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语气太过正常,所以导致时天天一时没能辨别出来。
拉开门,屋外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时天天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时小姑穿着一件时髦的黑色长裙,旁边站着时天天的姑父,两人正在对时先生苦苦哀求。
姑父严正长相和他的名字倒是很像,五官端正严肃,常年不苟言笑,年轻还有点小帅,但现在头上秃了一片,整个人的气质里无端多了一丝阴郁。
往日里他不怎么登时家门,不过每次来对时天天也都是笑眯眯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时天天就是对这个姑父喜欢不起来。
此刻,他低声哀求道:“大哥,这事只有你能帮我,算我求你了。”
宋女士和时先生正背对着屋门。
听到了身后屋门打开的声音后,时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天天醒了,进来说吧。”
时天天在后面关上门,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姑夫妻二人,眼中满是新奇。
这可是她那个像孔雀一样的小姑,还有整天端着老干部架势的姑父诶!
时先生让两人坐在沙发上,面上看不出喜怒,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只是平静道:“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自己都顾不上,管不了你们。”
“哥,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时小姑焦虑道,“你就跟你那个同学解释一声,就说他真的没有背叛公司的意思,求你了哥,不然老严这工作也就到头!”
时先生不在意道:“严正工作上的事,你让我找我同学又什么用?再说,严正跟我同学都当了多年同事了,不比我这点同学情有面子?有这功夫还不如你们自己去找他。”
“哥,这肯定不一样。”
严正尴尬地搓了搓手,道:“虽说我和林河是在一个公司不少年了,但哥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们这么有能力,他现在都做到总监了,我还只是一个普通员工。”
“所以……其实我俩平时也没什么真正的接触,关系肯定没有你们这么深厚不是?”
严正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前些天完成一个小项目的时候,不小心把其中一分关于重要客户喜好的调查资料弄丢了。
这事放在往日也不是什么难事,找对接的同事再打印一份就行。
但巧的是,将任务交给他的同事那天电脑正好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上面就突然下了紧急通知,让严正把那个项目内容提前交上去。
虽然文件缺失一部分,但严正想着也不算什么大事,回头找那个同事补上就行了,就没怎么在意,跟同事提了嘴有一份文件丢失要等两天,随后就直接提交了。
但没想到,项目资料交上去没多久,上面就派人找他来谈话,说怀疑他泄露公司机密给对家,要暂时停职调查。
严正一下子就傻了。
连忙在公司里打听是怎么回事,最后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公司被对家抢去了不少客户,上层怀疑公司内有奸细。
而他丢的文件里又正好装的是重要客户的资料,这不一下子就撞到枪口上了。
严正简直欲哭无泪,他虽然知道自己工作能力一般,但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必要当什么商业间谍。
可公司不听他这些解释,直接下命令让他停职了。
后来严正才打听到,下这个命令的是一位叫做林河的总监。
关键是,这位总监也正好是当初将他弄来公司的人。
严正这才想起,他这份工作是当初时曲托人帮他弄进来的,顿时冷汗就落了下来,今天便马不停蹄来时家求人。
“大哥,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这事儿除了你没人能办得成。求你帮我跟林总监解释一下吧,我真的没有背叛公司!”
时先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着俩人低三下气的样子,冷漠道:“帮不了。”
“怎么会帮不了?”时小姑急了,“哥你当初不是救过林河一命吗?要不是你,他早就掉河里淹死了,这点小忙他肯定不会不帮的!”
时天天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去把烧好的电热水壶取了下来,过来灌水的时候,听到这话忍不住好笑道:“小姑,我爸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一定要帮你?”
严正也一把攥着时娇的手腕,严肃道:“时娇,不要这么对哥说话,他不欠我们什么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哥上次缺钱的时候我们没能及时借给他,他怨我们也是应该的。”
“都怪我,我不该把所有钱都拿去付首付的……”
看着他们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时先生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上次的话我说得很清楚,咱两家的的情分早已经彻底断了。如果你们还要在我这唱戏,那就别怪我直接送客了。”
“别!”
严正慌了,终于狠狠心从包里拿出厚厚几叠钱,道:“大哥,我们家是欠了你不少钱,但这些钱一次性全拿出来还给你们也很吃力,但你放心,钱我们是一定会还回来的。”
“前些日子时娇虽说说话不中听,但我们俩回家后也确实是在想办法,这不,卖车后拿到的二十万,就赶紧拿来先还给你一部分。”
二十万啊!
时天天看着那一捆钱,双目微亮。
时先生的表情微微好看了一些,早拿出来不就好了,非要跟他打什么感情牌。
弄得好像他们两家现在还有什么感情一样。
是不是真的卖车了无所谓,钱到手就行。
“行,我知道了。”时先生点点头,点好钱后示意宋女士把这些钱收起来,然后又说道:“二十万我拿到了,你们可以走了。”
严正:“那工作……”
“我会帮你跟林河说。”时先生冷淡道。
“太好了!”得到时先生这一句保证,严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感谢道:“谢谢大哥,这件事就全都拜托你了!”
“嗯。”
时娇两口子被时先生打发走后,时天天目光扫过桌上的钱,撇了撇嘴道:“爸,你真要帮姑父把工作弄回来啊?”
二十万虽然不少,但本来就是小姑欠他们家的。
现在要因为这二十万帮严正把工作弄回来,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亏了。
时先生在他们两人走后就恢复了表情正常,无辜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刚刚不是说……说到一半,时天天突然反应过来,时先生只是答应了‘跟林河说这件事’,可没承诺一定会解决!
时天天:“!!”
时天天感叹:“不愧是老江湖了,老时同志。”
“那当然!”时先生扬起眉毛,“剩下的十五万没还,这事儿哪能就这么完了。”
“爸,那这么说姑父被停职的事儿果然是你出的力咯?”时天天好奇。
“嗯,也不全是吧。严正这人没什么能力,又精于算计,不喜欢他的人不少,我只是跟林河提了一句不用再护着他了而已。”
人缘不好,能力差,做事还粗心大意,现如今头顶没人照拂,严正的处境当然不会好。
时天天点头,笑眯眯道:“我懂了,这事儿解决不了,他肯定还会上门来再求爸你一次,然后咱家的钱就全都要回来了!咦……早知道这么简单,你和我妈不就不用那么麻烦地去起诉了?”
“还是要的。”时先生笑着摇摇头,“严正公司里的人会怀疑他,其实跟我们发的律师函也有关系。”
要不怎么说巧了呢。
严正前脚丢东西,时家的律师函就寄到他们公司里了。
一个丢失重要客户资料,还欠着一屁股外债的中年男人,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人品不行,不论哪一样,都很值得怀疑。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林河的推波助澜。
“不管怎么样,能把钱拿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晾了半天的热水也终于可以入口,时天天捧着水杯,笑得像个小傻子。
等家里这笔债收回来,她再通过任务基金把房子买回来,那他们一家就又能回到以前的正常生活。
那个未来,不远了。
第54章
时小姑和姑父严正来过一趟, 家中的条件明显有了改善。
最直观的是家里的菜色变得更丰盛,都开始吃炒菜了。
当然这也只是时天天调侃的说法。
真正原因是宋女士担心时天天消化不良,前一段时间基本只让时天天吃素菜外加喝汤, 不让她碰油腻的炒菜。
所以,经过了长达三个多月的清淡生活, 时天天终于吃上自出院以来的第一口香喷喷的炒菜。
可喜可贺。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时天天的这份快乐, 就连楼下跳舞的大妈们都感受到了。
又一次吃过晚饭,陪着宋女士下楼跳舞消食。
中场休息的时候,一个跟宋女士聊得比较来的大妈看了时天天一眼, 笑道:“小宋,你家天天是不是好多了?看她现在的样子跟刚来的时候差别可太大了。”
空地之外,时天天正蹲在一处台阶上, 抓着一片从花坛里捡的枯叶兴致勃勃地观察着。
女孩留着一头微黄的短发,额前一缕发丝垂下来,正好挡住了一半白皙的侧脸,即使如此, 也能看到她隐约露出的饱满双颊。
这么活泼又健康的样子,跟刚来几乎瘦成皮包骨的模样, 确实大相径庭。
宋女士目光柔了下来, 微笑道:“是有好转。”
女儿的病她不敢对外说的太满。
但几次去医院检查, 时天天身体不断好转的迹象, 却给了宋女士莫大的信心。
如果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 天天一定能恢复正常吧。
宋女士不愿意多说,大家就识趣的没在这话题上多停留。
但提到病人,现如今就不得不提起时家楼上那一家。
“前天我在路上被一个满头都包着纱布的人吓了一跳, 是不是你们楼上那家的老太太回来了?”
“可不是么,回来那天就在楼道里哭嚎了大半天,吓得我差点没敢上楼。”
跳舞的人里有和时家同住一栋楼的另一个阿姨,她家在五楼,每天回家都会路过三楼。
有人笑道:“她家里都被人搬空了,能不在门口哭吗?”
“是啊,不止家里被砸,儿子好像也住院了,受的伤估计比她还严重。我看她哭完就从地上捡了几件衣服,又急匆匆走了,应该是去医院照顾他儿子去了。这一大把年纪,儿媳妇卷着家里东西跑了,儿子还被打伤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可怜呐……”
“快别可怜了,要么怎么说有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有人眼神示意了不远处的17楼,低声道:“最近那家好像也乱的,听说儿媳妇带着小孩搬走了,据说快要正式开庭了。”
“呀,这么快?”
“不快了,牵扯好几个月了……”
听到她们聊的这些,时天天也不惊讶。
前几天曹思倩就跟她打过招呼,说以后就不住鸿鹄小区了,如果要见面的话另约地方。
时天天挺为她高兴的。
曹思倩的老公因为她的性格太强势,能力又比他强,所以偷偷在外面找了个情人。
自从知道这件事,曹思倩一直就在暗自准备离婚,之前那段时间的僵持也只是为了麻痹吕家,然后暗自收集证据。
现如今一切准备就绪,她也没必要继续呆在吕家恶心自己。
而且就在搬家的这段时间,曹思倩还在英雄小区找到一套房源,线上带着陆阿敏看过一次。
好在现在的网络技术足够发达,一个视频打过去,也能让对方粗看一遍那边的房子情况。
如果满意,可以再带人现场观看。
不过那套的室内光线有些差,在视频里都能看清楚,所以暂时被陆阿敏婉拒了。
时天天知道后向她道了谢,自己也仍在努力。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包括时先生要和任伯伯合作的事。
这周六中午,任伯伯开车来到时家拜访。
但他这次没有带傻小子任北乐,只带着大儿子任北绍。
“我很看好线上教育这一块,以后咱们咱们就这样……”
聊了一中午,结果任伯伯和时先生两个大男人越聊越兴奋,越聊灵感越多,一直说到下午三四点也没结束。
于是任家父子俩又顺理成章地留在这里吃了顿晚饭。
任伯伯不好意道:“弟妹,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你都叫我弟妹了,都是一家人。”宋女士笑着说道。
患难见真情。
任家是在他们家落魄的时候少有的伸出援手的,两家关系原本就亲厚,经此一事,这份感情就更密切了。
吃过晚饭,看任伯伯和时先生还有事要聊,宋女士包了洗碗的工作,顺便对时天天道:“天天,你爸他们不一定要聊到什么时候,你带北绍下去走走吧。”
看那大小伙子可怜巴巴地缩在沙发角落里 ,宋女士莫名好笑,于是让时天天带着他下去透透气。
顺便也能给时先生他俩腾出点空间。
“好!”时天天脆声道。
她对于时先生和任伯伯要做的项目还是挺感兴趣的,但这俩人其实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把正事敲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是在畅想未来。
说畅想未来可能太文雅了,那就换个接地气的词――
吹牛。
这就没什么好听的了。
带着任北绍下来,时天天还没说什么呢,任北绍就先松了一口气,“终于出来了。”
时天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刚才我就想说了,你今天干嘛把自己缩成鹌鹑一样,来我家不至于这么拘束吧?”
“不是。”任北绍摆摆手,叹气道,“我不是怕你们家。我是怕我多说几句,我爸注意到我,就又要把软件开发工程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