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们成婚——起跃【完结】
时间:2023-02-11 12:20:31

  锋利的刀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红的血液瞬间冒了出来,他轻轻捏着她的脸颊,打开了她的嘴,握拳将掌心流出来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入她的齿内。
  许是太渴了,感觉到了水泽,即便是昏睡了过去,她也下意识地开始吞咽。
  她的嘴唇上沾上了他鲜血,似乎没有之前那般苍白。
  虚惊一场,他缓过神来,只觉自个儿背心一阵热一阵凉,包扎好伤口,他抱着她坐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这样一场魂飞魄散的惊吓,自十年前之后,他从未在谁的身上体会过,这几日却在他怀里的这个小娘子身上,连着经历了两回,这等子自个儿掐住脖子的软肋,真不好受,见她醒不过来,他彷佛也去了大半条命,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无非是致命的短柄,可他不受控制,他心甘情愿。
  他盯着自己掌心缠住的伤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股在他脑海之间模糊地徘徊了好几日的影子,他好像抓到了。
  怀里的这个人,不仅仅只是他的夫人。
  他在乎她,喜欢上了她。
  他已经将她当成了生命里,不可缺的伴侣,他不想让她死,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她。
  甚至来不及去想,这样做的后果会如何,来不及去想自己若是死了,那份压在他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的仇恨,又该怎么办。
  若是他当真就这样死去,什么都没做,便下了地府,他怕是灵魂都不会安宁,但他就算是死,也无法做到丢下怀里的这个人。
  她是鲜活的,他是如今唯一一个能左右自己心神的人,她能让自己笑,一句无心的言语,一个表情,一桩小小的事,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她也是唯一一个心疼他的苦,说过要罩着他,还想要给他割肉吃的人。
  这样好的小娘子,他怎可能不动心,但他没想到他的感情会来得这么快,在他最需要舍去一切,斩断后路之时,这一份感情,无疑成了他之后复仇路上的牵绊,有了牵绊,同之前那等什么都不在乎的日子过的是潇洒相比,今后的路确实会多上很多碍手碍脚的地方。
  以往没尝过这样的滋味,他最是忌讳,如今不一样了,像是空了心的萝卜,突然长出了心来,有了七情六欲,一切都丰满了起来,不仅没觉得累赘,反而心口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甜蜜和充实。
  天际的余晖慢慢地散去,夜幕降临,他将她背了起来,继续往前。
  这回他明显得感觉到了的自己的体力在慢慢地在达到极限。他的脚步不再沉稳,变得吃力了起来,有时候脚步东倒西歪,有时候走着走着,往后连退几步,眼前甚至开始有了天旋地转的晕厥感。
  但他清楚,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她要是醒了,什么都没有,同样走不出去。
  他咬着牙往前,走出了那片芦苇,到了林子里,才将她放了下来,揭开掌心的绑带,再次拿出刀,又喂了她一次血。
  她的脸色似乎好转了许多。
  趁着月色,他去附近捡了柴火,燃了一堆火在她面前,一刻也没歇下,又去林子前方狩猎,没猎到野兔,只猎到了一只野鸡。
  想起她干干净净,又是小娘子自小被人伺候惯了,就算是有了野鸡,有了火,她未免也不会处理。且没有水,她同样难熬。
  晕厥感扑灭而来,他硬撑着,掏出短刀,先放了野鸡的血,倒入自己的口中。
  血入喉后,他缓了缓,再次起身,去找水。
  半个时辰后,他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只杀好了的野鸡,一只装满了水的竹筒,一堆燃烧的火焰。
  如此,她醒了,也能活下来,走出去。
  耳朵一阵嗡鸣,眼前又开始模糊,最后他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塞进了她怀里,声音嘶哑地道,“活下来,去果州,找你的外祖父。”
  令牌是明春堂堂主的令牌。
  只要她走出去,亮出这块牌子,明春堂的人定会找到她,从今往后,任由她差遣。
  他支撑到如今,体力和精力已超出了负荷,黑暗扑面而来,席卷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终究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她旁边。
  这两年来,让南国无数官员闻风丧胆的一代‘奸臣’,多少人想诛之,如今终于倒下了。
  他躺在那,脸色苍白,已无半点攻击之力,被包扎起来的掌心,垂搭在芸娘的裙摆上,血液黏着粗布,早已干涸......
  哪里需要什么千军万马,此时只要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脖子上,一掐,这世上,便再无他裴安此人。
  ―
  芸娘做了一场梦,梦里他一人身在那片芦苇丛里,什么都没用,连一滴水都没。
  她喉咙干得发疼,艰难地往前爬行,想要找水,想要找裴安......
  裴安呢。
  她寻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内心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慌,她试着叫他的名字,可她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只有拼命的往前爬,不知道爬了多久,她再也没了半点力气,躺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正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流失,头顶上突然开始落起了雨,雨水滴入她的嘴里,润进了她的喉咙,她感觉到了一丝甘甜,似乎还带着几分腥味,久逢甘霖,她贪婪地吸食着。
  甘露吞入腹中,她喉咙终于能说出话了。
  “裴......”
  “裴安......”
  “裴安!”她一声叫了出来,睁开了眼睛,跟前的火光照进她的瞳仁,满目的惊慌。
  没有芦苇了。
  有树,还有鸟鸣。
  她怕又是自己的幻觉,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树,不见芦苇。
  她肩膀耸动了一下,突然哭了起来,又很高兴,一张脸分不清是哭还是笑,回过头,习惯地去拉身旁人的衣袖,“裴安,我们这是出来了吗......”
  她的手伸出去,并没有触及到意料中的那片衣料和掌心。
  人也没看到。
  芸娘楞了一下,目光往下,先是看到了搭在了她裙摆上的那只手,触目惊心的一道刀口,将粗布浸透,染成了深褐色。
  她心头一跳,一道凉意冷不丁地脚下窜上来,四肢麻了一下,她提着声音地唤了他一声,“郎君。”慌忙去看他的脸。
  他的脸就那般搁在了青草上,夜色一衬,苍白如雪,头歪在一旁,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睡觉。
  她又叫了他一声,“郎君。”没听到回应,心跳开始加快,紧张地推了推他,“郎君......”
  她一推,他身子软软地搭了过去,仰躺在那,一动不动。
  那股子透心的凉意,让她突然不敢哭了,紧紧咬住牙关,颤抖地,慢慢地将手指探向了他的鼻息。
  还有气。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跳,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边哭边朝他挪去,将他的脑袋移到了自己的腿上,这才看到了跟前搁着的几只竹筒,和处理好的那只野鸡。
  她心口突然一缩,阵阵发疼,疼得她难受。
  自己嘴里的腥甜尚在,他掌心里的伤口,她岂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梦里的那场雨,压根儿就不是水,是他的血。
  跟前的这些东西,都是他给她找来的。
  他什么都替她想好了,用自己的命,换她活着。
  他脑子一向聪明,怎么这回就不灵光了呢,这样做实在不划算。
  他活着远比自己有价值。
  她从来没有这般难受过,当年得知父亲的死讯时,也没有这般切身地痛过,她抽动得肩膀,从无声的抽泣,到放声哭出声来。
  她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抱着这个愿意用自己性命,来保护她的男人。
  她害怕,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压住喉咙里的哭声,告诉自己如今不是哭的时候。
  芸娘颤抖地拿起了旁边的竹筒,喂到他嘴边,水进了他嘴里迟迟下不去,她索性自己喝了一口,再埋下头,舌尖撬开他的齿关节,慢慢地渡入了他喉咙。
  喂了半个竹筒的水,她将他放平躺到了软草上。
  转身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拿起了那只野鸡,架在了火堆上。
  深夜的树林里,安静得}人。
  芸娘虽没烤过野鸡,但不外乎就是烤熟,她来回不停的翻转,待香味溢出来,她先撕了一块下来,撕成了一块一块的肉沫儿,慢慢地塞进了他嘴里,看着他吞下去,她呜咽地道,“这一遭过去,我和郎君也算是从患难中走过来的夫妻了,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对不对?”
 
 
第67章 
  烤鸡想起来简单,烤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外面的一层她还是烤焦了,饿了三日,这一只野鸡来得实在太珍贵,她没舍得扔,焦的撕下来塞进了嘴里,里面的嫩肉撕成饭粒大小的碎末,并着水,一口一口地喂给了裴安。
  夜深之后,鸟雀的声音都没了,她抱住他,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有怀里这个人在她身边,她似乎什么也不怕。
  肉,水都喂了一些给他后,她起身去附近寻了一捆木柴回来,添进了火堆里。
  回来之后便一直抱着他坐在了火堆前,手指头时不时地摸一下他的鼻尖,那股微弱的气息传来,便是她活下来的所有动力。
  她一定要带他走出去。
  他们都要活下来。
  后半夜芸娘才睡了过来,翌日醒来,裴安躺在她怀里,脸色依旧苍白,还是没醒。
  那股恐慌和手足无措,逼得她很想放声大哭一场,但她不能,只有她了,她必须得撑起来,他们才有活路。
  她又探了一次他的鼻尖,确保他还活着,开始计划起了后面的路。
  林子里虽没路,但树木之间的间距很大,她力气太小,背不动他,想要带他出去,她得找个东西拖着。
  她将他放在软草上,先去附近找水,此处是山脚,水源多,但再往前走,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一个竹筒不够,她用他留下来的短刀,备了好几节竹筒,全都装满了水。
  水装好了,她开始砍竹子做竹筏。
  她一个高门深闺里的大小姐,何曾做过这些,可人只要有希望,有信念,便有无限的潜力。
  求生的本能,让她无所不能。
  她照着裴安的身长,将竹子砍成了一样的长度,再去山间割下攀绕在树木上的葛藤,捆扎起来才知道竹子太滑,捆不住,又去砍了一些树木,拼在一起。
  她的手被树枝划出了一道一道的伤口,额头上的汗珠子不断往外冒,背心也已湿透,她似是没察觉一般,心中只想着快些完成,快些带他出去,找一个阆中,将他救醒。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同阎王争抢时辰。
  花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做好,将裴安拖到了上面,出发前,她撕下一块昨晚剩下的野鸡肉,吞进了肚子里,又去水源的地方,喝足了水。
  她不能倒下,她得确保自己的体力,一切准备好了,她将拴住木筏的绳子套在肩头,拉着他往前。
  太阳升起来的地方是东。
  她默念着这几日,他背着自己,教她辨认方向的口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林子里一旦迷路,恐怕尸身都找不到,她拖着他,继续往北的方向走。
  只要朝着同一个方向,就一定能走出去。
  累了渴了,她原地歇一会儿,再继续走。
  从太阳升起到太阳偏西,她两边肩头已被绳子勒出了深深的红印。
  她也痛,很累。
  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她很想哭,可眼泪一落下来,气儿就会散去一半,她便不敢哭了,咬着牙憋着,一步一步,艰难地拖着他往前。
  走了一阵,头顶的太阳慢慢地被乌云遮挡,一场急雨说下就下,林子里没有躲雨的地方,哗啦啦的雨点子从树逢中落下来,砸在两人身上。
  芸娘停下来,坐去他旁边,将他的头护进怀里,可雨水还是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裳,一股一股的水流,顺着他的衣袖、手背、脚不断地往下淌,他掌心的伤口翻了白,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大雨冲刷而下,他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额头烫得吓人,那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
  她终于哭了出来,“郎君,我害怕,你醒过来好不好.......”她宁愿让他吃了她的腿肉。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江陵,还扬言要给我找一箱子碗口大的珍珠,你还没给我。”她哽塞着,一桩一桩地同他算,“我们说好的,还要去果州,我要送给你一匹灵马,咱们再比一场.......”
  不,她不赛马了。
  要同她赛马的人,都走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雨水混着眼泪不断地往下滴,她看着他苍白又虚弱的脸,不住的哽塞,“你说过,你不会食言,那日你给我买糖葫芦的时候,你说你不会食言,你还说只要我想吃,你随时都能买给我,那我如今就想要,咱们去买可好......”她将脸贴在他面上,他烫起来的温度,让她彻底地崩溃了,她哀求道,“裴安,我只有你了,你不要像父亲和母亲那样丢下我.......”
  她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个愿意用生命守护她的人,她不想再失去。
  可他发热了,若不退,会死。
  她该怎么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在一场急雨虽来势凶猛,但很快过去,她将他衣裳上的水拧干,又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块布,给他搭在了额头上,她不能停下来,她得走。
  阎王不会收他这般厉害的冤魂。
  他们一定能走出去。
  她重新振作了起来,套上绳子,拖着他往前,下了雨的林子到处都是泥水,她的靴子裙摆上,沾满了黄泥。
  她肩头已经磨破了皮,血迹浸出了衣裳,耳中只有自己频频跳动的心跳,不知道过了多久,“咚咚――”的跳动声之外,突然有了一道声音,闯入了林中,像极了马蹄。
  芸娘一愣,赶紧听了下来。
  那声音又没了,正当她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那道马蹄声突然清晰了起来。
  “驾!”
  有人!
  她情绪一时太激动,发不出声音来,捶了两下心口,才稳住,拼命地呼喊着,“有人吗。”
  “有人吗,救命!”
  她一声一声,用尽了全力呼救。
  马蹄声越来越近,片刻后,她看到了一人骑着匹马,朝着她奔来,她彷佛见到了曙光,虚脱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人到了跟前,却没下马背,皱着眉头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荒郊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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