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萧安辰喉结滚了滚,眸底浮现出一抹受伤的神情,到底,她还是站在了他那边,他轻叹一声,“你明明知晓,朕爱慕你,绝对不会处罚你,又何苦说这些话,伤朕的心。”
“是臣女的错,理应臣女受罚。”苏暮雪伏地而跪,“臣女求陛下责罚。”
“你可想好了?”萧安辰指尖一缩,问道。
“想好了。”苏暮雪来之前便已想好,帝王不会轻易饶恕薛佑宁的,这事怎么也要有个了解,她出面是上上之策。
当然,她承认,她私心认为,萧安辰不会给她太重的处罚。
“好。”萧安辰坐到椅子上,重重拍了下桌子,“既然你执意要领罚,那朕便罚你——”
他顿了下,“罚你,今夜留在这里。”
“侍寝”两个字,萧安辰到底没忍心说出口,他不想用帝王的身份迫使她答应,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同他在一起。
“好。”苏暮雪抬头道,“臣女答应。”
……
床榻上,萧安辰躺在里侧,苏暮雪躺在外侧,两人间隔着厚厚的锦被,他们直勾勾凝视着上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安辰心里是雀跃的,只要能同她躺在一处,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很幸福。
他小心翼翼地朝外侧伸了伸脚,不经意间碰触到了苏暮雪的脚,苏暮雪避开时,转头看向他,“陛下说了,只是留下。”
言下之意:不要逾矩。
萧安辰又悻悻收回脚,笔直躺着,淡声道:“阿雪,你真这么在意他?”
苏暮雪知道他说的是谁,回道:“是,很在意。”
醋意来的很突然,萧安辰翻过身子,侧身面对她,“那我呢?在意吗?”
“……”曾经苏暮雪很在意,只是在意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她过的越不好,最后封心锁爱,她才重新获得了快乐。
她不敢在意他。
“天底下在意陛下的人很多,不差臣女这一个。”简而言之,就是她拒绝在意他。
萧安辰虽早料到她会这样讲,但亲耳听到,还是抑制不住难过起来,他眼睑半垂,掩去了眸底绽亮的光,委委屈屈道:“你不能试着在意些吗?”
若是之前,那句“不能”会脱口而出,但今夜苏暮雪犹豫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总之看到他可怜巴巴的神情后,她有些说不出口了。
只说:“没想过。”
萧安辰见她没有直接拒绝,眼眸一下子变亮,抬高眼皮,“现在想想好吗?”
苏暮雪:“……嗯。”
萧安辰心喜,越过锦被一把抱住了她,脸在她颈肩蹭了蹭,“阿雪,你真好。”
也不知他从何时开始便对她搂搂抱抱了,苏暮雪不适,作势要推他,还未碰触上,便被门外的声音打断。
“陛下。”是王放的声音。
萧安辰:“何事?”
王放:“永安寺。”
萧安辰眼眸一凛,“等着。”
萧安辰舍不得离去,但还是离去了,走前,他倾着身子吻了苏暮雪许久,吮着她唇畔,轻哄:
“我去去便来,你乖乖的。”
第95章
房门开启又关上, 苏暮雪摸着红肿的唇,懊恼的皱了下眉,心说:怎么又着他的道了。
不过这真的不能全怪她, 每次他都是出其不意做些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后, 他已然退开。
她生气瞪眼睨着他, 他轻笑, 乖顺地蹲在她身前仰头看她, 像极了犯错后认错的阿白。
只是他比阿白更乖更让人心悸。
就像方才, 苏暮雪动手推开他, 他没站稳撞在了后方的桌子上, 后腰被桌子边沿磕到, 她听到了闷响声,他脸上却丝毫不显,依然柔声轻哄她, 问她想吃什么, 天明后给她去买。
她气急,冷声警告,若是他在碰触她,她便不客气了。
若是之前,她这样说,那两人的关系定会降至冰点, 但现在, 他只是笑笑, 拉过她的手, 同她十指相扣, 嘴里吐着温柔细语的话, 每句话都让人脸红心跳加速。
还有离去前,他明明已经出了房门,偏偏又折回来,趁她发呆时,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她反应慢,唇齿上传来热意时才回过神,刚要去推他,他已经松手退开,还抚摸着她的脸,软声道:“我去去便来,你乖乖的。”
这样变化如此之大的他,委实让她惊讶,惊讶之余,心又隐隐跳快了些,苏暮雪想起了薛佑宁的话,你真打算原谅他了吗?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
她淡声回,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什么原不原谅。
薛佑宁又问道:“他若是求你回到他身边呢?你要怎么做?”
当时苏暮雪有刹那的迟疑,但还是回道:“我不会。”
明明说的理直气壮,可面对这样的萧安辰,似乎又有些踌躇了,他咬着她唇求她,给他次机会。
她……
应该给吗?
苏暮雪想不出答案,但某个瞬间,会有一道声音突破重重枷锁冲撞出来,叫嚣着说:他不是圣贤,总有犯错的时候,难得可贵的是,他改了,给他次机会吧。
苏暮雪看着缥缈的烛灯想,等晚点再说吧,等下次他再提起,她再考虑看看。
只是她不知道的,这个下次过了好久好久。
萧安辰自那夜离去后,便一直没回来,那夜,她在房间里呆到天明也没等到他,明玉见她眼睛红红的,心疼道:“小姐一夜未眠吗?”
苏暮雪倒不是一夜未眠,中间还是睡了半个时辰的,那半个时辰里她还做了梦,起初是美梦。
着一身蓝色锦袍的萧安辰把她抵在墙上,用力亲吻她,边亲吻边唤她名字,她受不住轻溢出声。
他吻得越发炙热,像是要把她烤化。
她难耐时梦境发生了变化,他们来到了一处山林里,他牵着她手奔跑着,笑声传遍好远,只是当他回头看她时,她被吓了一跳。
他脸上都是血,眼眸空洞洞的,眼珠子已经不见了,血顺着他眼睛流淌下来,流到了他嘴里。
苏暮雪从梦中惊醒,不安放大,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睁眼到天大白。
“没有。”苏暮雪不想让明玉担忧,避重就轻说道,“睡了。”
“睡了怎么脸色还这么憔悴。”明玉是真心疼了,“早膳后奴婢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苏暮雪没心思管脸色什么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问,“昨夜陛下走的急,今早可有消息送来?”
之前萧安辰的任何消息都是派人来苏府告知的,用他的话说,他不想阿雪担忧,是以事无巨细都会讲上一讲。
苏暮雪也习惯了这种方式。
“没有。”明玉伺候苏暮雪更衣,猜测道,“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小姐莫急。”
苏暮雪顿了下,淡声说道:“我没急。”
明玉不好拆穿她,笑着道:“是,小姐没急,是我急了,晚点我让阿五去问问。”
苏暮雪:“别晚点了,现在去。”
明玉偏头打趣,“小姐不急了?”
“你这丫头。”苏暮雪脸上生出一抹红,颤着眼睫说道,“该打。”
明玉还真把脸凑了过去,让苏暮雪打,苏暮雪哪舍得打,推开她,伸直胳膊穿好裙衫,“好了,剩下的我来,你现在去告知阿五。”
明玉走后,苏暮雪也出了房门,今日比昨日还冷,风也比昨日凉,她身上的夹袄似乎不怎么管用,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早膳时,苏暮雪没怎么吃,一直盯着门外看,直到看到阿五,嘴角才扬起笑,“怎么样?”
阿五抱拳作揖,“驿馆那边没人。”
苏暮雪拧眉:“没找人问问?”
阿五回道:“问了,都不知。”
“那他会去哪里?”苏暮雪再次想起了那个梦,今日她之所以执着要寻找萧安辰的下落,也是因为那个梦,她总有种不安感,觉得要出事。
“小姐别急,属下再去找江湖上的朋友问问。”阿五早膳也没吃,转身出了府。
这一问,天黑才回来,苏暮雪今日过的实在不好,心慌慌的,坐立难安,见到阿五开口便是:“可有消息?”
“听说去了显州。”阿五道。
“显州?”苏暮雪想起王放提到的永安寺,怕是太后又出幺蛾子了。知晓了萧安辰的去处,苏暮雪安心不少,吩咐道,“阿五,别人去我不放心,你亲自去趟显州,看看哪里情况如何?”
“小姐是担忧陛下……”
“显州是八王爷的驻地,又有太后在那里,我怕他们会对陛下不利。”苏暮雪说道。
阿六不知何时出现的,插话道:“那人曾经伤了主子的心,主子何必再管他。”
苏暮雪抬眸看向窗外的树影,眸底波光流转,定定道:“因为他不只是萧安辰,更是云风国的陛下,他若出事,国必乱,最后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
她转身迎上阿六的眸光,沉声道:“你可明白?”
阿六回:“属下明白。”
阿六之所以如此阴阳怪气,也是因为薛佑宁,昨夜薛佑宁一夜未曾阖眼,喝了一夜的酒,酒醉后,一直在念叨着苏暮雪的名字。
阿窈,阿窈,阿窈……
阿六知晓公子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唯有主子得他喜欢,可主子却……
阿六有些不服气。
苏暮雪不想同阿六解释什么,更不想让阿六知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同薛佑宁有兄妹外的其他关系。
他们是亲兄妹这件事她会烂在肚子里。
“好了,你先退下。”苏暮雪对阿六说道。
阿六转身离开,苏暮雪走到阿五面前,夜色映得她脸晦暗不明,她道:“阿五,见他如见我,他不能有事,你要护他周全。”
阿五点头:“是。”
自从阿五离府后,每隔十日便会送来一封信笺,最近一次收到的信笺是,他已经到了显州隔壁的城池中州,他也顺利混进了陛下的护卫军里。
陛下看着无恙,就是稍显疲惫,人清瘦了些。
随后阿五交代了些那里的情形,原来八王爷萧云绽没有真的生病,他只是借着生病的借口休养生息,待到合适,杀回帝京。
陛下来这里后,已经同他们正面对战两次了,双方都有伤亡,好在中州守城将领救援及时,陛下无碍……
苏暮雪看着信笺陷入到沉思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像就像这一切都有幕后黑手推动着。
那人悉知萧安辰的一切,甚至悉知他在做什么,对方骗过了王放,甚至骗过了萧安辰,不然萧安辰绝不会毫无准备便去了显州,还差点被对方擒获。
苏暮雪凝视着烛灯,袅袅烛火蒸腾而上,隐约的,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一闪而逝,又消失不见。
她随手端起冷掉的茶水,凑到唇边刚好喝,又倏然顿住,眼睛大睁,猛然从椅子上坐起,“明玉,叫阿六来!”
明玉转身走出去,片刻后折回来,“小姐,阿六不在房间。”
苏暮雪:“派人去找。”
找了整整一日,天黑时阿六才折返回来,见庭院里站着一行人,个个举着火把怒视他。
苏暮雪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直勾勾睨着他,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在身上格外冷。
阿六犹疑道:“主子,这是?”
苏暮雪抬脚缓缓走下台阶,对阿六说道:“跪下。”
阿六屈膝跪下,梗着脖子问:“主子为何要属下跪?”
苏暮雪把从阿六房中搜出的信笺扔他面前,横眉冷对道:“这是什么?”
阿六借着火把光看过去,脸色慢慢暗下来,“主子,你……”
“你老实说,你家公子在哪?”苏暮雪问道。
阿六回:“属下不知。”
苏暮雪原本是想给他机会的,奈何他不珍惜,她对身侧的众人说道:“你们先退下。”
“是。”身侧众人躬身退下,没了火把的氤氲红光,庭院里黑了不少,苏暮雪抿抿唇,唤了声:“表哥。”
跪在地上的男子倏然一顿,脸上神色顷刻间发生了变化,捏着书信的手指一缩,随即又张开,他缓缓站起,问道:“你何时知晓的?”
苏暮雪转身注视着他,问道:“为何这么做?”
面前明明是阿六的脸,可声音却是薛佑宁的,他抬手撕掉脸上的□□,露出真容,“为你。”
苏暮雪眼睛微闭,随后又睁开,“永安寺的事是你告知王放的?”
“是。”薛佑宁双手负到身后,“是我。”
“你一早便同八王爷有牵连?”苏暮雪不想这是真的,可看薛佑宁的神色,她猜的没错。
“是。”薛佑宁道。
“为何?”苏暮雪拧眉质问,“你难道不知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这是要薛家满门陪葬吗?”
“天下谁做帝王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薛府的未来。”薛佑宁说道,“还有你。”
“未来?”苏暮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薛府还有什么未来?”
“阿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薛佑宁想起了萧云绽的承诺,“八王爷说,只要我助他登上帝位,来日便会许我薛府荣华富贵,继时,你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再也不受萧安辰的纠缠,这……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