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一口瘾【完结】
时间:2023-02-11 12:09:24

  谢执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三小姐之意,是碰上我比碰上鬼更糟糕?”
  季念也意识到了此话不妥:“我不是这个意思……”
  回风卷起地上的残雪,不知是风声还是谁叹了口气。
  “我不知你会在此处。”
  两人异口同声。
  季念微微怔愣。
  什么意思?他是在解释吗,还是在说如果知道她也在这儿的话,就不会过来了?
  忽然又陷入了沉默,谢执漠然扫过她背后,未再说一言,提步走来。
  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季念忙侧身让开,然后如梦初醒般赶紧从这屋子里退了出来。
  而后,没有多余的动作,谢执合上屋门。
  “世间无鬼。”关上门时,他淡声道。
  季念有些分不清,这句话像是在纠正她刚刚说的话,又有那么点儿像是在安慰她。
  谢执亦没有多余的话,仿佛就是随口一说,他站在原地左右看了几眼,把这座宅子的布局大致扫了扫。
  季念这才发觉不太对劲,她在这里是来买宅子的,那他在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心里立马就有了个想法,季念抬起头,回望谢执。
  他对上她的目光:“怎么了?”
  季念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来此处,是想买这座宅子吗?”
  谢执没有马上回答,顿了顿,会意地笑了声:“看来,季小姐也是来买宅子的。”
  这笑落在季念眼里,联系上那句“世间无鬼”,很快季念就品出了那句话真正的意味――这宅子不错,他不介意闹不闹鬼。
  他们俩,看上了同一座宅子。
  ……
  谢执方才一个人进去,成二没陪,在宅子外候着。
  看着小家仆在不远处栓马车,成二摸了摸下巴,有点犯难。
  全府的下人都遣散了,就这小家仆没爹没娘没地方去,硬是要跟着他们。成二见他可怜,就把人留了下来,吩咐他找个住处。
  谁想到,找来找去竟然给寻了个闹鬼的。
  成二招招手把小家仆叫到跟前,猫腰问他:“你知不知道这宅子有问题?”
  小家仆挠挠头,神神秘秘地:“知道的……但城外宅子本就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个宽敞的,而且宅子主人还说啊……”
  成二凑近了些:“他说什么?”
  小家仆继续道:“还有旁人也看上了这座宅子,他说这宅子东西两间厢房离得极远,实在担心可将宅子隔开分了,既不怕闹鬼,价钱也更低了!”
  “……”
  成二这才明白,点儿原来在这儿。
  在外人看来,谢府一朝落难,什么都不剩了,小家仆是看在眼里了,想寻个价钱便宜的。倒是合情合理,可这关键就在于:自家公子的拮据是做给旁人看的。
  这事儿成二自然不会告诉小家仆,只好摇了摇头,完全没把小家仆说的什么与人同住当回事儿,在心里盘算着还是得自己亲自去寻个住处。
  但人算不如天算。
  当成二转过身,看到进屋没过多久的人已经走出来,又视线一转望到那个许久许久都没与自家公子站在一起的人,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自家公子和这位一起出现是多久以前了。
  谢执以前不喜欢参加那些公子小姐们的宴请聚会,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开始频频出席。起初成二跟着也不明白,次数多了他才看出来,谢执每次坐的位子都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都能看见一个姑娘,不远不近,不会随意同她说话,只是坐在那儿,时而笑着掠过一眼。
  他亲眼见过谢执的神情因季念远远的低头一笑而变得无比柔软,而那位姑娘亦是,即便什么都不做,他都能看出她比谁都了解自家公子。
  他曾经觉得能够一直看到这两个人的结局,而不是现在这样。
  成二没与季念有过多对视,低头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退到了谢执身后。
  季念表情微动,复又转向谢执:“你若是喜欢这座宅子的话,那我便再看看别处。”
  谢执不置可否,而是问她:“你不喜欢?”
  闻言,季念猜他是误会了,解释道:“我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要推给你,其实我还挺喜欢这宅子的。”
  虽然西侧的小厢房有些阴森,但并不妨碍她中意整座宅子,她本来想的是买下这座宅子后再请人来做法,散一散屋里的脏东西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谢执。
  谢执不知有没有听进她说的话,默然片刻,突然又问:“很喜欢,为何不要了?”
  季念一愣,停住了步子,对上他晦暗不明的双眸。
  片刻的对视,在季念开口前,谢执移开视线:“很喜欢这宅子,为何不要?”
  有的话是经不起想的,尤其是季念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即便谢执后面重新加了一句,她心中依旧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好像哪里都很正常,可又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带着软软的刺,不疼,但扎人。
  季念不好多说,他一眼:“你喜欢这宅子,我也喜欢这宅子,总不能一分为二你一半我一半。”
  “能啊,”没人说话,成二突然跳了出来,“怎么不能!既能省银子还能驱鬼!”
  话落,谢执和季念很有默契地掀起眼皮,毫不客气地将目光压在了他身上。
  “……”成二扯了下嘴角,指指旁边候着的小家仆,“他说的。”
  ***
  宅子归谁到最后也没个结果,谢执自然不可能把成二的话当真,只说双方回去再想想到底要不要这宅子,便先行离开了。
  回城的马车上,谢执闭着眼休息,路上一句话都没有。
  成二眼神贼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了又转,到底是闭上了他那张有很多话想说的嘴。
  这几日谢执住在荀绍景那里,马车一路驶到荀府门口,谢执仍旧未发一言。可怎么看,又看不出任何异样。
  等谢执进了荀府,成二在大门外拉住了小家仆,嘱咐道:“以后别找那种宅子了。”
  小家仆迟疑了一下:“是因为闹鬼吗……可是我看公子说要考虑考虑,下次见面再细谈,应当是喜欢那宅子的?”
  成二却摆摆手:“那宅子制式太差,哪怕不闹鬼,公子也不可能喜欢那座宅子。”
  若是没碰上宅子里的人,哪还会考虑。
  ……
  另一边,苏宅。
  苏翘提前回到家中,刚坐下喝了口茶,听到季念说的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放下茶杯,抹了抹嘴:“你又遇到谢执了!这你都能遇上谢执?”
  季念颇有些头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他怎么说?”苏翘问。
  “毕竟是买宅子,他要回去想想再决定。”季念答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苏翘摇手,一字一顿道,“我是问,过了这么久,他再看见你,说了什么?”
  两人对坐,季念一只手肘支在桌上,手指轻轻点在额头上,听到苏翘的话,她指尖微动,慢慢垂下眸子。
  谢执看见她时的模样再度浮现在眼前,从行礼到问好,就连挂在脸上的那个笑都是客气又得体的,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情绪。
  迟迟不见人说话,苏翘手在季念面前挥了两下:“念念?”
  季念抬眼,放下手如实说道:“他说‘好久不见’。”
  苏翘等了等,又等了等:“没啦?”
  季念:“没了。”
  这显然不是苏翘预想的答案,她道:“不是吧,就说了这?他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们以前那么……”
  “翘翘。”季念突然叫住她,坐直了些。
  季念喊住她却没立刻说话,可这点停顿却让她接下来说的话听上去很郑重:“我没想再去打扰他。”
  饶是苏翘再没心没肺,也能察觉到季念微妙的变化。
  半晌,她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怎么办?我先帮你留意着其他的宅子?反正我之前就觉得你今天看的宅子不行。”
  季念点头:“你再帮我打听打听吧。”
  她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再见他。
  说到底,在觉春楼遇到也好,在城外宅子撞上也罢,都是巧合。可是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谢执说要考虑考虑,应当是对这座宅子有意,但他们谁都不知道彼此现在住在何处,只要自己不主动找谢执,也不去买那宅子,时间长了他去一看宅子还在,自然会明白她是不打算买了。
  如此,宅子的事尘埃落定,他们也不会再见,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再去找他吗?怎么可能。
  四年前是她推开他的,她还怎么能够,再以任何方式,介入他早已与她无关的年岁?
  ***
  于是之后的几天里,季念又走了几个地方,看了好几座旁的宅子,奈何先前有了个极满意的,再看别的总觉得哪里差了点。
  这天回来,苏翘还打趣她:“让我猜猜,今天恐怕也没有入我们季小姐法眼的。”
  季念跑了几天下来腿有点酸,坐下笑了声算是默认了。
  苏翘龇牙咧嘴地靠近她:“念念,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挺犟的?”
  季念心下好笑,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答道:“不知道。”
  苏翘就想到季念会这么说,茶盘旁摆着张纸,是今早苏翘写的,她点点那张纸:“这些日子你看的宅子是真不好吗?我看未必。”
  闻言,季念也点点那张纸:“今天这座太贵了。”
  “就算它们是真都有哪儿不好,但是哪怕再好的宅子,你估计都看不上,”苏翘顿了顿,一脸高深莫测,“因为你就喜欢城外那座闹鬼的。”
  季念被她这说法逗笑了,指甲无意识在纸张上划出痕迹。
  “你可别笑,”苏翘道,“你从小就这样,喜欢上什么,就觉得那是最好的,可如果你没办法要到那东西,你表面上什么都不说,甚至好像也在看别的了,心里却自始至终还是只有那一个。”
  苏翘歪着头,戳穿她,“但你知道那最好的已经不属于你了,所以不会争也不会抢,只会把它藏心里,记着,一直记着。”
 
 
第7章 对酌
  这话太直白了,季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其实苏翘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说这番话就是看不下去了,真看中第一座宅子就买下来,谢执说回去想想,可能是没那么想买呢?而且就算谢执真的也喜欢那宅子,但怎么就一定得是她们让出来呢?
  苏翘见她不说话,边给自己倒茶边说:“我就是想说,四年前你也没欠他什么吧,再怎么说你都比谢执先进那个宅子,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你有点底气。”
  季念沉默片刻,趁苏翘放下茶壶的功夫,伸手拿过那杯刚倒满的杯子:“别喝了。”
  苏翘看着被抢走的茶水,冲她眨眨眼。
  “怕你喝完润了喉,”季念她,“又该说了。”
  “……”
  苏翘叽叽喳喳地控诉了几句自己被季念嫌弃了,两人闹腾了一阵,季念就没再待在她屋里。
  苏太医常年不在宅中,方从屋子里出来,没了苏翘闹人,季念耳朵边上一下子就清净了。
  压根不是这道理,她和谢执又不是在拿地契时撞上的,两个人都是去参观宅子的,先不说都没定下买不买,只要这地契还在原宅子主人的手上,价高者得再正常不过,哪来的什么先来后到。
  但季念没和苏翘说理,她怕说着说着,苏翘又要把话绕回去了。
  ***
  季念关严实苏翘的屋门,仰头望向黑黝黝的天,明月高高地挂着,清清冷冷的,一缕一缕洒下时却柔和。
  苏翘平日出门不带人,但在府里还是有贴身丫鬟的,小丫鬟打了盆热水,看见她时屈了下膝。
  季念出嫁时,季家甚至没给她备一个贴身丫鬟,幸好侯府有个月柳,这么多年都是月柳跟在她身旁,她离开侯府的时候,月柳拉着她好久都没舍得放,但到底是侯府的人,最后也没跟上。
  现在孤身独影笼于月色下,季念抿抿唇,只觉如此好景,心里痒痒的。
  不可能这么多天都同挤一张床,除了第一日,季念都是睡在苏宅的客房中。
  穿过游廊,季念却没有回屋,戴上帷帽一个人上了街。
  今日苏翘是提前回的,此时外面还未到夜禁的时辰,她熟门熟路地沿着庆夕大街寻到赌坊――斜对面的酒肆。
  酒肆门口的红白酒旗提早被撤了,掌柜是个花白胡子的,看着上了年纪,正要关门。
  门关到一半他余光瞥到有人,刚要提醒今日已经打烊,却在来人掀起面纱时愣了愣,浑厚的嗓音中带着些哑:“丫头?”
  “段伯,”季念摘下帷帽,指指外面搭在桌上理好的凳子,“怎么今日关门这么早?”
  “先进来,”段伯五官硬朗,浑浊的双眼陷在眼窝里,说什么都显得很有威严,“没什么,休息一下。”
  只是话音刚落,他突然人一晃,扶着桌子猛地咳了起来,季念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去扶住他:“您怎么了,我去叫郎中!”
  “别忙,”段伯拦住她,“紧张什么,就是染了风寒,歇两天就好。”
  季念:“那您刚还说没什么!”
  段伯笑笑,胡子跟着抖了抖:“还不就是怕你这丫头小题大做。”
  季念不放心,转身往外:“不成,我还是去请个郎中来瞧瞧。”
  段伯“啧”了声:“行了,请什么郎中,让我老头子清净会儿,我还要等一个人来取酒,你呢也挑了酒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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