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帮忙。”你看向他。
少年银发潮湿,毫无知觉地被抬上来,浑身的水珠弄湿了埃德加的衣领与袖口。
身上的衣服被弄湿,埃德加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 倒是你接近帮忙扶了西里尔一把, 那微弱的异性气息从你身上溢散, 被他所捕获。
埃德加微不可见地看你一眼, 皱了皱眉。
“闻小姐, 能否解释一下?”
将西里尔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后,埃德加便颇有绅士风度地示意你可以不必再帮忙。你跟在二人身后, 看他把西里尔扶到座位上, 镇定回答道:“泡温泉泡久失去意识了吧,我听到他这边没有声音, 然后就发现他晕倒了。”
“原来如此, 你们二人刚刚并不在一起?”
“……一起,”你没什么表情地道,“只是我没太让他靠近我,你知道,他缠起人来很烦。”
埃德加听后淡淡微笑了一下,双手交握, 仿佛颇有同感地道“那真是辛苦闻小姐了, 之后我会将西里尔带回, 闻小姐是否还要在这里放松片刻?”
你选择了和埃德加一起回去。
回到另一间更衣室换完衣服, 你搭上埃德加的车,一路无话地回到了酒店。
一下车,西里尔便被侍者接手带回房间,你与埃德加相看无言片刻,先一步出声道:“那我也回去休息了。”
“闻小姐,请留步。”埃德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唤住你,灰眸沉静,犹如一潭暗不见底的漩涡,他佩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抬了抬,有礼邀请道,“还有些事要和闻鹊小姐商量,请随我移步至房间吧。”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人多眼杂,这里不太方便。”
“那就三楼露台。”
你不是很想和埃德加独处,他对你完完全全展露了狩猎的野心,看向你的目光永远充斥着淡淡的审视与欣赏,像是对一件漂亮物件的态度,毫无作为人的情感欲/望。
就算语言和行动上表明了想要占有你,但你却无法想象埃德加与人交合的模样,他出身于旧王族,行为仪态完美得如同用标尺精准衡量过,生长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只有见到了欣赏的、符合他口味的东西才会驻步一观,而本身似乎早已被抹去那些对异性的热情与冲动,
你不知道埃德加为什么会对你产生兴趣,至于他为什么能这么疯地直接绑你过来……也许是因为他的性格里具有一丝反抗权威的神经质,越是不允许的,被谴责的或是违背道德的,他表面遵守,私下却一一平静地尝试。
之所以将你囚禁起来,又癫狂地说出要与西里尔一起分享你的这种话,未尝没有被那些一直压在他身上的“规则”激化的缘故。你略微看透了他的本性,收回之前对他“仿生人”的评价。
……这明明是个疯子。
北国晚上的天气很冷,你回房间拿了一件披肩,才与埃德加一起到了露台上,少年侧身让了让位置,你道了声谢,没有过去,直接了当地问:“什么事,直接说吧。”
“不是什么大事,”埃德加灰眸注视着你,“宴会后半程,瓦莱里奥家告知于我这次出行恰好赶上了北国社交季的开端,邀请我后几日去雪原参加狩猎祭,可以携带一位异性伴侣共同前去。”
“是想我陪你一起去么?”
你心底松了一口气,冷淡问道,表面上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模样,实则你在想要如何不着痕迹的地答应下来,在北方多拖一天是一天。
他是个敏锐且多疑的人,西里尔为什么晕倒这件事他未必没有怀疑,只是他不急于去查明这件事,他傲慢地相信着弗洛斯特家的能量,以及自己对你的掌控。
“不,是指定你前去。”
你:“……发生了什么?”
埃德加静静看你片刻,随即微笑道:“不如问问闻小姐自己?”
他这难得的幽默没有让你放松下来,反而你心中紧张了一下,思考着这个突然的邀请是不是和自己刚刚做的事有关。
“请冷静,是我的措辞不合适……”埃德加抬手制止,稍显无奈的声音打断你慢慢凝重沉思起来的表情,“雪国的子民热情直率,邀请您的正是那位宴会上见过的瓦列里,是他随口说了这件事,并没有硬性要求。”
“……这样,知道了。”
“闻小姐似乎对北地的各色美景很有兴趣,雪原风光难得一见,当日要一起去欣赏么?”
“都可以。”你说,“记得准备好衣服。”
埃德加温和地应下了。
北地一年四季都有风雪,四到八月是风雪稍小,天气最好的时节,北地人习惯在这个季节出门巡游,进行社交,开垦土地,进行些货物贩卖的生意。
四月份了。
在北地见不到绿意,偶然看到日历你才意识到,原来已经是春天了。
自从打过那次电话后,这几天你身周都毫无动静,你略有些心神不宁。
这几天你努力让自己好好休息,补足精神,可每每到半夜你都会被惊醒,心里忧虑地想着那日你的电话真的拨出去了么,接电话的是不是他本人,你的声音会不会太小,他没听到。
……就算听到了。
你丝毫不担心他会不会来救你的问题,你只希望他不要那么莽撞——当日你应该再多嘱咐一句的,最起码你该提醒他,让亚伦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亚撒。
等待去雪原狩猎前的这几天,你只出去转了转北地中心最繁华的夜市,被零下十多度的气温冻回来后,你就很少出去了。
埃德加和西里尔倒是每天都有需要应付的社交场合,没有他们一直陪在身边,你心中的郁气散去不少,就这样,你终于等到了出发去雪原上的日子。
不知为何,从今早起来时你就有些心神不宁。
雪原远离城市,远在最北方的郊外,别说是春天,就算夏天到那里也是一片天寒地冻的景象,侍者为你准备好足够保暖披风与大衣,以及几副用来烘暖身体的随身贴,跟着埃德加他们一起出发。
你察觉到身后跟随的人变多了,不少人都是保镖。
……是因为去参加狩猎祭的缘故么?虽说你们是宾客,不必跟北地年轻的小辈们一起参与狩猎,直面野兽,但你心中有疑,慢慢想到了别的地方去,随即陡然心惊。
来接宾客的飞艇落在了酒店外,金发蓝眼的Alpha青年瓦列里爽朗笑着,背靠舱门,手里还漫不经心地点着终端,似乎正在与谁人聊天。
“等你们好久了。”他热情地迎了上来,含着笑意的蓝眸飘飘然然掠过你的面容,手里的终端不着痕迹地停顿片刻,似乎对准你的方向调整了一下,随后才收了回去。
彼此问安过后,这位名为瓦列里的青年引领你们到休息室的路上,分毫不生疏地与你们笑谈起来,说着说着,话题便落在你身上。
“没想到这位美丽的小姐真的来了,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他探出头,笑眯眯地看向站位居于一众人前中方的你,你略微怔了一下,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像艾尔。你对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话。
埃德加微笑,有礼拦下他剩余的问话,回应道:“闻鹊。”
“噢噢,名字很好听,这次她是你的女伴吧,准备什么时候订婚啊?”
Alpha将Omega带到公共社交场合,本身就有一定的潜在含义,代表这个Omega已经属于Alpha。瓦列里大大咧咧地询问,丝毫不顾及隐私,北地人直率莽撞的特质在他身上展露无疑。
“这要看她的意愿。”
埃德加颔首,挑不出错地回复,手握上休息室的门把时侧身回头看了一眼,与你遥遥对视。
你率先移开了视线。
……一丝怔愣之后,这话便令你感到可笑,你们之间的匹配度根本不合格,弗洛斯特家也不会容许埃德加的婚姻如此草率。他既然以那种手段将你绑过来,打得就是将你豢养起来的算盘,你在他身边只会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消遣。
也只有在北地他才能说出这种话了。
这里没有他平时社交圈的贵族在,他可以随意发神经说点胡话,毕竟他们几年都不一定来往一次,下次见面谁还记得身边的女伴是谁?
你这次是作为埃德加的女伴来参加社交场合的,因此西里尔再进来便不合适,他被带到了另外的休息间,这间房只有你与埃德加在。
舱内开着充足的暖气,你将披风解下来,接过侍者为你倒的红茶,坐在桌边慢慢饮用着,没有做声。
室内令人压抑地静默片刻。埃德加带着弧度完美的笑意,挥退侍者后,在你身旁坐下:“闻小姐,您生气了么?”
“不至于,”你稍微避开他一点,眸光冷淡,“只是觉得你今天是不是烧糊涂了,说胡话前一点都不思考的么?”
“闻小姐怎么会这样想?我说过,我十分喜爱您……”
他的话语停顿下来。
你因说不上来的怒气蓦然转头直视向他,可没有想到他为了安抚你,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合适亲近的姿态,微微向前倾身,这一下便令你们之间的距离格外亲近。
呼吸交融,眼神交汇。
Alpha那双平静漠然的灰眸依然毫无情绪。
你的身体有些僵硬,而他虽然毫无波动,却也没有退开,顿了顿,礼貌地询问道;“我可以吻你么,闻小姐?”
你调整呼吸,同样礼貌回答:“…滚。”
埃德加微微颔首,抬起灰眸缓慢而认真地看了你一眼,随即向后仰身。
你径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沙发上,心里升起一点困兽般的躁郁。
埃德加观察着你的表情,沉思一刻,心里判断道没有必要将话说下去——他的确十分喜爱你,从最初欣赏的心态转化成成如今想要更深的接触,考虑起以后要给予你身份的事,可无论如何,你现在应该不会接受。
想起刚刚那个差之毫厘就能完成的吻,埃德加眼神暗了暗,克制地用指骨抵了一下唇。
……没关系,之后还有时间。
你无法容忍自己再跟埃德加独处一室下去,忍耐片刻,便要出门去卫生间,埃德加没说什么,只是在陪同被拒绝后,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退后两步,看着你的背影。
‘注意她在做什么。’
下一刻,飞行舱内,除开明面上的保镖之外,十几名本该归属于瓦莱里奥家的侍者,机械维修工,乃至于飞行舱副驾驶佩戴在耳后的隐形通讯器电流响动,同时接收到了这一指令。
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铺天盖地的监控网将你束缚得密密匝匝,不留余地。
——当然,埃德加是有理由的,他发现了你那日的举动,可却因为不想与你对质追究,故出此下策。
如果一味地对你展露出控制欲,掐断你那丝微不可见的希望,那么只会让你更加厌恶他吧。既然你已经在他身边,埃德加便考虑起该如何迂回令你接受他的事,隐藏本性,温和而宽容地对待你是必要的,他甚至还思考起西里尔有没有必要存在。
他已经打算将你彻底留在身边,并且身上有十分严重的洁癖,能忍受你之前染上过其他Alpha的气味已经是极限。可就算接受了这一事实,上次在温泉池边闻到你身上西里尔的气味,他还是差点没能忍下,在你面前表露出不适。
西里尔这件事需暂议。
埃德加指节轻扣桌面,转而想起你所拨通的那所电话,地址ip来自于第一军校。
他没有忘记,你有个平民弟弟在第一军校就读,以及……
是了,莱德家的幼子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他还在学校,没什么人脉,听说与兄长的关系也不佳,能纠集的人手有限,无论哪个,都不足为惧。
你从卫生间出来时突然被谁撞上了,就连旁边的清洁工眼疾手快地扶了你一把都无济于事,反射性地捂住剧痛的肩膀,后退了好几步。
“啊,抱歉抱歉,闻鹊小姐。”
瓦列里转了一下手里把玩的终端,蓝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你,一点诚意都没见地笑嘻嘻道歉:“玩终端没看路,疼不疼,我带你去看看?”
“……没事,我。”
你皱眉刚想要回答,便看见瓦列里对你挤了挤眼睛,示意你注意旁边清洁工的眼神。
“好的。”你不动声色答应下来,跟着他走了两步,后方的清洁工直直盯着你,似乎想要上前,却被旁边一位推着餐车的侍者堵住了路。
等到侍者离开,你也已经不见踪影。
“长话短说,闻鹊小姐。”瓦列里带着你拐入一间休息室,瞬间失去了所有轻松的笑意,眉头皱起来,“您现在是不是被挟持了?弗洛斯特家的人比我想象的有能耐,飞行舱上几乎全是他们的人。”
你被这高大年轻的Alpha一席话说得有点怔,看他半晌,疑惑道:“……是,您是?”
“先说正题哈,在这动不了手,只能到雪原上再想办法,那边我们熟悉路况,到时候你随机应变配合我们,可爱的小野兽们干掉几个杂碎还不是问题,你一找到机会就赶紧跑,只要看见金头发的人就去寻求庇护,他们都会接应你。”
瓦列里话音急促,一说完便重叹一声,不耐烦地向旁边静立着的侍者招手数落:“教过你几遍了,还不会?宾客一落座就要上茶,上茶懂吗?”
“……你没坐下。”侍者顿了顿,认真地指出来,“你只是在和她说话。”
你心中一跳,视线瞥向一旁的侍者,年轻强壮的少年穿着一身不符合其气质的燕尾服,红发也被发胶固定了一部分,像是世家小少爷被迫来打工,颇有几分落难违和的气质。
亚伦低头看着你,你也看着他。
在你们静静对视片刻,亚伦喉结微动,刚要开口时,瓦列里一口干掉红茶,长舒口气,笑嘻嘻地指指自己:“对,刚刚漂亮小姐姐是不是问我是谁啊?那我就来揭晓一下。”
“你是艾尔的姐姐对吧,我是艾尔他父亲的弟弟,虽说不是亲的,但你应该管我叫声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