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雪停下,明玉拿过披风给苏暮雪披上,“昨夜突然变冷,小姐畏寒,还是要仔细些。”
她给苏暮雪披好披风,又递上手炉,随后拿过放在门旁的纸伞,展开,同苏暮雪一起朝凉亭走去。
去之前苏暮雪还在想,若是萧安辰同苏铭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她是断不能允许的。
苏铭错了他可以讲,但是不能仗着帝王身份随意欺辱,可到了那里,见他们推杯交盏,脸上笑意盈盈,才知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两个啊,好的很。
萧安辰见苏暮雪来,放下茶盏,站起身,迎上来,“今儿冷,怎么出来了?”
苏暮雪畏寒的事,萧安辰也知晓几分,是以,昨夜苏暮雪睡熟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把每扇窗子看了看,确定都关好后,才放心离去。
随后又命王放去买了过冬的炭,苏暮雪身子弱,不能受一丝凉意。
“无妨。”苏暮雪想起他身上的伤,问道,“你呢?胸口有伤为何来这里品茶?”
她道:“府里有那么多处可以品茶,前厅中庭偏厅,为何非要来这处?”
萧安辰当然知晓哪里可以品茶,之所以选这处,也是因为这里视野好,正好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看,他同苏铭关系相处的很融洽。
曾经的他从来不需这样顾忌别人的感受,可眼下的他,学会了付出,其他人的心思他不管,但阿雪的,他要顾念。
既然阿雪在意苏铭,那他对苏铭好些又何妨。
苏铭也走上前,话语温和道:“这里有风,不能久待,还是赶快回屋吧。”
“知道有风你们还在这。”苏暮雪看着像是生气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任性。”
“好。”萧安辰把她揽在怀里,“走,我送你回去。”
明玉欲打伞,萧安辰伸手接过,“我来。”
他一手揽着她肩膀,一手打着伞,二人顺着长廊走去,一个一身紫衣,一个一身白裙,并肩而行,当真是般配挤了。
明玉道:“小姐和陛下真般配。”
苏铭眸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片刻后,他道:“但愿陛下懂得小姐的好。”
明玉浅笑道:“会的。”
明霞,苏铭的到来,让苏暮雪欢快了不少,她开心,萧安辰的心情自然也是极好的。
似乎,也不全是极好的,偶尔他还是会吃味。
比如,他们几个人一起放纸鸢,独留他在房间歇息,他寻到他们想同他们在一起,又被苏暮雪赶了回来。
“不行,你伤口还未复原,要继续养着。”
“我已然好了。”萧安辰轻声道。
“好了?”苏暮雪促狭笑笑,“那昨夜是谁说胸口痛,要我去揉的?”
昨夜,偏厅中,苏暮雪听苏铭闲话家长时,周嵩来了,脸色绽白,“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苏暮雪问道:“出了何事?”
周嵩回道:“陛下又不好了。”
“哪里不好?”
“胸口痛。”
“……”苏暮雪听后,站起身,披风都未穿便急急朝萧安辰的房间而去,推开门,见他躺在榻上,她走近,问他:“如何?”
他道:“疼。”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苏暮雪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要去派人找大夫,还未动,她手被萧安辰攥住。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他胸前,缓缓放下,软声道:“我不要大夫,我只要阿雪。”
苏暮雪问道:“你要我如何?”
萧安辰:“给我揉揉。”
苏暮雪:“……”
苏暮雪从他戏谑的神情里看出什么,坐下后,笑笑,“好啊。”
随后,用力按下去,惹得他轻嘶一声,她笑了许久。
萧安辰似乎很喜欢看她笑,见她笑得开怀,拉过她的胳膊,把她揽在了怀里,两人一起躺在了榻上。
她后背贴着他胸口,苏暮雪心猛然颤了下,眼睑垂下,挡住了眸底些许的光泽,背对着他道:“你说过的,不会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
萧安辰确实那样承诺过,他下巴抵上她的肩膀,偏头吻了下她脸颊,“不勉强,我只是想抱抱你。”
确实只是抱了抱,就是抱得时间有些过于久,最后苏暮雪睡在了他怀中,不记得她何时会的自己的房间。
也不知道,他把她放下后,拉着她手说了什么……
苏暮雪示意周嵩把他带回去,“周公公,外面冷,你还是劝你主子赶快回去的好。”
周嵩劝?
他哪敢啊。
嘴都不敢张。
周嵩见帝王神色不悦,轻咳一声:“小姐,不若让陛下同你们玩一会儿吧。”
“不行。”苏暮雪轻抬下颌,笑容灿烂道,“陛下是万金之躯,可不能有个闪失,快走吧。”
周嵩:“……”
萧安辰悻悻转过身,明玉见状低声道:“小姐,我看陛下好像生气了?”
“气吧。”谁叫他昨夜哄骗她的,明明没有痛,还说痛,这是惩罚。
“可是……”明玉朝后看了眼,随即惊呼,“小姐不——”
后面那个好字还未吐出,萧安辰走近,拦腰抱起了苏暮雪,苏暮雪惊呼中抓住了他的衣领,转头看是他,颤着眼睫道:“你干嘛?”
萧安辰淡笑回道:“太冷,带你回屋歇息。”
她脸都被风吹红了,唇也是,红的不太正常,一看便知是冻的。
“我不要。”苏暮雪晃着腿挣扎道,“我还没玩够呢。”
萧安辰眼尾扬起,“那么想玩?”
不在宫里,苏暮雪性格活泼了不少,说话也打趣,“嗯,想玩。”
萧安辰垂眸注视着她,看着她莹润的唇喉咙蓦地痒起来,“好啊,我陪你玩。”
苏暮雪:“……”
萧安辰的玩同放纸鸢很不同,苏暮雪进屋时没什么异样,从屋里出来时,脸颊像是熟透的苹果,耳后根也泛着红。
她唇角有道细细的扣子,侧颈处若隐若现间能看到几处红色的印记,腿似乎无力,走起路来速度很慢。
发丝也不似方才的规整,人看着有些许的慌,像是被谁欺负了似的。
至于欺负了她的那个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几步追上,再次拦腰抱起她,苏暮雪挣扎无果后,也不折腾了,任他抱着。
对面有婢女走来,见状屈膝跪地,苏暮雪脸红的躲进了萧安辰怀里,偷偷掐上他腰,示意他赶快走。
可惜即便走的再快,这一路也碰到了不少人,不消片刻,关于陛下抱着她家小姐的事便传开了。
明玉见状,也打趣了一句:“陛下对小姐真好。”
苏暮雪脸藏在书后不言不语,看不出悲喜,其实一颗心早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了,以前的他可不这样放浪,怎的现在像变了个人。
她有些想不通,书从脸上一点点滑下,她勾了勾手指,明玉走近,“小姐有事?”
苏暮雪道:“这个陛下是真的吧?”
明玉先是一愣,随后轻笑出声:“小姐方才不是才被陛下抱过的吗?还不能确定真假?”
苏暮雪:“……”
明玉给苏暮雪递上茶水,“如假包换,小姐可以放心欢喜了。”
“……”苏暮雪才不承认她心底欢喜,“我哪有?”
明玉跟随苏暮雪多年,她什么样子她都见过,唯独眼下的模样她见的少,此时只觉得小姐这样才是最好的。
敢哭,敢笑,敢说,敢闹。
不像之前那样,用宫规苛责自己,用身份压制自己,还是眼前的小姐更讨喜。
“怎么没有。”明玉笑眯眯道,“就是有。”
“好啊,明玉,你敢顶嘴了。”苏暮雪放下书,起身去抓她、
明玉绕着屏风跑去,边跑边道:“小姐我错了,小姐饶命。”
萧安辰站在长廊上,看着窗棂上浮动的身影,眉眼间皆是笑意,这便是他一直要寻找的……幸福。
他的阿雪啊,还是笑起来最美。
第101章
惬意的日子过了几日, 永安寺那边传来消息,太后被黑衣人带走了,萧安辰是在两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彼时苏暮雪正在书案前作画, 女子的山水画画的极好,鸟儿栩栩如生, 他走近, 倾身端详着, 眉眼间含着缱绻深情, 情不自禁的在她红润的脸颊上亲吻一下。
萧安辰当时真的只是想亲她一下, 可迎上她羞涩的神情后, 便有些忍不住了。
他拦腰抱起她, 把她放在书案上, 偌大的书案因为她的加入变得拥挤起来。
苏暮雪垂着眸不敢看他,萧安辰食指挑起她的下颌,柔声说道:“好美。”
唇即将落下时, 传来敲门声, 然后是王放低沉的声音:“陛下。”
萧安辰眼底的涟漪顷刻间消失不见,不过他掩藏的极好,笑意还在,眉眼弯着伸手理了理苏暮雪的裙衫,又在她脸上亲了亲,“等我, 我去去便来。”
这幕似曾相识, 萧安辰起身离开时才发现他衣袖被人拉住了, 低头定睛一看, 看到了白皙纤细的手指。
指尖紧紧捏着他的蓝色云袖, 许是用力过大, 指腹那里泛着红。
萧安辰眸光从她手指上移到她脸上,见她眉梢轻蹙,杏眸里透着担忧,宽慰道:“我很快回来的。”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苏暮雪语气里听着有那么一丝惆怅,“可一直未归。”
上次指的是是萧云绽又诱他去显州的事。
“这次不会了,”看着她担忧的神情,他心下一暖,幸福就那么轰然撞上来,砸的他心颤。
萧安辰有些怪那些年的自己,怎么就没看出她对自己是真心的,明明她满眼都是他,恨不得为了他去死。
他为何会怀疑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利呢?
怕不是他真被猪油蒙了心。
幸福和懊悔混杂在一起,冲撞着他的胸口,不知是疼还是酸还是涩,他转身紧紧搂上她,软声道:“这次我不会走。”
“真的?”苏暮雪有些不太信,其实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之前还信誓旦旦道不要原谅他。
怎么才短短时间便又让他占了心。
兴许,是她的心感觉到他的真心了吧。
就像明玉说的,陛下对小姐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嗯,真的。”萧安辰知晓她害怕什么,捧起她的脸,细密吻下来,唇齿咬着她唇齿,直到她情难自已的战栗一下,他才停住。
离开前,他指着书案上的山水画,说道:“等我回来,我同你一起画完。”
苏暮雪眼睫轻颤了下,“好。”
王放把信笺递给萧安辰,“太后不知所踪。”
萧安辰接过,借着烛光一字不落的看去,平舒的双眉渐渐聚拢到一起,周身散发出冷凝的气息。
他本欲放其一条生路,奈何她非要在死路上走,他沉声道:“命人去找!”
“已经派人寻了。”王放道,“臣还有一事要禀。”
萧安辰:“讲。”
王放:“王贵人也在永安寺。”
“嗯?”萧安辰竟一时没想起王贵人是何人,王放提醒,“右相之女,王嫣然。”
“她?她为何也在?”萧安辰问道。
“去了一段时日了,臣猜测,太后被人带走或许同她有关系。”王放问道,“要不要一并找寻?”
萧安辰:“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放:“是。”
……
王嫣然是在五日后找到的,说来也凑巧,离开皇宫后的她过得凄惨极了,在街上同野狗抢食物时被王放派去的人寻到。
这里不得不说,禁卫军的眼神也真是好,王嫣然变成了那副样子也还能认出她。
脸上有道一寸长的疤痕,手背上胳膊上有烧伤,那副样子,真的很惨不忍睹。
脾性也同以前不一样了,曾经的她盛气凌人傲娇,现下的她,活的像是丧家犬,没人会想到这样不堪的她能在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把瘫痪的太后带走,可她偏偏做到了。
更无人知晓的是,一向藏在人后的她,为何今日会出现在大街上,众人只当朝廷又抓走了一个乞讨的人。
大家只顾着看乐子,无人注意到,那个乞讨的疯女人,眼神狠戾,唇角含着嗜血的血。
王嫣然喃喃自语道:“陛下,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她哆嗦着抬眸朝上看了看,同阁楼上的男子相视一眼,唇角的那抹弧度更大了。
谁都以为审讯一个女子是件极其容易的事,直到问了三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这才发现他们被耍了。
这个臭娘们就是混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寻不到太后娘娘,继而因为失察之罪全部丧命。
怪不得她一直说,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好过的,原来她就是打着这样的坏主子。
王嫣然确实坏,在宫里如此,出了宫还是,她就是抱着必死的心进的牢里,萧安辰不是想找太后么,她就偏不让他如愿。
王嫣然死那天,显州下着大雨,狂风大作,树枝乱颤发出轰鸣声,像是在为她送行。
那日她专门找狱卒要了些干净的水,洗净了手和脸,又简单梳洗了长发,面朝门,用头上的簪子插死了自己。
死前,她笑得很狰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