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人不在,今年便交由他来给她打造一个满分的生日宴会。
-
隔天便下了雪。
雪粒子洋洋洒洒飘下,照明了宜城,慢慢地给整座城市穿上一件白裳。
苏棠因拎着一大袋东西来找盛苡吃下午茶。
她这里位置极好,有一大面的落地窗,她们围坐在窗边,正好可以观雪景。
苏棠因一边喊着冻死了一边往里窜,声响巨大,谢问琢略有耳闻。他侧耳听了半晌,猜测应该是两小姐妹又在一处聚会。
啧,她们关系倒是好。
不像他这边,与她提过可以随意来,但她一点也不随意。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再没有从前那般好玩了。
谢问琢还记得,从前一下雪,她就想去外面玩雪淋雪。不知道小姑娘是天生的爱玩还是天生的浪漫。可盛家看这唯一一个女儿看得紧,怕她出去受了冻,不管她怎么说都不肯让她出去胡闹。盛苡㛄婲可固执了,见出去无望,就跑去找盛霁,在他跟前挣扎了半个小时。
当时谢问琢也在,搭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书,姿态闲适。听她求了半晌,一直没出声的他忽然将书合上,挑眉朝她道:“你求他,还不如求我,我带你去。”
盛苡还未说话,盛霁就先一记眼刀扫过来,充满不悦。他正享受着妹妹难得的撒娇和恳求,表面不耐,实际乐在其中,这人没事来凑什么热闹?
他又没说他不带,等盛苡再求两下他不就点头了么?跟他抢什么差事呢?
盛苡俨然是一条极容易上钩的鱼,人家抛个诱饵,她就迅速地咬了钩。下一秒她就抛弃了盛霁,跑去拉谢问琢,小脸明亮:“那太好了!走吧走吧,我们快去,待会雪停啦!”
盛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小没良心的人,见过墙头草,但没见过倒得这么快的墙头草。
再转眼的功夫,盛苡就欢欢喜喜地拉着人出门玩去了,连个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落。有了另一个人选,他就不值钱了。
盛霁目瞪口呆。
不是,他……
他气得咬牙,追出去看了眼,但盛苡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盛霁还没想通,平时其他人叫谢问琢去玩,比叫他还难。这人今天是抽了什么风不成?怎么会同意陪个小女孩去玩?
作为被抛弃的哥哥,盛霁书也看不进去了,在书房气了半天。而他亲爱的妹妹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生气,更别提是来哄他了。
另一处,谢问琢将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围巾在小姑娘脖子上捆着。一圈一圈又一圈,捆得比雪人还肥。
而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带自己出去玩,盛苡愣是乖乖地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等着他给自己围好,一点挣扎都没有。就像个……年糕娃娃?
谢问琢脑海里也不知道怎的,忽然冒出这个词。
他的嘴角抿出点笑来,没忍住伸手掐了下小姑娘的脸颊。肉肉的、软软的,更像年糕了。
捆完以后,他满意地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朝她伸手:“走吧,出门。”
盛苡眨巴眨巴眼睛,“喔”了声,握住了伸到面前来的这只手。
那天,堂堂矜贵高冷不可亲近的谢三,很好性儿地陪着个小姑娘堆了两个雪人。就在盛家的院子里,他还很好脾性地按着盛苡的想法给整造型。
那时候,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他们身上落,他们身上很快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盛苡一点不嫌弃,还很兴奋。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他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的满头乌发,悄然中被雪染白。
他没看见的自己,应该也是白了头。
回忆密密层层地涌上来,竟有些许的甜味。
这也是他那些年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清甜。
谢问琢扫了眼外面的雪,缓沉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手边的文件上。
盛苡和苏棠因围坐在小桌子旁,将酒呀点心呀全都摆好了。
上次下午茶是什么时候,两人都快记不清了,所以苏棠因很兴奋地准备好了这一次的小聚。
她倒好两杯酒,端起来与盛苡示意:“快来快来,碰一下。这是我昨晚夜袭我爹酒窖,得来的上乘美酒。”
她说得得意,盛苡却是听不下去了,“你爹某天打开酒窖一看,发现:咦,怎么空了?”
上次几瓶,这次又几瓶,盛苡一想到苏老爹发现时一瞬间黑下的脸,就良心作痛。
苏棠因大气地一挥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能跟我潋潋一醉方休呀!”
盛苡举杯与她相碰。
哎,还真别说,这酒确实是好酒。
两人面上浮现微醺薄红之际,盛苡收到了条微信。
她看了一眼,发现是昨天加的那个编辑。
有阿辞那么一说,她原打算和这个编辑躺列呢,没想到今天她会发消息过来。
盛苡疑惑点开看。
她发过来一大串的信息,大概是她的履历和一些工作成就。这无疑是很精彩的一份简历,经历丰富且多彩。
紧接着,林知鸢又道:【你好盛小姐,我担心你们可能会对我的能力有所怀疑,所以将我近年来造成的一些成绩发给您看一下,想告诉您,将出版工作交给我,您完全可以放心!我也是诚心期待可以与您合作哦!】
针对程慕辞可能拿来阻碍她和盛苡合作的种种说辞,她发出了这段话。一一破解,扫清顾虑。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全部发红包。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宝贝们
第十二章
盛苡仔细地看过一遍她发来的消息。
履历确实优秀。
她之前在国外留学,毕业后还在国外工作过一段时间,这期间完成过不少大项目。只是刚回国内,也刚入职瑞吉,所以在国内的工作经验比较空白。
但看了一遍她的履历后,盛苡对于将出版工作交给她负责的顾虑也消散了。就这个履历看来,要她出色地完成一个出版,根本不成问题。而且这还是她在国内的首战,首战打得漂不漂亮,关系到她自己的前途,她自己肯定也会很重视。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不错的合作邀请。
苏棠因手支着下巴,慵懒地眯眼看盛苡,“怎么啦?谁的消息?”
她一脸花痴地看着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呀,本来就好看,认真起来的样子,更是将人看痴。
盛苡淡然的垂下眸,将昨天接到的电话同她说。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看上去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她沉思。
苏棠因:“嗯哼?”
盛苡慢慢说出自己的疑惑:“我自己的男朋友我知道,他微信上每个人都会备注。有时候遇到同名同姓的,他会备注得更清楚。他是商人,微信联系人多,还经常加人,万一以后需要找人的时候,因为没备注好而弄错或者找不到人,会很不方便,也可能会惹怒人,给未来埋下隐患或者麻烦。他这样细心周到的人,不会为这种小错买单。可是——很奇怪,这个编辑他没有备注。”
昨天她在接起电话的时候就有疑惑,但当时各种忙,她也没顾得上多想。
只是事后,仍不免存疑。
苏棠因的酒意都散了一半。
是有问题。
她想了想,提出假设:“那会不会是因为刚加,没来得及改?”
“也有可能。噢……他和我说不打算和这个编辑合作,因为她是新人,没有经验,怕她负责得不好。”
苏棠因心又放了下去,“那没问题啦。他主动找问题,没准备和这个人合作呢。”
盛苡将手机屏幕翻转给她看,“他说出的问题和担忧,刚刚这个编辑全都破解了。”
苏棠因:“……”
两个女人围绕着这个编辑发来的消息看了半晌,最终苏棠因提议:“她这么真诚热情,又将程慕辞的顾虑解释清了,那要不试试她?看着挺好的呀,而且又不是什么高超的功夫活,我觉得她能行的吧?而且到时候如果有什么问题,咱们也能有机会发现,总比都不在跟前的好,你觉得呢?”
苏棠因是谁呀?从小就跟盛苡一块上房揭瓦干遍坏事的人。
盛苡与她对视,轻一眨眼,“好主意。”
确实。
首先顾虑打消了,其次她看上去有能力负责,最后,也能解决下她的些许担忧。
盛苡觉得可以。
她也没有瞒着程慕辞。虽然说怀疑是怀疑,但这么点小细节不至于怀疑到多深的程度,顶多只是放在心上多注意些而已。盛苡给程慕辞发微信说了下这个事情,她告诉他,她觉得这个编辑还不错,准备和她合作就好,就不用另外再找什么编辑了。
程慕辞应该在忙,没看到微信,也没及时回。
苏棠因撇撇嘴,“你这男朋友,未免也太忙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忙什么国家大事呢。”
就她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就经常没在盛苡身边。他陪盛苡的时间,还没她多呢。怎么,什么大生意啊?比她还忙?
盛苡随口道:“也就这几天。忙完这阵就好啦。”
她不是多黏人的性格,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
苏棠因摇摇头,程慕辞可真是好命,要是遇到个黏人的女朋友,早就闹了几百次分手。
许是闺蜜和男朋友这两个身份本身就气场不和,苏棠因看程慕辞很不爽。尤其是她回来这几天,都没见识过他对盛苡献过什么殷勤,对盛苡有多好多贴心,是以她不太能理解闺蜜喜欢这人什么。
盛苡给她倒酒,无奈一笑。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时日还长呢,等他忙完这阵,就有空来扭转他在酥糖心目中的糟糕印象了。
这几天盛苡陆陆续续的已经将画稿整理得差不多。等吃完下午茶,她又用了点时间,很快就将剩下的画稿整理完毕。
随后,她将画稿发给林知鸢。
林知鸢:【好嘞,收到啦,盛小姐动作好迅速~】
林知鸢:【我需要先查看一下,然后我们这边需要开会进行审核与商议,到时候我会把能给出的条件待遇之类的发给你哦!】
盛苡:【好的,你先看看能不能过,不着急。】
林知鸢:【肯定能过的呀,程先生跟我说过一些,我知道您很厉害的。盛小姐你太谦虚啦!】
盛苡觉得,自己的信心都没有她的浓。她失笑,林编辑都还没看过她的画稿,对她的信任,是不是有一点盲目?
但不可否认,有她这样一说,盛苡确实放心了一些,也有了些自信,没再那么忐忑。
她在出版方面到底没有经验,之前心里没底是真的。
聊完之后安静下来,盛苡方盯着对话框疑惑,“程先生跟我说过一些”——说过什么呢?
-
程慕辞带着手下的人在外忙了一整天。
可惜,只能说得上是一无所获。
那个失踪的关键人姓魏,人称一声魏老。他们找不到他,但找到了他太太。不过他太太闭口不言,除了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根本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而除此之外,他们再找不到别的办法。
程慕辞脸色很难看。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结果仍然不如人意。
而从项目启动至今,从来没人想到会在中途出现这样的差错。这个姓魏的,到底为什么突然失踪,谁也不知道,哪怕他来和承沐集团谈个条件呢?起码他们还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也无从下手。
天色不早了,他们还得从这郊外赶回宜城。
助理开车,程慕辞也终于得空看眼手机。
而这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盛苡的那条消息。
程慕辞再次拧紧眉心。
助理开车开得小心翼翼,恨不得平稳得毫无颠簸。啧,程总这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几件糟心事凑在一处,“林知鸢”三个字,程慕辞简直想忘都忘不掉。
他捏了捏眉心,闭目养神。
脑海中却是不断浮现林知鸢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她爸可以帮这件事,到底有几分真可以信?
程慕辞不知道。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指尖不知何时已经点进了林知鸢的微信。
看着对话框,还有这期间她发来的数条消息,他陷入沉默。
不止是盛苡同他说了这件事,林知鸢也早就洋洋得意地出现,与他“分享”她的胜利果实。只不过盛苡是他的置顶,而林知鸢不是,所以林知鸢的消息被冲了下去。
程慕辞发现他没法看懂这个人。
她自己难道不知道她看上的是盛苡的男朋友吗?看中了别人的男朋友,还在这里不撒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避着人家,可她倒好,主动往前凑。就连他阻止都没用,她视若无睹,把他撇开也要搭上去。
他简直要被气笑。
助理见程慕辞毫无反应,就跟老僧入定一般,只好提醒说:“程总,您电话在响——”
程慕辞眼皮淡淡垂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显示,眼眸中飞快地划过一抹不耐。
是他父亲。
而这通电话,其实根本不用接也能知道打来的目的。
接连好几天,只会给他施压。
他觉得接不接意义不大,但还是得接——
程慕辞将今天的情况同程父如实道来,嗓音淡淡。
程父的脾气好像在昨天全都发完了一般,今天平静了很多,但仍能从语气中听出不满与责问。
“我现在只求这个项目能顺利往下走。在这个关头,它卡住的后果,我相信你也明白。只要这一关过去,等你手头的项目结束,就跟在我身边,正式开始接管承沐的相关事宜。”程父的温润柔和没有持续多久,话锋忽然一转,“再给你两天时间,你还是不行的话,就交给慕哲,包括你手头的项目,也都交给他吧。”
程父将话说清楚后就挂断了通话。
明明是至亲父子,说出的话却比什么都无情。
不过也是。
他和程慕哲不也是亲生父子么?
程慕辞忽然觉得可笑。
多一个孩子就多一个选择,这句话还真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