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一恨贾母跟王夫人心怀不轨，二恨贾赦对她毫无尊重。王善保家的这些年也看出来了，先前还为她想了一些法子呢。
要不然她也不会把外孙女司琪放到迎春身边，可没想到邢夫人这边对迎春没什么好脸，迎春这边竟然也敢完全无视邢夫人这个嫡母，日常连问安都没有一次！
不过，贾家糟心归糟心，但日子确实不错，至少排场跟日常用度在京城里都排的上号的，比他们邢家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王善保家的耐心跟邢夫人讲道理：“太太唯一比不得二太太的，也就只有家世跟子嗣，可就是这两样偏偏对女子最是重要，咱们府上还要靠王家提携呢。”
邢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原先她进门就被贾母打压了下去，转头她便想着拉拢贾琏或者后头的迎春。
只可惜，贾琏那时候已经懂事了，而且寻常她也接触不到贾琏，于是贾琏这边就一直没走通。
而迎春那边呢，她才提了那么一嘴呢，贾母就直接连带着二房的探春，一起放到她自己院子里养着了。
如今若不是有个司琪还算他们大房的人，说不定迎春就要变成他们二房的姑娘了！
等前两年大房有了个贾琮，她原本也歇了那些心思，可偏偏贾母就是要在贾赦面前提贾琏几句，说什么不好让贾琮一个庶子越过贾琏那个嫡子，说白了就是不想让她有个孩子，哪怕是抱养的也不成。
但就算想得明白，邢夫人只要一想到娘家那些糟心事，心里还是气苦，“说什么我一个外嫁女就带走了家里全部财产，他们也不看看，我那嫁妆里头至少有一半都是贾家送去的聘礼！”
王善保家的作为邢夫人的陪嫁，邢夫人有多少嫁妆她是一清二楚，本来家里的老爷去世之前，邢夫人就已经开始相看婆家了，这嫁妆自然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邢家底子不厚，但到底在金陵还有一席之地。所以当时给邢夫人备下了五千两银子的压箱银，更别提其他田产铺子了，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两万。
只是后来邢家两位长辈相继去世，家里因为失去了庇护，确实撒出去了不少银钱。
但好在邢夫人的嫁妆是早就定好了的，根本没怎么动，后头又有贾家下了三千两银子的聘礼，这嫁妆在金陵城里还是非常能看的了。
只是贾家到底跟其他人家不同，贾敏出嫁的时候带走了二十万，王夫人进门也带了十万，就邢夫人一个只有不到一万的嫁妆，就连王夫人看不起的李纨也有五千两的压箱银呢，再加上各种古董字画什么的，怎么也有两万银子的嫁妆了。
王晴拿了一本游记躺在贵妃榻上随意翻动，外头春光正好，满院子的丫头们正在晒东西呢，突然有个小丫头招呼金钏过去耳语了一番。
金钏轻声走到王夫人身侧，轻声说道：“刚刚外头的小丫头过来回禀说，赵姨娘去三姑娘那里讨要您那日带回来的平安符，还把三姑娘给气哭了。”
金钏心里十分鄙视赵姨娘那粗鄙的性子。对于探春她是十分满意的，因此说话的时候无意间就有了偏向。
王晴才不去管人家母女俩之间的糟心事呢，不过看金钏一脸期待的样子，她惊觉以往这时候王夫人总是会处罚赵姨娘一番，因此想了想，便跟金钏说道：
“你找个小丫头去跟赵姨娘说，让她安分些。还有，姑娘是家里的主子。她虽然生了姑娘一回，到底还是个奴仆，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完这话，金钏笑着领命而去，王晴心里十分不得劲儿。但她又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改变这千年的制度，只能自己生闷气。
第23章 平安符引发的“惨剧”
王晴生闷气的时候，探春直接被气哭了，偏偏如今她们住在贾母的后罩房里，一举一动前头都能及时发现，她就连哭都要忍着不出声，心疼得几个丫头都不停在心里咒骂赵姨娘。
作为大丫头的侍书也忍不住跟探春抱怨道：“姨娘作为姑娘的生母，不求她有哪一日能补贴姑娘，但求她别给姑娘失了脸面！今儿这事儿恐怕已经传到太太耳朵里去了，姑娘，明日过去请安的时候，您可要有一番应对才好。”
侍书这番话无非就是在提醒探春要在王晴跟前表一番衷心，可探春也知道。
哪怕如今王晴看着万事不管了，比以前还要慈悲些。可其实人家跟贾母对上也处处占了上风，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凑上去连送菜都算不上。
探春哭了一阵也渐渐想通了，对侍书的主意并不赞同，“太太对我本来也就是一点面子情，偏生在她身体有恙的时候姨娘也不消停。哪怕我名义上养在她跟前，到底我也是姨娘生的，本来在她跟前就没什么脸。若不是看在我这几年侍奉殷勤的份上，恐怕她连见我都嫌烦。”
侍书也没话说了，对比大房的迎春跟贾琮就知道了，邢夫人完全不管他们，就当没那两个人似的。因此探春才会引以为戒，时不时去王晴跟前坐坐，露个脸。
探春很是骄傲，作为二房的女孩儿，前头还有一个进宫的姐姐作为榜样，她自认为在一众姑娘中间算是最有脸面的一个。
可偏偏她不是王晴亲生的，只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而她的姨娘又只会给她丢脸。因此才造就了她如今这样自矜又自卑的性格。
迎春屋里，司琪也在说探春的事，“三姑娘可真是可怜，偏偏摊上赵姨娘那样的生母！”
迎春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若是她生母还在就好了，哪怕她也跟赵姨娘一样不堪，只会给她找麻烦，但至少能让她的奶嬷嬷安分些。
司琪看迎春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继续说道：“这回三姑娘跟赵姨娘可是把太太给得罪死了，那平安符可是太太专程去庙里求来的。
除了宝二爷跟琏二爷，也就家里几个姑娘分得了，就连兰哥儿那边都没有呢，偏偏赵姨娘要抢了三姑娘的平安符给环哥儿，说不定这会儿赵姨娘已经被训斥得狗血淋头！”
司琪也不是白说话，她接到了她外婆王善保家的暗示，想让迎春主动跟贾琮示好。如此，将来迎春出门了，家里也好多个人给她撑腰。
司琪原本是想不到这些的。但是王善保家的孙子孙女都有了，她还能不知道？
迎春这才终于抬头看了看司琪，她放下手里的棋谱，柔声问道：“咱们只管咱们屋里的事情就好，你今日说这些是有什么想法吗？”
司琪一来到迎春身边就跟着住在贾母这荣禧堂里。所以对什么大房二房之争没什么概念，听到迎春好似感兴趣，她走到迎春身边轻声说道：
“我家里人说啊，这女子嫁人除了看家世人品，将来在婆家过得好不好也跟娘家兄弟有关呢。
这宝二爷呀，被全家人宠着，将来就是老太太也舍不得他为了姑娘们这些琐事操心，而琏二爷那边呢，跟姑娘连面子情也没有。如今看来，咱们只有往琮三爷身上使功夫了。”
迎春如今过了十岁，的确有一点想法了，只是她看王熙凤这个正经嫂子对她还不如对探春惜春，就连贾琏这个亲兄弟也对林黛玉更加关照，府里三个姑娘也只有她跟个无根浮萍似的，就连东府的惜春，每年东府也要送银子过来呢，还有尤氏也时不时过来看看。
见迎春又开始不说话了，司琪心里多少有点无奈。不过她也明白有些事情肯定不是一两日就能办妥的，像是迎春这样性子差不多已经定型了的人，肯定要付出更多的耐心才行。
至于惜春那边，她也就是表示知道了有那么一回事儿就完了。毕竟她还小呢，真出了事儿也轮不到她出头不是。
倒是林黛玉那边很有感慨。
雪雁小孩儿一个，她只是为探春抱不平。但紫鹃作为贾家的家生子，她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呢，因此劝说雪雁道：“这事儿咱们在屋里说说也就是了，可千万别外传。”
林黛玉也是这个意思，在她看来，这事儿虽然只是探春母女之间的一场争吵，但其实算得上贾府的丑事。
毕竟姨娘跟庶女的争吵都闹到了客居的姑娘跟前，首先便是内宅管家不力，再来就是二房主母威信不够，才纵得一个妾室跟庶女如此猖狂。
林黛玉也说道：“这事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跟外人议论，以免伤了二舅母跟探春妹妹的脸面。”
果然，邢夫人逮着机会就在贾母跟前给王晴上眼药，“弟妹也真是的，既然专程跑了一趟，怎么求个平安符也要厚此薄彼了，探春也不过是个庶女，她都能分到一枚平安符，环儿还是二弟的儿子呢，怎么就没有了呢。”
贾母听了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还真是没见过邢夫人这样不会说话的人！
王晴面色不变地微笑着，“嫂子倒是大度，迎春房里的奶娘这些年偷拿了迎春不少首饰私下里卖钱，你倒是充耳不闻呢。
还有琮哥儿那边，我不是让嫂子补贴一个庶子的意思。只是，琮儿既然没有养在嫂子膝下，这月钱什么的，嫂子倒是多少给人家孩子留一点啊！”
邢夫人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就连鸳鸯都不忍心去看了。
不等贾母开口，王晴抢先说道：“这事儿说白了也是媳妇管教不严，竟然叫赵姨娘一个奴婢以下犯上冒犯到主子身上去了，老太太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叫赵姨娘禁足以示惩戒，如此给算是给姑娘们留了一点脸面。”
邢夫人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就被贾母打断：“好啦，你们在我跟前吵闹些什么？！都走吧，没得让小辈们看热闹！”
在场辈分最小的就是王熙凤，她一早就得了王晴的暗示，此时听了贾母的话才出声打圆场：
“老太太可真是慈爱小辈，我呀，待会儿就去二姑娘跟前为老太太表功！”
第24章 贾政出头
赵姨娘是个有本事的，尤其是这本事用在糊弄贾政身上，杀伤力就更加明显了。
她也没做别的，甚至跟外头那些矫揉造作的姬妾们总是在爷们儿跟前示弱不同，她直接掀翻了先前抄着的经书，当着贾政的面儿撕了从探春那里抢过来的平安符不说，还口口声声直接指责王晴慢待了贾环，指责探春被王晴养得忘记了生母。
若是换了旁人，哪怕是再宠爱一个妾室姨娘的，断不会容许她说到自己子女身上。
尤其是赵姨娘指责探春，很有说探春不孝的意思，这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的，探春就没有将来了。
可贾政不是旁人，他有时候精明得很，有时候又糊涂得很。所以赵姨娘这么一闹，他首先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探春跟王晴身上，认为探春作为贾环的亲姐姐，都不知道照顾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几分。
甚至为此还要跟生母闹腾。虽然说不出她不孝的话，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而王晴就更加简单了，贾政认为她作为嫡母。既然连大房跟隔壁东府的姑娘都送了东西了，怎么单单就忘了他们二房的子嗣呢？简直是为母不慈，当不起一个大妇的样子。
贾政气势汹汹地甩帘子冲进来的时候，王晴正在点心就茶，翻看一本带有一点神话色彩的游记。
一屋子丫头们都被贾政这样子吓得不轻，惊呼过后谁也不敢大呼小叫的，都战战兢兢地等着王晴做决定。
王晴照例让人全部出去，自己还是那个倚靠在罗汉床上的动作，只是抬了抬眼睛而已。
“怎么，老爷这又是在外头受了气，要来我这里撒了？”
贾政原本就一肚子气，偏偏此时王晴拿他丝毫不当回事儿，他立刻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准备又摔东西了。
王晴见状赶紧拦着，“老爷可别忘了，如今我这屋里的摆设，可都是从我嫁妆里头翻出来的！”
这下好了，贾政气得浑身颤抖，你啊你的半天了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来，王晴放下游记坐起身，轻笑道：“老爷的来意我大致也知道了，无非又是赵姨娘生事罢了。”
贾政立刻反驳道：“她一个姨娘还能生什么事儿呢，不都是你挑唆的吗？！”
王晴冷笑道：“一个姨娘嘛，只是在我围追堵截之下还生了一双儿女，今日还能挑唆得一个大老爷们儿跟正妻摔杯子甩脸色的而已嘛。”
贾政想要说什么，可王晴一点也不耐烦听，她直接打断道：“贾环落草的时候，我就有意把他抱到我跟前养着，可赵姨娘一招哭天抢地的，让我没脸不说，孩子也由着她自己养着了。
我也是个人呢，还修不成圣人那般境界，他不让贾环过来请安，我也就当没贾环这个人吧。
可有些人呢，偏偏一点付出都不想，整天就想着贪便宜，这世上哪有那样的好事呢？！”
“今日我倒是看明白了，总之我占着这正妻的位子，对赵姨娘来说就是最大的错！可谁让赵姨娘是那样一个出身呢，哪怕我死了也轮不到她来做正妻呢。今后老爷也不必来我房里了，索性我都已经抱孙子了，也不在乎那点子脸面！”
“还有探春，就让她姨娘自己养着吧，也不要占着我什么名头了。毕竟我可是个蛇蝎毒妇，养不起那样金贵的姑娘！”
说完王晴就端起杯子说请，让贾政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
也就是这时候，贾政才惊觉，他这样从姨娘屋子里出来就教训正妻的动作，无一例外是在向外界传达他宠妾灭妻，他们夫妻失和的信息。
贾政的确有些好色，但也知道轻重。要不然他这些年也不会只有正经的两个姨娘。他好清名，因此看不上贾赦一屋子通房姨娘还要在外头去喝花酒。
可此时他才惊觉，他这番做派，着实跟他看不上的贾赦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等贾政一走，王晴就直接去了贾母跟前，她说了不担教养探春的名头，那就一定要落实了，免得给自己找事。
贾母本来也很快知道了他们院子里的动作，此时看王晴一脸沉静，她首先就担心王晴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大招。
王晴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贾政从赵姨娘屋里出来，就气势汹汹地进了她院子，然后直接提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赵姨娘抱怨说我连自家的孩子都管不过来，还要照管别人家的姑娘，我想着，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孙子都跟贾环差不多大了，放到别人家里，早早的都是老封君了。
因此我想着，不如就让老太太教养探春吧。反正她如今也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着，我先前也不过是担个教养的名头。既然赵姨娘不放心，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贾母自然不可能轻易就答应了王晴，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不能让探春变成一个姨娘养的姑娘。
“你也说了，你只是担一个名头罢了，何必为难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