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其实许慕盐是感觉林岑有心事的, 在撞到何恬说坏话的时候，林岑明显有其他的事情在处理，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反驳何恬, 或者是将情绪放在何恬和许慕盐身上。
林岑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
吃过饭后，何恬想给许慕盐打车回去, 说是天太冷, 不过许慕盐拒绝了, 何恬也没办法, 看着林岑还有些不放心他们一块坐公交, 恶狠狠警告林岑：“你到了附中就赶紧下车, 别对许慕盐图谋不轨。”
“万一我下车了, 她后面碰到危险怎么办？”林岑一个假设, 给何恬一个死机的机会。
“我还是送她回家吧，你不担心她，我可担心她。”林岑露出一抹微笑, 把何恬气坏了。
“什么叫我不担心她？”何恬哼声, 上下瞅着林岑，明明最危险的人是林岑好吧。
许慕盐适时打断他们，过去说：“好了，我跟林岑回去，不会有什么的，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是不是图谋不轨, 我一清二楚。”
林岑挑眉看许慕盐, 唇角勾出无奈的弧度：是吗？
何恬也狐疑看着许慕盐, 不太确定的样子, 不过许慕盐冲她信誓旦旦点头, 何恬也不好再纠结。
看着两个人上了公交车站台，何恬站在几步开外，一眼就能看着荧光广告牌下的两人。一高一矮，并排站着，隔着半人的距离，即使没有穿校服，也能看出他们的身份。
黑夜浓稠出一副画轴般，昏暗的路灯将他们构在画卷的中心，氛围感拉满。
鸣哥在那头叫她：“何恬，回家了。”
“哦。”何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失了神，只是因为看着他们，忽然有些遗憾，不知道毕业后的两个人还会不会有如此场景。
许慕盐站在遮雨棚下，探头看向路的尽头，不知道公交车什么时候到达。
林岑手上拿着手机，身后的背包被他一下下撞在广告牌上，目光在夜色中肆无忌惮，很快落在许慕盐的身上。
许慕盐也意识到了，却刻意避开装作没看到。
手机在手心振动，林岑掏出来看一眼，宋乘问他明天去不去打牌，缺一个人，林岑答应了。
转头却看到公交车照着两个大灯路过，似乎是一开始没看到站台上有两个人，车头都要过了站台，才停下，急刹车后慢吞吞打开车门。
许慕盐抬步上去，林岑跟在后面，刷过卡，往里面走，车上没几个人，一个男的坐在单人座位上，看到后面的门开了，下意识站了起来，晕头转向往车门那走，司机在前面盯着后视镜。
只是路过那人，许慕盐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当即拧起眉，伸手掩住鼻子，林岑后知后觉从手机上抬头看向那人，不动神色上前将许慕盐放在身后。
那人站在下车门那，没急着下去，四处看着，最后骂了句：“操，这他妈哪啊？我他妈还以为到地方了。”
说完便往后上来，司机看他不走，镜子里翻了个白眼，直接将门关上，一个猛发车。
许慕盐和林岑伴随着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身子，身子往后倾，许慕盐没抓到东西，差点摔倒，却一下子撞进林岑的胸口，林岑抓住杆子，问：“没事吧？”
许慕盐浅笑摇头，那个酒鬼就没这么好运，本来还没上车站稳，一个突然开动的车将他差点往后滚成胸，还好稳住了，伸手抓住手边的杆子站起来，摇摇晃晃扶着每个椅子走到前面。
许慕盐有些害怕，看向林岑，林岑漆黑的瞳孔盯着那酒鬼。
“草你妈，开什么车呢？你怎么开车的？操，我问你，你他妈怎么开车的？”酒鬼突然冲到驾驶位上，司机吓一跳，方向盘差点一个急转弯，幸好稳住。
车子摇晃一下，后面坐着的女人看起来是刚下班的，还穿着黑色的工作服，看到这动静，吓得面面相觑。
“你干什么？不要妨碍我工作。”司机回一句，那男的却不满，抬手揪住司机的领子，司机连忙伸手就要变速，将车子慢下来，那酒鬼却不肯，伸手去抓他的手，骂骂咧咧，满嘴生殖器。
许慕盐被摇晃得没有法子，伸手抱着一根杆子，后面两个女人也跟着走下来，准备去驾驶位拉住那酒鬼。
大晚上的这么闹，也太吓人了。
许慕盐看着车子摇晃剧烈，前面吵架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呼吸都忍住了，心跳到嗓子眼，看着外面的街景，从未有过将公交车当成一个可怕的牢笼。
林岑转手将背包脱下来，放在许慕盐脚边，大步流星走向那酒鬼，两个女人已经在拉他了，却实力悬殊，都被甩开了。
那人还在威胁她们：“你们再碰我一下，我揍不死你们。”
下一瞬，话音刚落，一只腿凌空踹了过来，肥胖的男人一下子冲向了收银箱，手下一松，司机连忙将刹车慢慢踩住，停稳后熄火。
酒鬼抓着杆子起身，盯着林岑，问：“你谁啊？你干什么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这是寻衅滋事，跟公交车司机闹事，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林岑瞪着他。
酒鬼嚷嚷着‘兔崽子’，伸手去揍林岑，被他躲开了，司机在一边打开手机报警。
车头位置狭小，伸展不开，林岑还有一只手没好全，自然不会硬碰硬，往后退了几步，到了车中间，看着肥胖男人穷追不舍，司机连忙开门。
那两个女人连忙下了车，刚准备跑，回头看眼车里，许慕盐缩在车中间后面可以站着的位置上，两个人又跑到下车门这，冲许慕盐说：“同学，快下来。”
许慕盐茫然看向两个人，又看眼林岑，微微咬唇，蹲下身抱起林岑的书包，就往下车门那走，却突然林岑被酒鬼撞了一下，后背直接砸到后面的扶手栏杆上。
许慕盐眼睁睁看着，吓得瞬间站停，林岑伸手扶着栏杆，看向她，说：“你先下去。”
“你们他妈一伙是吧？”酒鬼看向许慕盐，突然伸手去抓她，许慕盐很机灵，当下往车门那跑，却还是被那人抓住发尾往后扯，她痛呼一声，看到车外两个姐姐瞪大眼睛。
下一瞬，那酒鬼被人用力抓住手，林岑冷眼看他：“松手。”
许慕盐转眸看向林岑，酒鬼狞笑，恶作剧般不放手，还露出一些得逞的笑容。
很快，林岑捏紧右手，直接一拳砸向那人胖脸，冲着鼻梁去，巨大一声，肉打肉，骨头碰骨头的声音，酒鬼疼的闭上眼，下意识松开手，捂住鼻梁，许慕盐立马冲了下去。
两个女人连忙拉过她，退到路边。
许慕盐惊魂未定，看向车里，林岑朝蹲着的男人走了过去，左手抓起他的外套，右手不要命般揍向男人。
只听到那胖子在惨叫，双手遮着脸，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起初，许慕盐还没觉得不对，只是听着，害怕林岑下死手，又觉得不可能，林岑跟他实力悬殊，很快，许慕盐意识过来。
林岑打人的是右手，右手是他骨折还没好的那只手。
反应过来，许慕盐直接将书包丢地上，跑上车，两个姐姐在打电话，没拦住，直叫她。
许慕盐上了车，看到林岑坐在胖子身上，手下一拳一拳揍那人的头，他此刻像疯了一般，许慕盐想也不想，直接过去拉他的手，林岑不理，让她先下去，许慕盐没有法子，从后面双手穿过他的臂弯，准备将他拖走，却没有那么大力气，直接一个反作用，顺势坐上胖子身上，撞上林岑的背，从后面抱住他。
胖子又惨叫一声，没有被揍，但坐着两个人，好重好痛，快要压成肉饼了。
林岑直接愣在原地，双手垂下，许慕盐也瞪大眼睛，身前都是林岑的温度，提溜转的目光，扫到林岑的后颈，在车上的灯下，看起来很白，上面只有硬硬的头发，引申下去，应该是他的脊骨。
他身上的味道不错，淡淡清雅的香薰味很少，烤肉和酒味掺杂一起，有人情味，却不像那个酒鬼那么重。
她手指微动，正准备换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忽的听到林岑说：“我们再不起来，他就要被压死了。”
许慕盐：……
下一刻，许慕盐松开手，从胖子身上起来，尴尬又嫌弃看眼那酒鬼，林岑跟着站了起来。
酒鬼已经站不起来了，躺在那不知道怎么了。
许慕盐关切看着林岑，问他：“你手没事吧？”
“没事。”林岑语气轻松，许慕盐抓住他的手，却发现在抖，估计是疼的，当即气道：“你干嘛拿这只手打他？”
“习惯了。”林岑随口一说，忽的一怔，许慕盐奇怪：“什么习惯了？”
林岑连忙道：“右手做什么都习惯了。”
许慕盐无奈叹气，“一会去医院？”
“不用，先把你送回去。”林岑着急道：“很晚了，我差不多都快好了，其实没什么问题，你别担心，而且这个点，医院也没接诊的。”
“好吧。”许慕盐答应了。
警察很快就来了，了解情况后，将酒鬼拖下来，准备教育，却看到对方鼻青脸肿晕乎乎不成样子，当即愣住，要不是有监控，他差点以为这酒鬼才是受害者。
林岑打了车，完事后，带着许慕盐上车，许慕盐将书包还给他，说：“刚才我把你书包放下去，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不会是手机吧？”
林岑摸了下，是铁盒子，他摇头，“不是。”
许慕盐点头，“那就好。”
上个公交车回家，没想到碰到这一出，要不是林岑出手制止，那酒鬼还不知道惹出什么大事呢，不过也不怪他们运气不好。
在城阳区这边，房租便宜，鱼龙混杂，这种目无法纪的人最多，又是这个时间点。
许慕盐收拾下心情感叹一句：“何恬从小住在这，估计经常碰到这种奇葩。”
“地方确实不好，什么人都有。”林岑也说。
前面的司机听到这话，许是晚上开车无聊，搭腔：“可不是，我平时都不走这边，这边乱得不行，没人管，拆迁的搬家的搞工地的一大堆，什么三教九流都有，你们还是学生吧？可别往这边跑。”
“而且啊，这边还有个监狱呢，在另一座山上。”司机打着方向盘，顺势一指窗外，许慕盐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漆黑幽深的树林和蜿蜒小路，在黑暗中看起来很是吓人。
许慕盐再往上看，半山腰确实有不少灯火，当即耸肩，感觉汗毛都竖起了。
林岑朝她坐近一下，温柔看着她，她回头看他一眼，冲他笑了。
司机还在说：“不过这监狱是女子监狱，好多年了，里面都是些重刑犯，这种地方，风水都不好。”
“可能是吧。”林岑应了一句，问许慕盐：“你要是怕，以后就不来了。”
“我不来这边就好了，何恬家离着也不算近。”许慕盐笑着。
车子上了高架，林岑回头看眼那半山腰，一同的高度看着，很远，又似乎很近。
到了许慕盐家门口，林岑跟着下来，付了车钱，许慕盐奇怪看他，林岑说：“我还是送你进去吧，很晚了。”
“好吧。”许慕盐点头，叹了口气，这么晚了，裴燕还没有给她发个消息问问，估计这会在家里生气，准备守株待兔呢。
林岑第一次来这个小区，离七中确实近，他微微扫了几眼，便问：“你家这么近，高三还住校吗？”
“住。”许慕盐想也不想回答，林岑奇怪看她，许慕盐无奈解释：“我妈平时管我很严的，我不想被她管着。”
“是个好借口。”林岑点头笑。
到了单元楼下，许慕盐站在门口看他，“我到了。”
“恩。”林岑抬头看眼楼层，许慕盐又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路上小心。”
“好。”林岑说话都是一个字了。
许慕盐转身要走，却听到林岑说：“还有一年半。”
她回头奇怪看他，林岑问：“可以想想，大学。”
许慕盐张了张嘴，看着夜色下的他，喉咙有些干涩，不知名的，将他的潜台词似乎读了出来。
“那我……好好想想？”许慕盐说，林岑失笑，像是夜里最亮却最幽深的一颗星，他说：“认真的想，一年半，我慢慢等。”
许慕盐顿时涨红了脸，扶着门，看他几眼，很快便逃窜进门。
她跑到电梯门口，看着门上反射出来的自己，很红的一张脸，慌乱的心跳仿佛也印证了她此刻的心情。
很快，她想到什么，连忙按着电梯，进去，按了楼层，看着慢吞吞上升的电梯，心里的跳动变得越发焦急起来。
到了家，她一把开门冲了进去，鞋子都来不及换，直接跑到阳台，拉开窗帘往下面看，还好楼层不高，能够看到下面的人和路。
林岑走在路上，手机的光照在脸上，他看了眼手，似有所感，抬头背过身，后退几步，看清楚单元楼里的每一个亮起的窗户。
许慕盐偷偷将窗帘拉紧，藏在窗帘后看他。
林岑似乎没找到，转过身继续往前面走，低头看手机，确定他不会再回头，许慕盐这才拉起窗帘，打开窗户，风吹向脸庞，看着林岑的身影向前。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掏出来，看眼消息，居然是林岑的，点进去看，只有一句。
【傻瓜，别在窗帘后偷看我，窗帘上好大一只许慕盐呢。】
看到这句，许慕盐瞬间涨红脸，捏着手机，在阳台气得跺脚，早知道把灯关了，正要回复，主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吓得许慕盐手一抖，将手机揣回兜里。
裴燕脸黑得不行，过来看她说：“这么晚才回来？我看你是玩疯了。”
“没，公交车来的晚。”许慕盐心不在焉解释，转头去将窗户关上，下面已经没有林岑的身影了。
裴燕还在说：“鞋子都忘了换，看把地上弄得脏死了。”
许慕盐连忙去玄关换鞋，然后去拖地，裴燕还在跟着说：“马上就期末了，能不能收点心？上次期中考的不错，期末要是被打回原形怎么办？明年一过就是高三了。”
“我知道了。”许慕盐低头丧气回答，裴燕非得数落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