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任何准备，让她突然上台演讲，她可能会激动得说不出话。即便状态好，偶尔说出几句，大概也会支支吾吾，绝对不会像许暖这样流畅。
许暖的表现和她实力严重不匹配。
许和静在心里做了两个猜想。
第一种可能，校长提前和许暖通气了，许暖早就准备好草稿，只等着上台发言的时候背出来。但是校长之前根本不认识许暖，有这个可能吗？
许和静知道黎映蓉是有点关系的，许暖能进学校也是走了关系。但是她知道，黎映蓉和校长绝对不认识。
那这个可能有点小。
第二种可能，许暖平时表现出什么都不会的样子都是装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严重了。
许和静突然感受一股严重的危机感。
周围人依旧还在讨论着许暖，不过讨论的内容已经变了。
“哇哦，我觉得这个许暖有点厉害，她应该是没稿，现场发挥的吧？”
“嗯，应变能力很强，口语交际能力很好，也很幽默。”
“我瞧见校长都在一旁偷偷笑着，看来也是很满意。”
“我觉得许暖这个人蛮有趣的，想和她做朋友。谁认识她吗，能不能介绍一下？”
……
许和静听到这一句，低着头没有吭声。
第26章 孙女
许暖开学第一天在升旗台的一番发言, 迅速在学校流传开来。
大家一下子认识了这个9班的插班生。
许和静坐在1班的教室，听到周围同学在讨论9班的许暖，拿起书本盖住脑袋, 只当没瞧见。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 许和静一刻不停留，走出教室。
回到家时, 许暖还没有回来。
黎映蓉瞧见许和静一人先回来了, 问道：“你姐姐呢？你们没一起回来？”
许和静随便编了个理由, “我去找过她, 没找到，以为她先回来了呢。”
话音刚落, 许暖从门口走进来。
黎映蓉迎上去, 问道：“许暖，今天第一天上学, 感觉怎么样？”
许暖放下书包，往房间里走, “还行。”
“学校的生活你适应吗？”黎映蓉追在身后问, 她就怕许暖适应不了新的学习环境。
许暖点头, “还可以。”
黎映蓉见许暖不愿意多说, 转过头去问许和静, “你姐在学校里怎么样啊？”
许和静在学校里已经听了一天周围同学关于许暖的讨论，现在回到家还要听黎映蓉对许暖的关心，她心里很不顺畅。
撇撇嘴道：“我又不和姐姐一个班级，怎么知道她在学校里怎样啊。”
至于许暖在升旗台上发言出风头的事, 许暖自己不说, 许和静打死也不会主动把这件事告诉黎映蓉。
黎映蓉听到许和静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走上前拍了拍许和静的脑袋, “你不能这么说，她是你姐姐，对这个学校又不太熟悉，你该照顾的地方还是要多照顾。”
许和静心思敏锐，听出黎映蓉语气里的认真，立即转换了一种认错的态度，笑盈盈地抬起头，“好，我以后一定多多照顾暖暖姐姐。”
黎映蓉这才舒展眉头，笑着问起许和静钢琴比赛的事情，“比赛越来越接近，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没问题啊，我只是想问，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啊？”
许和静倒不是多么期盼奶奶回来，主要是之前奶奶说过，等她获奖了，就送一份超级大礼物给她。
许和静知道自己这个奶奶是有点积蓄的，奶奶说的超级大礼物，应该绝对是份大礼。
黎映蓉听完，只是推算，“大概就这两天吧，总会在你比赛前赶回来的。”
结果两周过去，许和静参加钢琴比赛的当天，奶奶还没有赶回来。
不过那天，没人关心奶奶回不回来的事情，大家忙成一团，都在为许和静参加比赛做准备。
比赛的场地安排在市中心的体育馆，比赛时间为上午九点半。
那天凌晨五点，黎映蓉就早早起了床，为许和静梳妆打扮，给她换上纺纱的蓬蓬裙，穿上去宛如高贵的公主。
许暖也没睡懒觉，她被黎映蓉叫醒，为许和静收拾需要准备的东西。
许文瑞即使身体不大好，也跟着他们一起早早起来，忙前忙后。
七点半的时候，黎映蓉把一切收拾好，带着一家人坐上出租车，直接奔向市中心的体育馆。
不知道是不是早起没休息好的缘故，许文瑞一坐上出租车，心口就闷得慌，脸上神情不大好看。
黎映蓉问他：“你还能坚持吗？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一旁的许和静却插嘴道：“爸，你坚持一下嘛，马上就要到体育馆了，我想要你看我比赛，我想要你亲眼看到我获奖。”
许文瑞听到许和静这样一说，泛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好，爸爸坚持一下，爸爸要看到你获奖。”
许文瑞说话的时候，右手藏在大腿下，死死拽着裤腿，手上青筋暴出。
这一切，只有坐在许文瑞右手边的许暖看到。
车上的黎映蓉偏着头叮嘱许和静一些比赛的事项，两人根本没有心思关注许文瑞的动静。
许暖默默瞧见那双大手上越来越明显的青筋，又看了看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切，只沉浸在比赛事宜中的黎映蓉和许和静，最后没忍住，出声：“司机，麻烦停下车。”
司机没有马上停车，而是通过后视镜看向后面一家人，“要停车吗？”
黎映蓉和许和静顿时停止讨论，纷纷望向许暖。
黎映蓉询问：“怎么了？为什么要停车？”
许和静见许暖不答话，撇撇嘴，“停车干什么呀，万一耽误时间，赶不过去怎么办？”
许暖淡淡瞥她一眼，“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就算走过去，也是来得及的。”
说完，许暖又朝司机说了一次，“司机，麻烦停车。”
这次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出租车司机听到他们的谈话，把车停在路边。
等车停稳当之后，许暖拉开车门，把许文瑞扶出来，对着车里的人说：“你们去参加比赛吧，我先带爸回去休息。”
许文瑞没料到许暖停车是要将他带回家，他本想拒绝，但身子不听使唤，整个人越来越虚，只得靠在许暖身上，闷不吭声。
许和静一看，急了。
“爸，你真的不去看我比赛了吗？”语气里满是委屈，“爸，你要是不来，我会很遗憾的。”
黎映蓉似乎看出许文瑞状态不好，她瞧了瞧前方的路况，转头叮嘱许暖：“那你就把你爸带回去吧，吃点药应该没事了。”
说完黎映蓉催促司机，“师傅，你快出发吧，我看前面路况不太好，怕耽误时间。”
司机一踩油门，出租出消失在视野。
许暖重新打了一辆车，把许文瑞带回家。
许文瑞在家里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又吃过许暖端来的药，状态好了很多。
恢复过来之后的许文瑞顿时有些后悔，“看来也没多严重，我要是坚持一下，这时候也到了体育馆吧。”
许暖正擦着桌上的灰尘，听到这一句，停下动作望向许文瑞，郑重道：“爸，命只有一条。”
那时候许文瑞明明已经快忍到极致了，要不是及时下了车，谁知道会发生点什么？
许文瑞笑起来，“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这么严肃。”
许暖没吭声，垂眸继续去擦桌子。
身体恢复之后，许文瑞待在家里，有些坐立难安，时不时地问许暖：“你说你妈他们到地方了吗？”
许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她们应该到了。”
许文瑞得到回复，似乎放松了一些，没过一会儿，又问：“你说比赛开始了吗？是不是快轮到和静上场了？”
“和静抽到第几个上场啊？会不会抽到最后一个？”
许暖这次没有回答，她走回房间，打开床头柜，准备把那本傅彬郁送她的《精神分析引论》拿出来看看。
许文瑞跟过去，站在房间门口，试探着说：“要不，我们现在赶过去吧？”
“不行。”许暖斩钉截铁。
“我刚才可能是因为今天起太早，还没不适应，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许文瑞替自己解释。
许暖一点也不准备松口，“你还是在家里休息吧，许和静最后结果怎样，她回来你就知道了。”
许文瑞见许暖说不通，叹了一口气，“本来说好陪和静一起比赛的。”
许暖只当没听见，低头翻看着着手上的书。
熬到下午，许文瑞终于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她们回来了！
许暖还坐在客厅里看书，眼神也不曾转动一下，许文瑞却早就奔上前迎接。
“和静，你回来啦，结果怎么样？”
许文瑞走到门口，刚问完，便瞧见黎映蓉和许和静身旁还多站了一个人。
许文瑞一愣，“妈，你回来了？”
姜安娴身材高挑，即便上了年纪，依旧不比许文瑞矮多少。
她慈眉善目，气质优雅，一边牵着许和静的手，一边往屋子里走，“对啊，我特意赶在和静参加比赛的时候回来的，本来以为赶不上了呢，还好赶上了。”
姜安娴走客厅，瞧见客厅里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神情一顿。
“这个小姑娘是谁呀？”
第27章 睡觉
姜安娴才回来, 没有人和她说起亲孙女的事情。
黎映蓉光顾着观看许和静的钢琴比赛，回来的时候又沉浸在许和静拿奖的喜悦中，也没来得及和她说起许暖的事情。
姜安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心里觉得她有些面熟, 但没往深入想。她转头望向许文瑞，笑着说：“这是哪家小姑娘, 模样长得挺俊俏。”
许暖早已合上手中的书本, 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面前的姜安娴。
按年龄推算, 姜安娴大概已经六十多岁, 但面前的人看着不过五十出头的样子，面色红润健康, 目光炯炯有神。站着的时候姿态很好, 不会耸肩苟背，很有精神气。
周身绕着一股与常人不同的艺术家的气质。
许暖把书本放在桌面, 站起身愣愣地叫唤一声：“奶奶。”
姜安娴依旧没有多想，走上前夸奖道：“这孩子嘴挺乖, 是和静的同学吗？”
许和静的好朋友, 就周峙、胡星、陆乐安那帮人, 姜安娴都是认得的。这位小姑娘, 姜安娴从前没在弄堂里面见过, 便以为是许和静的同学。
许文瑞听到姜安娴的话，一下子红了眼，哽咽道：“妈，她是你亲孙女, 许暖。”
姜安娴一时没反应过来, 语气里带着疑惑：“许暖？”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多年没有听过的名字, 当场愣在原地。
“你是许暖？许暖回来了？”姜安娴激动地上前拉住许暖的手, 把她带到客厅中央，转着圈仔细瞧着，恨不得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个遍。
“你真是许暖？”姜安娴有些不敢置信，这话明着是问面前的许暖，实际在问一旁的许文瑞。
许文瑞答话：“这真是许暖，在医院做过鉴定了，就是我们十几年前丢失的许暖。”
姜安娴听到这话，一下子将许暖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声音发颤：“许暖，你终于回家了，你终于……”
找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在菩萨面前祈祷了这么多年，她的亲孙女终于回家了。
难怪她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点眼熟，那模样，分明就是按着黎映蓉和许文瑞的模子刻出来的。
姜安娴泪流满面，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将许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害怕她再次消失。
过了好久，姜安娴才在许文瑞的劝说下将许暖放开，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转头责问许文瑞：“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消息！”
要是早点得知这个消息，她早就赶回来看亲孙女了。
许文瑞一脸无辜，“妈，你在外面巡演，又没有具体位置，我怎么给你发消息啊？”
姜安娴又转头去责问黎映蓉，“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下？”
黎映蓉有些自责，“和静拿了奖，一高兴，忘记了。”
姜安娴懒得搭理两个不靠谱的儿子和儿媳，只把许暖拉着坐下，握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想了解她全部的生长轨迹，“你以前在哪里生活？家里怎样？”
许暖把以前的生活简单说了一下，没有说得很惨。至于陈美霞和薛福的种种，她没有细讲。
姜安娴拉着许暖的手，摸到她手心里那些手茧子，心里一阵酸痛。
这些茧子，不是长期干重活，是留不下来的。
许暖这孩子，压根没说实话，她以前一定过得不好，一定要干很多活。
想到这里，姜安娴又默默流出泪来。
许暖这些年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乡下女孩子总是要多干一些活。要是当年她没被人抢走，一直生活在城里，那该多好。
黎映蓉做好了晚餐，把菜全部端上餐桌的时候，姜安娴还拉着许暖在聊天，两人坐在沙发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黎映蓉朝许和使了个眼色，许和静上前叫道：“奶奶，吃饭了。”
姜安娴闻言，将许暖拉起来，语气亲昵：“来，暖暖，咱们去吃饭。”
姜安娴是老一辈的人，家里家教很严，饭桌上不能随便开口说话。整个屋子，在吃饭的时候终于安静下来。
许和静一直默默扒着饭，等吃饭完，她眼瞧着姜安娴又要把许暖拉过去说话，立马开口道：“奶奶，今天你不回去了吧？我想和奶奶一起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