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积压多年的那团子闷气也消散了那么一丝丝。
果然他也只是个俗人啊。
......
“媳妇,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住得习惯么?”周文说着又摸了摸王安乐的脚丫子道:“老大夫药方开的好,我看你脚比以前暖和多了,而且也不冒湿汗了。”
王安乐身体虚弱,就算是夏天,双脚也比常人温度低,而且还容易出脚汗。
“自己家,你说习惯不习惯?”王安乐侧躺在床上,脑袋磕在手肘处,目光落在周文火热大手上。听他这般说,不由挑眉一笑。
周文正坐在床尾给媳妇做脚底按摩,听了此话,忙笑着附和道:“对对对,媳妇说的对,这儿就是咱家。”
“好了,痒兮兮的。”
“再揉会儿,促进促进血液循环。对了,我看你也别做奶茶了,天太热,小心中暑。”
“做奶茶不累,就是茶叶快不够了,剩下的得用在葛家婚宴上,如今我是想做也做不了。不过我想做姜撞奶试试。不然闲在家里也无聊。妈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干,估计把我当成小侄女了,连碗都不让我洗。我心里特别不好意思,可我又不咋会来你推我赶的那一套。”
“别多想,等我闲点就给妈帮忙。到时候咱俩一起孝顺爸妈。”
“哼,你也不怕把我惯坏了。小心我养成习惯,懒你一辈子,看你到时候怎么哭。”
“好媳妇,你再哼一声。真好听,我就喜欢惯着你,懒一辈子我也乐意。”说着,又凑过去亲了亲王安乐,只是王安乐嫌弃他的手在脚上摸过,把他手推得远远的。
两人玩笑一会儿,周文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道:“媳妇,等我把大卫这个事情忙完,咱再去城隍庙走走。对了,你还没看过大海吧,咱再去赶个海。”郑长春个蠢货,要是他肯配合,事情早就解决了。
“沪市也能看得见大海吗?啊啊,我想去,超想去。会跟课本上写的一样吗?金色的沙滩?五颜六色的贝壳?能吹响的海螺?对了,还有红红的珊瑚。”王安乐瞬间来了兴致,当即起身盘腿而坐,又问了周文好些跟大海有关的事情。
他们坎子村位于赣省南部地区,有高山茂林,能见江河湖泊,就是从没闻过海风气息,从没见过大海波澜壮阔。
此时听周文说要去看大海,睡意瞬间没了。
“有有有,都有。咱们到时候多捡些贝壳回来,做成风铃寄个爸妈。”
“在带小桶过去挖蚬子,不过蚬子性寒,咱们到时候少吃一点点。”
“铁板鱿鱼也好吃。”
“要是有鲍鱼,就跟排骨一起炖汤好给你补一补。”
“蒜蓉蒸扇贝也不错。”
“海胆鸡蛋也鲜美。你可以多吃点。”
“啊啊啊啊,你好讨厌,我都流口水了。”王安乐晃着周文的胳膊,闷着嗓子嚎叫道。因着过分激动,衣领微微松开,雪白的肌肤晃乱了周文心神。
既然没有睡意,那就做个睡前运动吧,也能促进血液循环。
隔壁,不小心听了墙角的方娜也有些无语,这臭小子还要不要人睡觉了,把她肚子里的馋虫也给引了出来。
得了,明日去找老曹问问,她记得老曹家里好像还有些干鱿鱼,明天拿鸡蛋去换点。
到时候给小儿媳妇做个鱿鱼干烧肉。就是不晓得明早能不能抢到肉。
突然,方娜又听见小儿媳妇娇娇喘了一声,当即老脸通红,心内暗骂道:
“哎呦,个混小子,大夏天也不嫌热。”
“真是,两个哥哥加起来也没他一个人能折腾。”
“小儿媳妇身体娇娇弱弱的,也不晓得疼惜些。个莽小子,明个得骂骂他。”
“不行,不行,明天一早就把床挪个位子,得靠着灶披间那边的墙才行。”
第12章
7月12日,周四,晴
弄堂里的人见王安乐跟个小猫崽子似的围着方娜打转,不免觉得好笑。隔壁曹婶子知晓她爱吃海货,就乐道:“赶明儿让周文带你去赶海,新鲜的才好吃嘞。”
“嗯,等他忙完了就去。”王安乐笑得有些腼腆。
曹婶子看了爱得不行,又想着自己闺女还在乡下受苦,就问道:“小王,婶子问你,考大学难么?”
“嗯,很难。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考了三次呀。”若不是周文单独开小灶,光靠自己可就悬了。
曹婶子叹了口气,“虽然难,但你好在熬出了头。我家闺女下乡7年了,跟你家周文一年下的乡,不过一个朝南,一个朝北。上个月寄信回来,说没考上大学,哭得不行。”
闺女跟周武同岁,都25,但人家周武孩子都要有三个了。
她闺女还被困在黑省,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弄堂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对门刘家的经太吵了些,今日何花跟刘帅好像还起了矛盾,夫妻两个一个冷眉,一个怒目,半点笑意都没有。
戴琳挎着个篮子从巷尾走来,笑对王安乐道:“小王,听讲你弄的姜撞奶又滑又嫰又香,月底你玉蓉姐成婚,我想着多弄些稀罕玩意。跟上次一样,你帮我弄点儿?就是婶子家里鸡蛋少,听讲你爱吃海货,正巧我家里还有些干鲍鱼,就给你送一篮子过来。”
方娜见戴琳给的干鲍鱼品相不错,就应了下来。
谁晓得事情办完,戴琳还不走人,说什么准女婿家里的几个孩子过来玩,都是些文化人,跟她这个老婆子没话说,就拜托周家的双双和王安乐去坐会儿,说说话。
莫名其妙,哪有外人陪客的道理?王安乐自然拒绝,“婶子,我听不大懂沪市话,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也不去,我还得在家里看书呢。”周双双高考落榜,如今是家里闲散人员。前几天因着小儿媳妇刚回家,方娜就没压着她读书。但这孩子真是一点不自觉,天天憨吃憨玩,书本翻都不翻,积了厚厚一层灰。
如今的大环境找工作十分困难,纵然双双有个高中毕业证,却连扫大街的工作都抢不到。也有人劝方娜把闺女嫁出去得了,十八岁大姑娘也不小了。
但是方娜就这么一个闺女,多少有些舍不得。
依着她的想法,还是考上大学好。考上了大学,也能往高处寻对象。
不然高不成低不就的,也难找到合心意的。
再者没个工作,一辈子就围着锅碗瓢盆转,这哪行。
考虑到这些,方娜今早化身虎妈,拎着周双双的耳朵让她必须认真复习,又劳烦小儿媳妇帮忙看着。
“老方,不是我说你,你管的也太严了。就玩那么一会儿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双双,小王,走,去婶子家里坐坐,都是年轻人,你们也能说说话。”
“老方,别怪我有好事没想着你啊。今个我家里来的可都是未婚大小伙子,家世一个赛一个的好。双双也老大不小了,你不多为她考虑考虑?要是看对眼了,双双还考什么大学?人男方家里直接帮她把工作安排好,一点儿不用你们愁。”
说罢,戴琳扯着王安乐的胳膊就想将她拖过去玩,只是这人力道重,又一下子没抓好,直接揪住了王安乐手臂上的软肉。
怎么都说王安乐是个娇小姐呢?就是因为她皮肤过分的白嫩敏感,稍微施点力气就能留下红肿印子。
“啊,婶子,好痛。”王安乐痛呼出声,眼眸瞬间涌出泪花,半湿的睫毛微微低垂,在卧蚕下方留下浓淡阴影。
戴琳瞧了一眼,咂舌暗道:“真正是个娇花美人。”
“老戴,你干什么?下手没个轻重?你瞧,胳膊都拧红了。”方娜掀起王安乐衣袖一看,顿时心疼不满道。
她平时都舍不得碰一下娇儿媳妇,倒让老戴欺负上门了。
方娜板着脸,直接挥手撵人。对门钱虹一听有热闹,连忙蹿了出来。
“老戴,老方,怎么了?说出来我给你评评理。”
戴琳哪晓得王安乐竟然是块嫩豆腐做的,摸不得碰不得。她也没用什么力气,怎么就红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老戴家里来了客人,找年轻人过去说说话。也是凑巧,我家里没人有空,这不正跟老戴解释的么。”
“婶子,谢谢你了。我妹妹准备考大学,工作的事情暂时不考虑。”王安乐低着头,软声补充道。
钱虹一听跟工作有关,连忙问了清楚。待听说老戴便宜外孙带人来玩后,连忙道:“老戴,你这事做的不敞亮,咱幸福里就老周家有人啊?得了,我家老二在家闲着,我这就喊他下来。”
也不待人拒绝,钱虹扯着嗓子对着三层阁里的刘帅道:“老二,你戴婶子家的外孙子来了。就是亲爸是局长的那个,你下来陪着说说话。”
嗨,老周一家子笨蛋,让她捡了个巧儿。
戴琳无奈,只能带着刘帅过去说话。
见刘帅身后再无旁人,郑泽林直接起身,轻笑道:“吕老大,看来你面子也就一般般嘛。”
吕建宁斜睨了郑泽林一眼,“得了吧,你那些小心思指望谁不知道?行了行了,怪无聊的,回去吧。”话是这般说,可经过周家石库门的时候,这人竟然停下来往屋里面探了探。
至于刘帅,直接是一头雾水。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要他陪客了?
......
晌午
大卫再次愤然离开,刚出五钢大门就碰着等候多时的周文。
“周,你人没事了吧?”大卫一脸关切道。
周文看了眼面色尴尬的苏琳和郑厂长几人笑道:“嗯,都好了。我想着你在华国怕是生活上面不大习惯,就过来看看。”
连着两天对着一桌子的鸭肠鸡爪,猪蹄鸭血,大卫真的快要崩溃了。
要不是害怕丢丑,他绝对绝对会吐出来。
直到现在他的鸡皮疙瘩还没消散,胃里也十分不舒服。
如今听周文这般说,大卫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周真是个大好人,家里人住院还想着他。”
不像那个郑厂长,一肚子坏水。
他虽然是外国人,但是也晓得华国的“下马威”。
这个郑厂长绝对是在给他下马威,就因为自己不同意那个高昂的价格,就来这么一套,简直太可恶了。
还有后面的低价格,套路,绝对是套路。
正常人谈生意,哪可能这样定价?8倍的差价,一晚上就能改过来,耍猴娃呢?
可怜的郑厂长,他若是知道大卫的评价,只怕要流下一升老泪来。
他腰杆子都要低到泥地里了。
算哪门子下马威奥。
还有价格,他都快要白送了,套外国人他妈的路!
好在郑厂长尚不知道这些,故而此时还能堆出假笑来。只是当大卫欢欢喜喜与周文走后,他脸上的笑容当即摆不住了,强忍着要训人的冲动,艰难地对着苏琳问道:“苏翻译,大卫怎么走了?刚才他和周文说了什么?有没有说咱们五钢的坏话?”
“没,就是寒暄问候几句。周文也没拆穿他父亲住院这件事。”
“那大卫怎么就跟他走了呢?都是翻译,怎么大卫对你态度一般?对着周文,就跟见了亲爹似的?苏翻译,商务部可是下了死命令要你配合我的。銥嬅你可不能胳膊肘朝外拐。”郑厂长一脸严肃道。
“厂长,你放心,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苏琳拍着胸脯道。
“那就好。”对此,郑厂长仍保持怀疑态度。除非苏翻译帮他们五钢拿下外汇订单。
“那厂长,大卫走了,咱们怎么办?”苏琳有些迟疑道。
反正都没活了,要不放她回去逛逛百货?
“小童,你派人悄悄跟着大卫。苏翻译,你把刚才大卫和周文说的话再翻译一遍我听听。”
苏琳搞不懂,但还是又说了一遍。
“不对,你翻译的什么东西?你方才翻译的不是无缝钢管么?怎么现在又是型钢了?还有,具体是哪款型钢?圆钢?方钢?角钢?工字钢?还是槽钢?你得给我说清楚呀。”之前周文翻译的时候,可是连尺寸型号材质等等都说得清清楚楚的。
这个商务部派来的翻译,怎么前言不搭后语?
苏琳一下子愣住了。
她是会英语,可是钢铁厂用到的英语专业性太强了,好些单词她都还没背熟,也有很大可能记混淆了。
具体是哪一个,她也不晓得呀。
“那个,郑厂长,我记性不大好。要不我后面再找大卫问问?”苏琳小心翼翼道。
“问问?人家大卫理你么?周文今日刻意堵在厂门口,你以为他闲着没事干?动用你的脑子想想他也是来者不善。”郑长春气急,再也压制不住脾气,对着苏琳就是一通咆哮。
苏琳也憋屈,又不是他让周文胡来的。
跟她吼有什么用?
这么有本事,那按着人家大卫的手签单啊。
不时,童秘书悄悄走了进来,并将周文的行踪告知了郑长春。
“你说周文带大卫去了十钢?”十钢就在隔壁区,开车顶多半个小时。
妈的,周文这个小崽子难不成想把单子拉给十钢?
嗤,十钢的张老头懂个屁?部队里下来的也就能抓抓纪律。他懂技术么?会算成本么?整个沪市,谁不晓得十钢是垫底单位?
这次大卫访厂,商务部都没把十钢算进去。
周文找上他,那是找错人了。
不过也是,除了十钢又有哪个单位敢跟周文一道瞎胡来。
也好,他就等着看笑话。
“行了,去就去吧。也让大卫好好看看,再对比对比。”搞不好有了十钢的衬托,大卫就能发觉他们五钢的好。
十钢厂
大卫先是满含热泪得饱饱吃了一顿午饭,而后随着周文细看了十钢厂。
厂子虽然不大,但是工人们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就有种纪律严明的感觉。
一个个工人就跟一个个士兵似的。
人如此,产品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