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关山的确信心满满。
可是接下来林深的话却把他打入到了无底深渊。
“今年发生这么多大事,你看出了什么?”林深的话问的林关山脊背发凉,有一种面对老头子的感觉。
林关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深轻蔑一笑,他什么话都没说,又仿佛什么话都说了。
林关山深深的感受到了侮辱和挫败,还有浓浓的不甘。
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
在大儿子面前他可以维持着,父亲的尊严,但是在小儿子面前,他的尊严被无情的践踏。
但是他又没有办法。
因为小儿子说的那些话,他的的确确都不懂。
“我带孩子回来,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住到老死。但是不要来打扰我和孩子。如果你能管得住他们,那你的位置就会往上升一升。”
林深的话要是让外人听来的话,肯定觉得是个笑话。
但是林关山却不敢小看这个儿子。
这可是从小被老头子带大的小孙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老头子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还特意为他找德高望重的老师。
可惜老头子看走眼了。
儿子的那两位老师也出了事儿。
这些年人人滋味,大家伙儿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人揪出一丁点儿毛病来。
林关山很担心儿子被牵连,然后再牵扯到他身上。
“你现在回来没事儿吗?”
林深眼底冷冷的嘲讽,让林关山十分狼狈。
“你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林关山这才没有说话。
他从这边儿离开之后,直接让妻子去准备小儿子所需要的那些东西。
但是妻子并不高兴。她甚至还在抱怨:“关山,孩子不是这么教导的,你这样不是把他惯坏了吗?”
林关山很想跟妻子解释,但是这些话不能让妻子知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去把他所需要的东西都买了,放过去。没事儿的时候不要过去吵他。就当做是一个陌生人住进来而已,不用管。”
方月梅心里很不舒坦。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和我不亲,可我这心里还是想他的。但是孩子真的不能这样惯着。”
方月梅柔柔的语气,说着衣服全然为小儿子好的话语。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她很不待见这个小儿子。
“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惯着他的。他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苦,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自己带着一个孩子,我看那孩子估计才出满月没多久。你也别跟他计较。”
林关山好言好语的说完,但是方月梅却听出他的不耐烦。
方月梅是个多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再说,肯定会引起林关山的怀疑,只能心里不满的去买东西。
“月梅,你买东西的时候都买好的。孩子的奶粉也多买几罐回来。”
没想到走到门口林关山又把她给喊住,盯嘱了两句。
方月梅一听差点没气吐血。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听林关山的话。
还没到晚上,孩子的奶粉有了,新的被子和褥子也有了。
就连孩子的新衣服也做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林深也没从里面出来。
只吃饭才做好,零关山就弄了一半,亲自给林深端过去。
方月梅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等林关山回来,她还要靠在林关山怀里哭。
“关山,你说老二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两个的心思呀?”
林关山身子一僵,没敢和妻子说实话。
“会有这么一天的。”
方月梅想听的,根本就不是这句话。心里边恨的牙根儿痒痒,也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婆婆还没死,这就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座大山。
她出现一点错误,婆婆绝对会揪住不放。
这么多年了,她可不能前功尽弃。
方月梅继续忍着自己的脾气,林老太太被林深气的不敢乱蹦跶。
林致远到时想找弟弟聊聊天,可是每一次对上弟弟那冰冷的眼神都退去了。
全家能和林深说上话的人就只有林关山。
林深回来的第二天就带着孩子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副汤药。
他在家里边儿喝了半个月的汤药。
等他再出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了一个身份。
邻家人都很好奇林深在干什么,可是没有谁敢问。
就这样鹿宝一天一天的长大。
林深看准时机,成了第一波富起来的人。
圈子里很多知道林深,巴结着林深,想让林深带着他们一起玩。
林深每次出手都能惊艳圈子里所有人。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方向标。
邻家人根本不知道林深在做什么,得知林关山升职之后,一个个恨不得尾巴都翘上天。
鹿宝从学校回来,一进家门就发现林家的三个孩子把他给堵住了。
他们被家里的人叮嘱过不能鹿宝动手。
可是他们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是哥哥却要让着这小子?
“你知道你妈是谁吗?你妈跟别人跑了。她不要你跟你爸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妈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林建祥比鹿宝大了两岁,是林致远的二儿子。
鹿宝听完,啥也不说,绕过他们就往家里走。
林建祥没想到鹿宝竟然会是这反应,他追上说:“喂,你听见没有?我刚刚跟你说,你妈不要你了,她……啊……”
林建祥话还没说完就被鹿宝一下子推到了湖里。
这会儿是十月份。
早就穿上毛衣毛裤,河水和湖水都冰凉透骨。
林建祥掉进去几个孩子都吓傻了,唯独鹿宝面无表情地站在岸边上。
林建军害怕被爸爸妈妈打,哭着跳下去捞弟弟。
林建伟是林致远的三儿子,和鹿宝一样大。
他看着两个哥哥一个掉下去,一个跳下去,吓得哭了。
他哭声震天,愣是把林老太太从屋子里哭了出来。
林建伟一看到太难了就扑上来告状。
“太奶奶,就是他,把二哥给推下去了。”
林老太太恶狠狠的瞪着鹿宝,可是她却不敢说一句难听的话。
鹿宝冷笑:“你说是我把他推下去的,那我问问你,我为什么要推他?”
林建伟没想到鹿宝竟然会这样说。
他二哥说的那些话,肯定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他爸肯定会打断他们的狗腿。
林建伟又气的呜呜的哭。
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鹿宝背着书包回家去。
鹿宝有好几次想找他爸跟他爸说这件事儿,可是他根本都看不见他爸的人。
每一次他爸回来都会给他很多钱,那是别的小朋友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钱。
鹿宝想跟爸爸说一句话,但是爸爸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爸爸总是不停的在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鹿宝想,如果他学习成绩好,到时候开家长会的时候,爸爸去的话肯定会有面子。
但是到了开家长会的那一天,爸爸却不在家。
他也联系不上人。
鹿宝回到家,又被林家三兄弟嘲笑。
他心情很不好,上去就把林家兄弟都给揍了一顿。
此时,医院的病房里,林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陈旭白坐在旁边守着林深。
到了后半夜,林深在缓缓睁开眼睛,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今天几号?现在几点了?我要去参加鹿宝的家长会。”
陈旭白急忙把人按了回去。
“大哥,你知道你昏睡了几天吗?三天?鹿宝的家长会早就结束了。你现在还是趁早好好休息。等你养好了身体,再回去陪鹿宝。”
陈旭白真担心林深直接拔掉掉针就往家走。
他没想到林深竟然安安静静的躺下来了。
“嘿,可真难得,你今儿这么听劝。”
陈旭白在医院里边照顾林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林深这么配合。
林深很疲惫。
“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的话,鹿宝肯定会担心,与其如此,还不如等养好了身体再回去。”
陈旭白:“……”
林深这一次在医院里边儿住了七天,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儿子跟自己生疏了。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排斥。
他直接拿出一叠钱递给鹿宝:“听说你这次考试又考了全班第一名,这是爸爸给你的奖励。”
“又是钱,每一次都是钱,你就是喜欢这样敷衍我,是不是?你拿这些钱去买一个我喜欢的东西送给我,这很难吗?”
鹿宝非常生气,冲着他爸吼完,转身就往外面跑。
林深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旭白看着坐在那里发愁的林深:“你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扛,鹿宝也一天一天长大了。你不能总是任由他误会你。只要你们之间的父子感情,还怎么亲密的起来?”
林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我现在跟他关系亲密,等到有一天我死的时候,他要怎么办?失去最亲的人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我不想让他再体验一遍。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越是对我有意见,对我的依赖就越来越小。我死了他也不会太伤心。肯定很容易就走出来。”
不像他,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忘不了鹿小溪。
陈旭白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林深都会故意把儿子惹生气,然后独自一个人,去乡下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事情他想来也拦不住,也没办法拦。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儿子真相呢?”陈旭白真的很无语。
更多的是不理解。
林深却摇摇头:“我太了解我儿子了,他是一个看着面冷,实际心思非常敏感的孩子。他渴望母爱,但是我没有办法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因为他和我而欣然选择赴死的。这份母爱太沉重了,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也许有一天他会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相信那个时候他已经成长为一个大人了,有自己的判断,也有能力来承受这些。”
陈旭白张了张嘴,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没多久,林深的司机到了。
林深坐车离开。
陈旭白担心他路上出问题,还暗中拍了不少保镖跟着。
几个人轮流着开车,用最快的速度把林深带回河湾农场。
当年那个喂过鹿宝几天的小媳妇,如今成了村里人人都羡慕的对象。
几年前,林深回来,在镇上投资了一个厂子,喂过鹿宝的那个小媳妇,就成了厂里的会计。
小媳妇没学过会计,这根本都不是事儿,林深还专门花钱让她去学会计。
小媳妇儿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林深让她去她就去。
等她学成归来就成了厂里边儿的会计,别看她不是厂长,但是说话比厂长还好使,那就是厂里的一尊大佛。
她每个月拿的工资可比厂长还多。
在河湾村也是头一份儿的。
林深的车子停在大门外,他从车上下来不少人都不敢靠近跟他打招呼。特别是看到他身旁的那些保镖,更觉得林深已经不是他们当初认识的那个林深了。
林深没有进门,而是拿了东西上山。
山上有一座坟墓。
墓碑上刻着赵红霞的名字。
几年前。
赵红霞出了事儿,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含冤而死。
林深已经帮她把仇报了。
“赵红霞,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当初陷害你的人,他们不会那么快就死。他们会痛苦的活着,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赎罪。”
“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林深顿了顿。
许久之后,他才再次缓缓的开口:“如果你见到她,能不能跟她说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找她了。”
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有入他的梦。
他不知道鹿小溪是不是很恨他,所以才不想见他。
他甚至还会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十八层地狱,她因为不是自然老死,而是选择了自我终结,所以在下面承受着折磨。
明明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地狱。
可他还是抱有一些希望,胡思乱想。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鹿小溪在下面承受着折磨。
那他也会用同样的方式选择去见她。
这样他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林深在山上待了很久。
知道保镖担心他的身体上前提醒道:“林先生,你应该下山了。”
林深这才站起身,跟赵红霞道别。
“如果你们在下面见面了,一定要相互扶持,缺了什么就跟我说。”
林深回到老宅。
从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骨灰坛,他轻轻的把骨灰坛抱在怀里,蜷缩起来,缓缓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保镖进来发现他睡着了,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有人留在外面守着林深,有人则负责去弄吃的。
隔壁刘桂花站在墙头上想往这边儿看,结果刚爬上去就对上排黑压压的大汉。
她吓得脚下没站稳,咣当一下子摔在地上。
刘桂花年纪大了。
别看这地面儿不高,她摔了这么一下子把骨头给摔裂了。
刘桂花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
她最疼的小儿子也在床上瘫痪着。
几年前,刘桂花的小儿子骑着自行车,跌到沟里去,把自己的腿都摔断了。
刘桂花哭天喊地的。
可谁都知道,那是她儿子自己摔进去的,她就是闹上天这事也只能他们家自己承担。
林深半夜里醒来听见外边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