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遗忘的这八年——二十二划【完结】
时间:2023-02-11 12:06:12

  我还要等在手术室外,做完手术后还要照顾他妈洗漱生理按摩饮食,那个时候窝在椅子上蜷缩一起,盯着他妈妈手术完时不时报警的心电图不敢闭眼睛。
  等他妈妈能下床走动的时候,我因为过度疲劳和低血糖直接晕倒在医院的走廊里。
  等到我吊完葡萄糖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看到我们共同的朋友在群里发的他们庆功宴的照片。
  那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喧嚣热闹,歌舞升平,他们举着酒杯大笑着庆祝,照片里的顾笑烟坐在聂烽的身边,笑的倒在他身上。
  聂烽偏头正注视着她,脸上含笑,也是愉悦的笑意。
  他的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的身后,像是怕她笑的太开心不小心跌倒。
  那是一个半环抱的保护姿态。
  ――
  我不知道他们在 B 城的两个星期发生了什么。
  但爱情萌发的温床其实不难猜,朝夕相处的并肩奋斗,事业理念上的高度契合,专业知识的相互沟通,加上一起经历和投资商谈判的共患难……
  或许是晚上一起加班商量提报方案的时候,或许是每天默契的咖啡,或许是深夜一起吃夜宵那种暧昧的氛围,又或者是顾笑烟在聊起技术算法时熠熠生辉的自信……
  这些无数个瞬间组成聂烽心动的理由,虽然不道德,但古斯塔夫・勒庞很早之前就在他的《乌合之众》里说过:「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情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大概是从 B 城回来的第三个星期,有次我去浴室的时候,看见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练习:「尔槐,我们分手吧。」
  顿了顿,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又说:「尔槐,对不起,我喜欢上别人了。」
  「尔槐,对不起,我给你股份,我会补偿你这些年的青春损失,但我真的喜欢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
  「尔槐,我……」
  他可能自己也觉得荒谬,一遍一遍的台词说下来,最后对着镜中的自己,他突然一拳狠狠的砸向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我听见他低声的骂:「聂烽,你疯了。」
  我蹑手蹑脚的走开,然后看见顾笑烟给聂烽发的一条微信,她问:「你什么时候和她摊牌?感情的事越拖对谁都越不好。」
  那段时间我其实想了很多,当然我没有大吵大闹。
  聂烽也一直没把他练习的分手台词说出口,但他没说,他妈妈先来找我了。
  那个时候「尔烽科技」B 轮融资数十亿,她跟我说话的口气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言里言外之意都是我已经配不上她儿子了。
  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我当时的愤怒,我自己并不差,我和聂烽一个学校,只是专业不同,我陪他一路走到现在,更何况她住院那段时间,我几乎将她当亲生母亲一样照顾。
  到如今,我竟然落到这样被人嫌弃的境地?
  在一般言情小说里,一般这个时候像我这样的炮灰最好能自己识趣点自己离开。
  但我那时候年轻,做事情不惜代价,被人这样明里暗里的嫌弃,被相恋长跑几年的爱人辜负。
  我当时满腔愤怒和委屈,只想着一件事,大家一起不快活吧。
 
 
第7章 
  那天晚上等聂烽回来,我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说:「聂烽,我怀孕了。」
  你不是想和我分手吗?你母亲不是想要更好的儿媳妇吗?
  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聂烽是不会让我打掉孩子的。
  果然他先愣,过了半天才勉强牵扯起唇角,像是在笑,恍若惊喜的问:「真的吗?」
  我偏过眼,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他说过他演技很差。
  但我不想去拆穿他。
  我们是这样结婚的。
  结婚前顾笑烟给他打电话,我接的。
  接起来那边就是很明显的哭腔,她在电话那端号啕大哭,我相信任何人听了都会动恻隐之心,她说:「聂烽,到最后,你选的还是她。」
  她哭了很久很久,最后我在电话这端静静的说:「哭够了吗?聂烽在写婚礼请柬,要给你寄一份吗?」
  那边的哭腔哽住,然后挂了电话。
  当然这个仇顾笑烟在很久后报复回来了。
  那时候我和聂烽彻底决裂,相互憎恨,有一晚小海发高烧,在医院迷迷糊糊的一直喊爸爸,我给聂烽打电话的时候是顾笑烟接的,她一接电话就笑了,说:「急什么?聂烽在双子塔顶楼为我放烟花,要我拍照和你一起分享吗?」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从走廊窗口往外看,可以看见遥远天际璀璨的烟火,那天是情人节。
  那是我此生主动给聂烽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报复性的和聂烽结婚后我们没人快乐。
  刚开始聂烽其实也很努力的想要回归家庭,我不知道他和顾笑烟怎么谈的,我们结婚后,顾笑烟从公司提出离职。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可以结束了,但在顾笑烟离开的前一个星期,她之前和聂烽的聊天记录被打印出来贴在「尔烽科技」办公室的每一块墙上,其中包括她给聂烽发过的几张比较隐私的照片。
  还有大大的小三去死的红色油漆字体。
  我和聂烽就是因为这件事闹掰的。
  他红着眼,额上的青筋直跳,在我面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质问我:「李尔槐,你何必呢?我已经如你所愿和你结婚,顾笑烟也从公司提出离职,你何必赶尽杀绝,让她颜面扫地?」
  这件事我百口莫辩,我那个时候怀着孕,每天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是现在的我,现在理智冷静旁观且不爱聂烽的李尔槐,我会镇定的调取监控录像,找到深夜张贴那些聊天记录和隐私照的雇佣工,然后将他们请到聂烽跟前,让他们将联系他们的雇主找出来摆在聂烽的面前。
  但那个时候的我崩溃绝望,我在聂烽的质问里尖锐的反问聂烽:「如果她不去勾引别人的男朋友,不去勾引别人的丈夫,又怎么能让人抓到把柄颜面扫地,她活该。」
  聂烽一巴掌狠狠的挥下来,脱口而出:「她没有勾引过我,一切都是我情不自禁,是我问心有愧,是我变心。」
  他这一句话和这一巴掌打断我们这些年的所有情分。
  他打完就离开,那段时候他一直陪在因为「隐私泄漏」而「情绪崩溃」、「重度抑郁」伺机想要自杀的」脆弱「的顾笑烟身边。
  等到陪她彻底走出阴影,他们决定抛弃所有世俗,冲破重重阻碍,在一起了。
  我秉着一口心气占着「聂太太」这个身份,让他们俩谁都永远如不了愿。
  聂烽问我还爱不爱他。
  我只能冷淡且平静的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回答:「我不爱你了,聂烽。」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我,眼神是意料之中的悲哀,过了半响,他问我:「我们有一点点从头再来的可能吗?」
  我笑了,自嘲嘲讽,我看着他:「聂烽,你现在说这句话是因为你失忆了,你若是想起这八年来的事,只怕像这样安静坐下来和我说句话都不会愿意。」
  他被这一切的冲击击垮,痛苦到极点反而没有了表情,他的脸隐在无灯的暗夜中,良久良久,他声音低哑的说:「我不信,尔槐,我不信我会不爱你,我不信我会这样伤害你。」
  我铁石心肠,闻言一丝波澜都没有,我说:「等你想起来,你会为今天这句话向顾笑烟道歉的。」
 
 
第8章 
  聂烽开始笨手笨脚的试图融入八年后的新生活。
  他开始讨好小海。
  我不知道他怎么能放下他公司那些工作的,我睁开眼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非常营养,满满一桌,有西餐和中餐,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餐桌旁,莫名的有些紧张,他看着我和小海,说:「我不知道小海喜欢什么,所以就都准备了一点。」
  小海湿漉漉的眼睛看了看桌上的早餐,然后抬眼看了看聂烽,最后又看了一眼我,然后默不作声的走到冰箱旁,从里面取出我前天晚上给他做的三明治,自己爬到椅子上坐下来吃。
  碰都没碰满桌琳琅的早餐一筷子。
  聂烽低着头,表情很落寞,我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偏过头,假装没看见。
  晚上我因为临时开会耽误了一会儿,去接小海的时候比平时要晚一点,等我急匆匆的赶到时才发现聂烽已经到了。
  他等在幼儿园门口,身影如剪,他个子高,虽然忘记这几年的记忆,但习惯使然,他周身都是不容忽视的内敛的气度,所以在人群里很显眼。
  小海背着书包正从学校里出来,学校门口的路口在放学时交通有些混乱,其实学校门口禁止机动车,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辆白色小轿车开进来,将小海别倒在地。
  我还没跑过去就看见聂烽长腿一跨,两步并作一步到小海身边,他先蹲下来查看小海的伤势,问他:「伤到哪儿了?让……让爸爸看看。」
  小海默默看他,任由他把自己的裤腿卷高,还好只是一点点擦伤。
  那辆小轿车的司机骂骂咧咧的,大概是说小海没长眼睛啊瞎跑什么。
  我跑过去的时候聂烽已经将那辆白色小轿车逼停,他抱着小海,望着那个司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凛冽的如同冬日屋檐下的冰锥,他说:「下来道歉。」
  那个人高马大嘟嘟囔囔的司机在这眼神下瑟缩了一下,然后怂了说了句对不起。
  我看到聂烽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他的车牌号。
  小海在他怀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这是爸爸的保护欲,我那样爱小海,可有些安全感,只能由孩子爸爸带给他。
  回去后聂烽让助理送药箱过来,他半跪在小海的身前,将他的腿放在怀里,亲自给他上消炎药。
  晚上小海抱着枕头敲开我的门,他问我:「妈妈,我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我张开怀抱抱住他,他像只小动物一样将头埋在我怀里,声音瓮瓮的:「妈妈,他是因为忘记了那个阿姨才会对我们这样好吗?」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又问:「那等他想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对我这样好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小海声音轻轻的,他说:「那我不要喜欢他了,等我喜欢上他,他又不要我们了,那到时候我会伤心吧。」
  才六岁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一番话的,又是想了多久,父母感情的影响让他不得不过早的早熟。
  我怨恨一切,唯独为当初那个冲动的结婚后悔,因为我将我的孩子拖进这段大人间不健康的纠缠中,我亲亲他的发顶,喟叹一口气,我说:「好孩子,睡吧。」
  小海往我怀里钻了钻,睡着了。
  我抬起头,小海进来的时候门没关严,聂烽站在门边,大概都听见了,他高大的身躯久久的僵硬在那里,眼睛专注的望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他眼底浮起的一层薄薄的水雾。
  聂烽坐在沙发上,用非常非常厌弃自己的声音跟我说:「尔槐,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看你和小海这个样子,我真的宁愿我死在变心前那一年。」
  我看着他有些恍惚,没有说话。
  没关系,等你想起一切,你就不会恨自己了。
  大概不放心现在的聂烽和我的「同居家庭」生活。
  顾笑烟来过几次,但是聂烽都没有让她进屋,他面无表情,神色冷漠,是他对外人一贯的冷情和疏离,他居高临下的审视顾笑烟,语气带着被人侵入领地的不悦:「别再过来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也不知道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
  「但在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我家人面前。」
  他顿了顿,我熟悉他那个样子,那是八年前的聂烽,以前在学校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保护我的。
  尽管现在欺负辜负我的人变成了他自己,他依然面不改色的维护我。
  他恶毒的对顾笑烟说:「你在明知我有女朋友有家庭的情况下还来纠缠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看上你,但不得不说,他的智商和审美真的不怎么样,而且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和八年后的我自己,都是非常愚蠢的人。」
  顾笑烟涨红了脸,然后哽咽着哭出来,聂烽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于是那之后,顾笑烟就再也没来过了。
  有时候我偶尔会想,若是聂烽一直这样下去,我愿不愿意不计前嫌的和他重新在一起。
  我想了又想,只能说不愿意。
  因为这八年的背叛实在太过刻骨铭心,已经将我对他的爱意消耗殆尽,即使看着状若八年前的他,我也只有唏嘘感慨。
  时光怎么就把我们变成了这样。
  就像在时光的路上,我们从两个岔路相遇,然后携手并肩同行一路,而后又在同行的路上分道扬镳沿着各自的岔路越走越远。
  这场意外只是让我们短暂的相交,那些貌合神离的伤害并不是不存在。
  我一颗心老态龙钟,再无一丝波澜。
  更何况,聂烽并不是永远不会恢复记忆。
  他并不是……永远会这个样子的啊。
 
 
第9章 
  聂烽的第二次手术是四个月之后。
  我在年少时代看过很多的失忆狗血爱情偶像片,男主或者女主失忆后,再次恢复记忆一定是经历相同的车祸。
  但聂烽是通过手术将大脑压住神经的那块血块取出来的。
  他在做手术前曾问过我的意见,他问我:「尔槐,我不想做这个手术。」
  我静静的望着他:「失忆并不是逃避责任的借口,聂烽,你忘了,可除了你,我们没人忘,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抬手捂住眼:「可我不想面对另一个我自己。」
  这由不得他选择了,他离开的时候是他助理来接他去医院的,车子走了老远,小海还趴在窗边看。
  他懂事的令人心疼,等看不见了,他才偏过头来问我:「妈妈,他还会来吗?」
  我笑笑没说话。
  他的手术情况如何,是否顺利,我都不在意,我的生活少了他的入侵,安静的终于回到原样,我和小海按部就班,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直到大概四、五个月后,我才再一次遇见他。
  他是来给我送离婚协议的。
  那时候是深秋,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等在我家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下,我不知道是手术原因还是其他,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非常瘦削,几乎称得上是形销骨立了,脸上一点点血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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