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江拍拍身上的衣服,起身道:“您二老继续恩爱着吧,我就不打扰了。”
紧握的双手突然空落落的,于雾下意识看了眼手心,又抬眸望向男人就要离去的背影。
“沈……”
话音刚出,圆桌的另一边突然传来玻璃杯砸向地面的声音。
“行!你不是说老子没养你吗?”沈叔双手叉着腰,此时身上慈爱的气质早已消失,“今天你走出这个门,老子就不在管你,你试试没有我,南安还有几个人瞧得起你。”
“当然没有。”沈惟江身形高大,但说话地声音却轻飘飘,“您忘了?我从小就是被人骂被人瞧不起的那个,当然,我能成这样还要拜您二位所赐。”
沈惟江说完便不在听后面的话,推开门就直接走了,只留下在包间暴怒的沈叔。
在坐的一圈人几乎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件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这群人也没资格评论。
此时能做的无非就是劝导劝导,让老沈别在生气。
于雾坐在位置上听着最后几句话,还没反应过来人眼前人便已经没了身影。心中不免有点着急,左右观看了眼,一时间也顾不上大人在不在,拉开椅子拿上外套便冲出门去。
等她下去酒店大门的时候,外面早已没了男人身影,只剩下来过急促的过路人。
她拿出手机,想也不想拨通男人电话。
放在耳边‘嘟嘟嘟’地想着,直到想了十几声后才接听。
“喂?”
电话对面男人清着嗓子,“这么快就散了?”
于雾抬眸望着深不见底地天色,闷声道:“我出来找你了。沈惟江,你在哪。”
男人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一道低骂声,紧接着又传来各种乒零乓啷的响声,“你怎么出来了?站那别动,我现在过来找你。”
刚挂掉电话,转过身便看见夏飞莹扯着邓星阳下来,两人边走边说着对方,尽管这样,他们步伐始终一致。
于雾问:“你们怎么下来了?”
“我们我不下来你今天回去怎么办。”夏飞莹说:“找到人了吗?”
她点点头,“不知道在哪,他说等会过来找我。”
“行,今天的事你别放心上。文倩就那个性子,其实她心智有点不成熟……”说着,邓星阳似乎也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妥,又道:“也不是心智不成熟,她这个人就那样,这次回来估计也就待个一星期左右就回去了,你就当她不存在。”
于雾敛了敛眼眸,轻声说道:“好,谢谢你。”
“其实阿惟经常跟沈叔吵架,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吹胡子瞪眼的,好几次吵得沈叔都要动手了。今天这种情况不止我们,就连我们父母也都习惯了。”邓星阳想了想,安慰道:“也没什么,你第一次见他这样吧?”
于雾抿唇摇摇头,“不算吧。”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道急促地步伐。
熟悉的味道涌进鼻息,中间还掺杂着香烟味。于雾抿着唇嗅了嗅,侧过身望向一旁不知从哪个方向赶来的少年。
她声音很轻,轻到让人有些发慌:“你去哪了?”
不等一旁少年回复,于雾又看向夏飞莹,拜托道:“莹莹,今晚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一下掩护。”
夏飞莹意会,伸出右手给她比了个OK,“行,你俩办完事直接来我家就行。”
于雾沉着脸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走。
沈惟江见状,也顾不上说什么,连忙追上去。
夏飞莹眼神一直望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瞧着沈惟江慌张地声音,心里难免有些惆怅。
她什么时候也能遇到满眼都是她的男人。
人都走光了,邓星阳伸着揽腰,问:“行了,咱唱歌去?”
夏飞莹冷冷地瞥他一眼,“你不是刚谈了女朋友吗,找我唱歌干嘛?我回家了。”
四个人,一男一女结伴分开两路。
酒店侧门站着一个娇弱的身影,望着这一幕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
沈惟江老老实实跟在于雾身后,身上的戾气在此时此刻早已消失。
瞧着前面越来越黑的路,他上前拉住女孩手腕,“你怎么了?”
“没事。”于雾被迫转过身,整个身体被男人禁锢在墙角,抬眸望着极具压迫的男人,她别过脸,闷声道:“你先放开我。”
沈惟江力道稍稍松了点,俯身耐心问:“你先跟我说你怎么了。”
周围环境一片黑暗,来往一个路人都没有,耳边只有树上蝈蝈的鸣叫,这条居民小路甚至连个路灯就没有。
于雾此刻看不清男人脸上表情,眼睛仍旧定定地盯着他。
她好像永远都看不清他。
她紧紧攥着拳头。眼眶逐渐覆上一层水汽,一晚上的委屈将要在这一刻迸发。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就是很烦。”她上前一步紧紧揽着身前男人,踮着脚尖下巴抵在他肩上,强撑着眼眶不让眼泪留下来,但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不想考试了,你带我走吧好不好。”
这几天她内心本身就很焦虑,连莉和于永言还一直在耳旁逼问她,尤其是于永言,嘴上说着在关心她,实际说话的语气是让她必须完成这项任务。
十几年来无形的压力加上内心焦虑,一整套下来她这几天甚至想死的心就有了。
沈惟江指尖细细顺着女孩颤着额边的发丝,另只手心安抚似的拍着女孩脊背,“去考试好不好,我知道你在烦什么,等考完我就跟你说。”
“沈惟江。”于雾踮着脚尖,双眼紧闭,任由眼泪流下来。回想着小姨那天同她说的话,她静静说道:“我不管你以前怎样,身边有多少女人或者青梅竹马,但你都不能在这段感情里面背叛我。我可以接受和平分手,但我唯一接受不了的是你在我们交往期间喜欢上别人。”
周围很静,静到于雾心慌。
她之前不是没见过沈惟江身边围着不少女生,每一个都比她漂亮,优秀,甚至更性感。
男人指腹用力捏着女孩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他嗓音很低,眸色黑的吓人:
“于雾,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是不是我把心掏出来你才信。”
第48章 夏日回应
于雾双眼含着泪, 忍着下巴的吃痛对上男人视线。
一时间,眼泪突然止不住般地往下流。
她哭着摇头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瞧着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模样,沈惟江心里也很难受。
他知道于雾有些要强, 这股劲儿虽然不摆在明面上,但她其实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尤其是于永言。
这段时间, 几乎是从校考开始,只要距离高考越近, 她情绪就越不稳定, 总是会怀疑自己,否认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到了最近,甚至频繁说出不想考试的话来。
将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手掌安慰似的一下又一下拍着女孩脊背, “你没错, 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 是我没有让你放心。我跟张文倩没什么, 现在不会有, 以后也不会。”
“阿惟。”于雾埋头擦去模糊的泪水,哽着嗓子。
沈惟江懂她在顾虑什么,伸出手拉着她朝一旁光亮的地方走去, “不要多想,再坚持三天,一切都好了。”
于雾就这样依着男人牵着自己, 眼泪边走边流,带着哭腔的嗓子呜咽道:“我感觉我坚持不下去了, 三天对我来说好长好长。”
女孩平常声音本就软, 此时带着哭腔说话更是惹人心疼。
“过了这三天, 我们就可以逃出这片牢笼,到时你带着我,我们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沈惟江牵着女孩来到光亮的地方,替她拂去眼窝处的泪痕,“于雾,别被思想困住,这不该挟制住你,你应该去更广阔更高的地方。”
那个夜晚蝉鸣比任何时候都要聒噪,星星也比平时都要亮。
他们两人结伴坐在江边,一起说了好多好多话,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去。
于雾最后也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夏飞莹用什么办法真的说服了于永言让她睡在她家里。
她想,或许无论她做的再好于永言也不会喜欢她,也不会对她露出今天那种慈爱的面庞。
夏飞莹家里正好就在江边,沈惟江拉着女孩将她递给夏飞莹,夏飞莹也极其配合地接着她。于雾无语地站在两人中间,莫名觉得现在这一景象像极了某种交接仪式。
晚上少了于永言和连莉的声音,于雾情绪比以往都要好一点。
但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收到了于永言半夜给她发的短信。
于永言:【在夏叔叔家听话一点,别遭人嫌。还有三天就要考试,这几天好好学习,不要浪费每一分钟,考上好大学你想干嘛我和你妈都同意。】
“要回吗?”夏飞莹侧着身躺在床上,眼神复杂地说。
在她的世界里面,一直认为女孩子就该娇养长大,毕竟女孩子心思细腻,想的多,再遇上青春期不好好教育以后很容易遇人不淑。长这么大以来,她身边的朋友就算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家里人也是把她朋友当做宝贝疙瘩捧着,生怕闺女摔着碰着。
可她没想到于雾都这么优秀了,她父母还是不满意,平常她没怎么跟于叔叔说过话,但今天见得一面以及开始在电话里面说话的方式,光是她听着就很不爽。
那时候她就想,她如果能像于雾这般,老夏估计晚上睡觉做梦都要笑醒。
不对,她身边奇葩父母特例还有一个。
那就是沈惟江。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佩服他,觉得他没走上歪路完全靠的是自己意志力。别看沈叔现在神神气气,说话也粗脖子,其实小时候对儿子不管不顾,儿子生了一场病差点病死在那个冬日都不管。
她一直都觉得沈叔叔有时候挺不是个东西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管在忙,怎么能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现在看来,她们这一对情侣莫名有点像苦命鸳鸯。
“其实你跟沈惟江有的地方还挺像。”夏飞莹望着天花板,似有若无地点着头说道:“成长经历都挺苦。”
“……”
于雾默默望她一眼,随后也学着她那般将手抵在脑后,静静地说道:“如果是这种相似,那我宁愿不要。”
夏飞莹叹口气,转过身说:“叔叔短信呢?你不想回的话我帮你?”
“不用,不管他。”于雾闭着眼道:“我不想跟他说话。”
“那你现在困吗?”
“还好,不是特别困。”
夏飞莹说着,将空调温度低了一度,又扯着被子将身体完全盖住,“我也不困,既然这样趁着现在的时间,我给你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
被角被挑起来一点,于雾起身顺了顺,躺下看了眼时间:“明天还有课。”
“哎呀,现在都已经成定局了,要学的早就学完了,没学的只剩两天时间也学不会。”夏飞莹说的条条是理,“再说了,你不是睡不着吗?难道你不想听?”
于雾紧紧咬着唇角,面对旁边人的诱惑,她叹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别看沈惟江现在挺受欢迎的,小时候他是被许多人追在后面骂的那个。”
“骂?骂他什么?”
“骂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骂他捡破烂,说他是小三生的儿子。”夏飞莹瞥她一眼,“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当时那群人说的话更难听,你也知道小孩子哪能知道那些话啊,无非就是跟着大人学的,那话比这难听好多,而且那些话,还是当着沈惟江面骂的,我跟邓星阳发育比较忙,想拦在前面也被人当小鸡仔给拎出去了。”
于雾紧抿着唇没说话,抬眸望着天花板,静静地听好友说着。
她说的断断续续,几乎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沈惟江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爸妈便以出国打拼事业由,将襁褓中的沈惟江丢给爷爷来管。这么多年以来,爷爷一直都是一个生活,家里突然来了个小娃娃弄得他也手忙脚乱,要不是几户关系好的邻居时常来帮忙,他们爷孙二人在那时估计就废了。
爷爷腰杆子特别硬,小时候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后来家道中落,媳妇跟人跑了,街里邻居议论纷纷,他不想让儿子受着影响,便用最后一笔钱把儿子送出国。
从那时开始,爷爷一个人生活在小胡同里脾气一直很暴躁,无论对谁都是骂骂咧咧的,有时候邻居好心来看他,他也要把人骂出去。
而沈惟江的到来,将他后半辈子没方向的生活全然改变了。
不论他多凶、对他态度有多不好,但孩子仍一直笑着逗他开心,帮他做事,上学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从不告诉他,每次他知道一些事情都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他从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学习不用大人操心,自己会学到半夜,回回考试都能拿第一名。
可或许是因为他这个老人家不争气的原因,没能人沈惟江在童年过上好日子。如果他争气一点,也不会没钱让孙子在冬天差点病死,不然也不会因为自己那无所谓的自尊心而赶走邻居,到最后也没一个人帮他。
那年冬天,南安比以往每年都要冷,零下十多度夜晚,一位六十岁的老人抱着发烧将近四十度的孙子,跑了半小时才找到一家凌晨开的医院。老人与小孩身体都冻得僵硬,尤其是怀里的孩子,医生当时说,如果再晚去一点,沈惟江以后的将会变成一个傻子或者植物人。
从医院回去之后,爷爷脾气一改从前。以前见人就板着脸,现在逢人就笑,碰到邻里邻居时就算手里没东西也要回去拿个东西递给邻居。
孩子总是喜欢探索的,再大点便什么也瞒不住了。
小时候经历那些事,被同龄人追着骂,被没素质的大人讥讽,和爷爷一起打工捡垃圾,让他从心底里就记恨上自己父母。
他向来不信沈明海说的那一番言论,什么事业太忙,回国机票太贵,腾不出时间没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