔的高台,一群披着迷彩外套的男人各支了几个摊子席地而坐,正在抽烟打牌。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叫骂声、喝彩声、下注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却仍驱不散这室内如附骨之疽般的森冷。白色的烟雾在高台上涌动着,偶有一丝溯光源而上,却又触上了厚重的墙壁而无功返还。
高台下是几条幽深曲折的长廊,不知道都通往何处。
兰秋跟着凯爷选了一条路走,一路上遇见了好几队身着迷彩荷枪实弹的人。他们看到跟在凯爷身后的兰秋,俱都露出会心一笑,并不多过问。良哥几人没有跟来,凯爷也不过问,他似是对自身的处境十分自信,只管埋头前进。
越往里走,走廊上的灯光越刺眼,而听在兰秋耳朵里的惨叫声,也就越刺耳。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扇普通的铁门前,凯爷拉开了门上的一个小窗,示意兰秋走过去看。
门内的世界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剧本里的惨相在兰秋眼前具象化显示,比文字更加触目惊心。
人命,说是如草芥,在这样的场面下都显得轻薄了,或许要用猪猡来形容,才算恰当。
不大的房间里,几个身穿迷彩短袖的壮汉,就掌控了房间内十几个人的性命。他们有的拿了工具,棍棒刀斧或者电棍鞭子,像处理一块死肉一样,对着或是趴着或是跪着或是躺在地上的血人施以酷刑;有的虽只是赤手空拳,但他们把人命当作沙袋,肆意拖行、摔打、发泄的样子,甚至比其他人更加狰狞可怖!
鲜血在地面上缓缓流淌,聚成了一滩滩小水潭,不知道被哪个人随意一脚踏过,又飞溅到了墙壁上,为暗紫色的包浆添了一层新料。
这样的房间显然不止一个,惨叫声穿透薄薄的铁门,在长长的走廊里不停回荡,交织成一曲骇人的回奏。
兰秋眯了眯眼,与小窗内的一个刽子手对上了视线。随后,她沉默着转过头,看向凯爷。
凯爷那双老鼠一样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兰秋,见她如此冷漠,他还有些意外。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见没有吓到兰秋,他便转身继续向前。
没走几步便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那是一堵厚厚的石门,上面落了几圈拇指粗的精钢制锁链,用一把大锁牢牢锁住了。看这分量,这里关着的人别说破门而出,一般成年男人拿着钥匙都未必能独立扛动这条锁链。
而这个矮小黑瘦的小老头,开锁、拆链、推门,一气呵成,几个壮汉才能做到的动作在他手中竟无比轻松……
这么一想,刚刚那扇铁门内的几个人的力气似乎也非比寻常。
兰秋的目光落在了凯爷的身后,没等他动作,便径自踏入了石门之内。
石门缓缓合上,那些令人牙酸的击打声和惨叫声也被完美隔绝到了身后。一门之隔,这边看起来却阳间很多。有贴好瓷砖的地板和细细整平的石灰白墙面,还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LED灯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