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昀舟嗓音低沉而笃定,“我知道,你不会。”
周雨浓静默了两秒,说:“那晚安了。”
沈昀舟:“晚安。”
挂断语音后,周雨浓再次打开那个视频。
她说删了,他就相信她删了?
她把视频又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指尖放在视频的删除选项上,觉得有点可惜,有点不舍得。
视频里的这个男人,无论是脸,还是身材,还是尺寸,甚至是喘音,单拎出其中任意一项都足以让异性兴奋,何况他是全部兼而有之。
但只是挣扎了几秒,周雨浓还是把视频彻底地删除了。
她跟沈昀舟并没有仇,这种露脸的视频要是不小心从她这里流出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第二天起床时,周雨浓感觉有些乏力,以为是昨夜睡得太晚,没有休息好,也没在意。
到下午三点,她午睡醒来,终于觉得不对劲了,眼皮发烫,下床时头重脚轻,浑身绵软无力。
拿体温针来一量,38.9°,发烧了。
她不愿下楼,打了个电话给管家,让管家送退烧药上来,吃药以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昀舟今晚有应酬,她晚饭在家里吃。
到了晚饭时间,她却没有醒。
周雨浓退了一点烧,还是睡得不安生,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小声地说话,过了一会儿,额头上的退热贴被人换上了一块新的,冰冰凉凉,特别舒服。
睁开眼,看到周崇年,她干哑地叫了一声:“爸爸……”
“浓浓,现在感觉怎么样?”周崇年一只手摸着她的脸颊,神情凝重,眼里满是心疼,“还是有点烫,你嘴唇都干了,坐起来喝点水,好吗?”
周雨浓点点头:“嗯。”
周崇年扶她坐起来,在她腰后垫上一个枕头,让她靠着更舒适一点。
他坐在床前,一勺勺地把温水喂到她的唇边。
周雨浓恹恹的,就着他的手喝下,慢慢地喝了小半杯,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
她说:“不喝了。”
周崇年把水杯放到一旁,温声问:“浓浓,你晚饭没吃,现在饿不饿?”
周雨浓摇头,定定地看着他。
周崇年:“怎么了?”
周雨浓轻声说:“前阵子,我妈妈也发高烧了。”
没料到她突然提徐芝枝,周崇年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周雨浓:“是江叔叔一直在照顾她,她却以为是你,她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还爱着她,她一直走不出来。”
周崇年不想旧事重提:“浓浓,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周雨浓摇头,眼圈蓦地发红:“爸爸,外面那些女人,到底哪里比我妈妈好,为什么要背叛她?”
人一旦生病了,就会变得很脆弱,不止是身体,心理也是。
想到曾经无比幸福的一家四口,再想到现在疗养院里的徐芝枝,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宝贝,怎么哭了。”周崇年心痛,连忙抬手给她擦眼泪。
周雨浓哽咽:“为什么要这样?”
周崇年轻声叹气:“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为什么?”周雨浓执拗地质问。
周崇年眼眸半垂,沉默了片刻,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爱了。”
曾经很爱很爱她是真的,后来感情变淡了也是真的。
周雨浓:“十二年的感情,一句不爱了,就散了。”
周崇年:“我也不愿轻易地放弃,浓浓,我发誓,我努力过了,我努力地想找回当初对你妈妈的感觉,但是心变了,就真的回不到当初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爱过一个女人,也从来没有爱得那么久,他也以为自己会爱徐芝枝一辈子。
可惜,并没有。
周崇年:“继续在一起生活,对她是一种欺骗,对我也是一种折磨。”
周雨浓说不出话来,她的身体烫得像火炉,心里却一片冰凉。
折磨。
他竟然用到这个词。
曾经放在心尖上,做梦都想娶的女人,后来却连同床共枕都变成了折磨。
周崇年:“我最对不起你妈妈的,是不该在离婚前,就对别的女人动心。”
周雨浓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男人都是这样吗?”
“浓浓,爸爸很抱歉,让你对爱情感到失望。”周崇年说,“但出问题的是我,爱情本身是很美好的,人活这一世,不碰爱情,会是一种遗憾。”
“我永远不会碰的,你真讨厌。”周雨浓冷冷地看着他,“你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就是她这位亲爱的父亲,让她从小到大,对爱情的失望根植于心。
周崇年:“你病了,需要照顾,爸爸怎么能不在你身边?
周雨浓红着眼睛:“你走。”
周崇年无奈,点了点头,拿出手机说:“我现在叫你哥回来,等你哥回来后,我再走。”
周雨浓不理他,转过身,背对着他。
周崇年打了个电话给周梁:“阿梁,回来照顾浓浓,她发烧了。”
电话那头正在应酬,没有多问,说马上就回来。
周崇年挂了电话,坐在床前,看着周雨浓的背影:“浓浓,爸爸希望你记住,无论怎么样,爸爸对你爱永远不会变。”
周雨浓没有反应,只是眼角无声地流下泪。
二十分钟后,周梁回到家,周雨浓已经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周崇年向周梁交代了几句话才离开。
周梁留下来守着,摸了摸周雨浓的手脚,是冰凉的,担心她的体温还会持续上升,他帮她把手脚都捂暖。
这时,周雨浓放在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无声地亮起来。
她身体不适,看手机都觉得难受,也没精力理沈昀舟,嫌有信息进来吵,早就把手机静音了。
周梁瞟了一眼她的手机。
看到有人打来一个语音电话,备注是——男朋友。
男朋友?周梁唇角微微一挑。
他拿起周雨浓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没有出声。
那头传来一道温和低缓的声音:“浓浓,怎么一直不回复消息?”
周梁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发烧了,怎么回?”
沈昀舟一愣:“周梁?浓浓怎么了?”
周梁:“高烧39.8°。”
沈昀舟的声线倏地多了一分紧绷:“吃药了吗?”
周梁没回答,只说:“她现在昏睡着,嘴里一直喃着你的名字。”
在一个人意识不清的时候,叫出的那个名字,多是自己心里最在乎,最需要的人。
可被她需要的人此时却不在她身边,只能在手机那头心疼又着急。
沈昀舟沉默了几秒,说:“我现在过去。”
这短短的一句话,每个字都意味着他的退让。
周梁挂断了语音。
二十分钟后,周雨浓的手机再次亮起来。
周梁看了一眼,没有接。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的手机响了,是管家打来的。
他走到阳台上,接起,只听管家说沈昀舟此时就在周家的大门外,要求进周家,要求见周雨浓。
周梁淡声:“让他跟我说。”
下一秒,沈昀舟的声音沉沉地传来:“让人开门。”
周梁微微勾起唇角:“沈昀舟,你搞清楚没有,这是周家。”
沈昀舟:“我要见浓浓。”
“凭什么?”周梁轻嗤一声,“我的妹妹,凭什么你想见就见?”
沈昀舟:“周梁,让我见浓浓,我同意你和星柔在一起。”
第37章
沈昀舟站在周家大门外, 清清楚楚地知道,这里是周家,那个和沈家结怨二十多年的周家。
面对周梁, 这个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生意场上都和他针锋相对的死对头, 他就算被打断了脊梁骨, 也一定不会先屈服。
何况,周梁爱上了他的妹妹, 他原本是占了极大上风的,周梁向他低头, 是早晚的事。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先一步向周梁妥协了。
因为, 他也爱上了周梁的妹妹, 在周家这扇大门内,有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非来不可吗?
即使他不来,她的家人也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可是她在叫着他的名字,她在念着他,她需要他。
一想到她叫着他,却得不到回应,就像之前那些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说自话的聊天记录,他从来不理会。
他的心就疼得几乎要皱起来。
所以, 他怎么能不来。
他并没有后悔爱上死对头的妹妹。
他只是有些庆幸,庆幸死对头也爱上了他妹妹,否则, 他此时就连和周梁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手机那头传来周梁略带讥诮的声音:“沈昀舟, 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听清。”
沈昀舟:“我同意你和星柔在一起, 我同意你们结婚。”
周梁笑了一声:“管家,请沈先生进来。”
二楼,周雨浓的卧室外,周梁双手抱胸,倚靠在门上,侧眸看着沈昀舟被管家引上楼,疾步走过来。
灰蓝色的马甲西裤,左胸袋露出白色丝巾一角,应该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上过来的。
沈昀舟停在周梁面前,面色凝肃,沉声问:“浓浓呢。”
周梁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沈昀舟,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见浓浓?”
沈昀舟:“男朋友。”
“男朋友啊。”周梁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然是我妹的男朋友,那么,你现在该称我一声什么?”
迎着对方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神,沈昀舟狭长的冷目微微一眯,垂落在腿侧的双手蜷握成拳。
“要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周梁从鼻腔轻嗤一声,“那这个男朋友,在我这里是不合格的。”
沈昀舟下颌线微绷,嗓音冷沉:“看来,你也不是很想和我妹在一起。”
他可以退让,但不能无底线,让他叫周梁一声“哥”,绝不可能。
就像周梁,也绝不可能这样叫他。
周梁眉梢一挑,挡在周雨浓的门前,盯着沈昀舟,并不说话。
其实,他心里的那根弦也在绷着。
如果沈昀舟此时转身离开,那他和沈星柔在一起的希望几乎是渺茫了。
他只是在赌,并且觉得自己的胜算比较大,但事情总有万一。
万一……
两个男人无声地对视着,目光交锋,眼底都是一片暗潮汹涌。
数秒后,还是沈昀舟先移开了目光,冷静地说:“我帮你摆平沈家。”
赌赢了。
周梁心中一松,点点头:“行,很有诚意,合格了。”
他往旁边退开一点,让出身后的门:“进去吧,她在里面。”
沈昀舟立刻推门而入。
周雨浓还在昏睡中,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平时柔软水润的嘴唇变得有些干燥、泛白。
沈昀舟目光微凝,伸手去探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温度不算烫。
应该是退烧了。
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在床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扶起周雨浓的一只手,让她的手心轻轻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周梁靠在门边,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另一个男人在乎着,心疼着,眉梢微微一挑。
陷入爱情里的男人,是真的可怜。
周雨浓在昏睡中喃着他的名字,当然是骗他的,周雨浓想和他结婚,也是假的。
但他爱她,却是真的。
周梁蓦地想到周雨浓回国那天晚上,曾说过那句话。
“明知道我是你妹妹,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爱上我,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好像,也不是很有趣。
周梁无声轻哂了一下,转身离开。
周雨浓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热地包裹着,鼻尖闻到淡淡的木质调冷香,沉静内敛,带着克制的禁欲感,像是一缕焚香从雨后的深山古寺里溢散而出。
如此熟悉。
她缓缓地睁开眼,眼帘中由模糊到清晰地映出一个男人的影子,眉眼清冷,脸部轮廓线条清晰利落。
下一秒,她又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烧得这么严重了吗?竟然都出现幻觉了。
沈昀舟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紧接着,她还出现了幻听。
“浓浓。”一道温柔低缓的嗓音落进她的耳朵里。
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声唤着她:“浓浓。”
触感是如此真实,周雨浓再度睁开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坐在床前的男人:“沈昀舟?”
男人眼底一片怜爱:“是我,浓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雨浓浑身温度退下来,头不疼,脑不胀,感觉轻松了很多,她要从床上坐起来,男人连忙伸手扶她。
他往她腰后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让她靠着。
“我好多了。”周雨浓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有点虚弱,“沈昀舟,你怎么在这里?”
“知道你发烧,我就过来了。”沈昀舟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你病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周雨浓没有回答,只注意他的前半句:“可这是我家,你怎么……”
她话音一顿,突然明白了:“沈昀舟,你搞定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