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妩——小舟遥遥【完结】
时间:2023-02-12 17:32:47

  “我不行,我不行……”
  暖意融融帷帐内,李妩面色苍白将那哭声不止的孩子推到奶娘怀中,如同迫不及待摆脱一个烫手山芋,她双手捂着耳朵,痛苦闭眼:“抱走,把他抱走!”
  太吵了,她的头吵得好疼。
  两位乳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办。
  李妩见哭声愈发响亮,强烈的挫败与烦躁感一同涌上,叫她嗓音也多了几分不耐:“快点,快点把他带走!”
  “阿妩,怎么了?”
  屏风后裴青玄快步走来,见着床榻上李妩捂耳痛苦的模样,脸色沉下,转而呵斥那两个乳娘:“贵妃的命令,你们听不见?还不赶紧带皇子出去!”
  两个乳娘吓得战战发抖,再不敢耽误,忙抱着嗓子快要哭哑的小皇子退下。
  “阿妩,阿妩……”裴青玄走到床边,伸手将那娇小瑟缩的身躯揽入怀中,掌心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已经抱走了。”
  怀中身躯还在颤抖,过了一阵,好似忽然回过神般,她靠在他怀中,揪着他的衣领“哇”得哭了出来。
  “我错了,是我错了……”她哭着,语气悔恨而自责:“我试过了,可是不行,他一直哭、一直哭,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细细哀哀的哭声,如一根根银针扎进心口,裴青玄心下酸涩难当,只得拥紧了她,薄唇贴着她的额,不断安慰着:“没事了,试过就已经很了不起,不怪你。”
  在他的安抚下,李妩渐渐平静下来,又哭累般,阖眸靠在他胸膛一动不动。
  裴青玄垂下眸,见她莹白脸庞还残着泪痕,卷翘如蝶的长睫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瞧着十分可怜。
  心下叹口气,他将她缓缓放下:“睡吧,睡一觉。”
  李妩眼皮微动,听到他这话,便也没睁开眼,由着他照顾。
  裴青玄将她放平在榻,方才抱着尚未察觉,现下松开,才发现她衣衫半褪,淡蓝色绣芝兰花纹的小衣也松松垮垮,莹白肌肤堆酥赛雪般,显出一段圆且柔润的弧。
  目之所及淡蓝绸料上那抹洇湿,裴青玄眸色暗了暗,这是方才她掉落的泪,还是……
  喉头滚了滚,强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他偏过脸,扯过锦被替她盖上。
  手背好似不经意碰到剀,他下颌绷紧,克制着紊乱呼吸,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下帷幔,快步朝外走去。
  本以为失败,此事便会告一段落,哪知半夜里,李妩忽然发起烧。
  裴青玄急忙要请御医,却被她拉住,蹙眉道:“先叫个奶娘过来。”
  “起了高热该叫御医才是,叫奶娘作甚?”裴青玄当她烧糊涂了。
  李妩无法,只好揪着他的袖子,红着脸讷讷道:“我涨疼得厉害,高热或许也是因着这个缘故,你听我的,叫奶娘便是。”
  裴青玄微怔,意味不明地于她身前瞥了眼,而后掀帘下榻,命人叫个奶娘来。
  不多时,一干奶娘中为首的那个来了。
  大半夜的,李妩也不好将裴青玄赶出去,只好忍着羞赧,将她现下的感觉说了。
  那奶娘经验丰富,一听这话,又伸手往李妩亵衣探了探,哎哟一声:“这样硬,怪不得要起高热。娘娘,您若不打算喂养小皇子了,明日奴婢们就给你备上回奶汤。不然您这边只涨不出,自个儿难受不说,还会淤堵化脓,高热不止,后头麻烦可多了。”
  想到傍晚那糟糕透顶的哺喂,李妩眉眼黯淡,摇头道:“不喂了,你们备那个汤药罢。”
  奶娘称是,又听一旁的皇帝陡然发问:“贵妃现下难受,有何法子缓解?可要再请御医来?”
  面对皇帝,奶娘更为紧张惧怕,忙低头道:“回陛下,依、依奴婢过往经验,娘娘发热并不严重,不必请御医。只需挤出来,再好好睡一觉,明早应当就好了。”
  挤出来。裴青玄扫过奶娘那两只搭下的大手,又看向榻间懒懒靠坐的李妩。
  虽知是她们都是女子,可一想到这粗鄙奴婢的手要去碰他的阿妩,还得行那等事。
  沉吟片刻,他压低眉眼:“弄出来就好了?”
  奶娘道:“是。”
  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声,又道:“你退下罢。”
  奶娘一怔,疑惑抬眼,这就退下了,都不用她帮贵妃?
  眼帘才掀,一道冷淡锋利视线扫来,吓得她一个哆嗦,再不敢耽误,忙低下头:“是,奴婢告退。”
  奶娘脚步匆匆退下,殿外守着的其他宫人见里头再无吩咐,也都默默散开,各归其位。
  暖香馥郁的寝殿内烛光晦暗不明,逶逶垂下的帷帐内光线愈暗。
  可李妩仍不够暗,她绵无力靠着墨青绫锻大迎枕,清艳脸颊染上滟滟绯红,也不知是高热烧的,还是现下这等羞窘不堪的境况。
  从前也不是]被他@优^,只那些时候,是私帷L月。现在却是一本正经地,做这等不太正经的事,反倒显得十分古怪。
  “不然还是叫奶娘来吧。”她咬了下唇:“叫素筝也行。”
  “大半夜的,何必搅扰旁人。”
  裴青玄直身坐着,一手托着,另一只手拿着素白巾帕:“若是疼,就与朕说。”
  李妩含糊地唔了声,只觉得脑子烧得昏昏涨涨,比发热还叫她意识混沌地便是那一双不轻不重的手。
  那是双握笔持弓的手,指腹有笔磨出的茧,也有拉弓握剑练出来的糙粝,此刻却捧着那只,掌心囟热r般炙幔激出一颗颗战栗。
  俩人都没说话,而这份静谧叫时间好似变得更加漫长煎熬。
  直到空气中有淡淡乃香,浸透帕子。
  哪怕李妩偏着头,闭着眼,依旧能感受到那落在身前的目光灼灼逼人。
  揪着被角的手指不禁收紧,忽得,一阵温热传来。
  她肩背一僵,惊愕睁开眼,眼前埋着的乌黑头颅叫她双颊腾得烧起:“你做什么?”
  男人低哑的嗓音含糊不清:“浪费可惜。”
  冷月寂静,萧瑟寒风声敲打着窗棂,茫茫黑夜里那O@吞声许久方止。
  翌日清晨,便有奶娘端着汤过来:“娘娘放心喝,这是素筝姑娘一早去太医院拿回来的药包,里头的麦芽、山楂、蒲公英,都是回奶的好东西,很是管用。”
  昨夜李妩被照顾了一回,晕晕乎乎地睡去,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面红耳赤,荒唐不堪,于是赶紧端过这碗汤喝了。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空碗:“这个汤药要喝多久,才能彻底断了?”
  “因人体质不同,耗费时日也不同,快则七日,慢的话半月也有可能。”奶娘以为她是怕再涨得难受,忙不迭宽慰:“娘娘莫担心,您喝了这个汤药,每日再及时挤出来,就不会再涨得那样疼了。”
  李妩讪讪扯了下嘴角,心说哪里还可能涨,她只觉空得很,面上却不显,只懒怠说了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奶娘躬身正要退下,忽又被美人榻上之人叫住:“昨日后来,你们可将皇子喂好了?”
  “娘娘放心,照顾皇子是奴婢们分内之事,自会将皇子照顾得妥妥贴贴。”
  榻上之人浅浅应了声,这回是真叫她退下了。
  那奶娘走出寝殿,忍不住回身朝里望了眼,暗自嘀咕,贵妃这到底算是在乎小皇子呢,还是不在乎呢?
  唉,这帝王家是非多啊,想也想不明白,遂摇头往外,不再多想。
 
 
第65章 
  正月二十二日,罢朝七日的皇帝总算出现在宣政殿。
  朝臣们见着皇帝康健无恙,连日紧绷的心弦也松泛下来,再听皇帝宣布贵妃得子的喜讯,齐齐恭贺,山呼天佑大渊。
  小皇子的名字也在朝议中定下,取单字,琏。
  琏,本意宗庙祭祀盛装黍稷的器皿。大皇子取此名,足见皇帝的器重。
  一时间,朝臣们心思浮动,依着目前形势,便是日后陛下再立正宫皇后,那位皇后怕是也无法撼动永乐宫的位置。
  而永乐宫内,李妩得知小皇子最终定下的名字,并不惊讶。
  孩子还在腹中时,那人就翻着古书典籍,皇子公主各取了七八个,全是富贵吉祥、寓意深远的字词,又挨个在她面前念了遍,问她的意思。
  她被问得烦了,叫他自去抓阄,最后男孩抓了个“琏”,女孩抓了个“瑶”,珍贵美玉之意。
  现在小皇子有了名,裴青玄成日“琏儿”“琏儿”地喊他,小家伙听多了,好似也知是在唤他,一听到“琏儿”,两只葡萄般黝黑水润的眼睛亮晶晶地睁大。
  日子一天天过去,李妩连吃了近半月的回奶汤,却还是会有。疑惑之余,去问过奶娘,才知不可完全挤空,挤空便会再出。
  弄清症结所在,当日夜里小衣再次被掀开时,她压着羞窘,低声提醒:“奶娘说了,不能吸空,得留一些。”
  身前之人听罢,动作稍停,须臾,才哑声应:“好。”
  这个亲近的机会虽难得,却也是一种甜蜜折磨。尝到甜头,又不能尝到更多,每回将她照顾入睡,还得去侧殿冲半时辰的冷水澡。
  这夜他照着李妩的嘱咐收敛了些,之后李妩又喝了一阵回奶汤,便不再出奶,身体也恢复不少。
  但她对小皇子,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便是崔氏和嘉宁她们进宫相劝,也支了些招数,她与孩子相处久了,依旧觉得心烦意乱,索性不再勉强自己,也不去折腾孩子,全权交给奶娘们照看。
  许太后知晓后,心疼孙子,隔三差五便来永乐宫探望。
  李妩也不拦,由许太后自便,自个儿在寝殿或是歇息,或是做些不费神的闲事。
  这般风平浪静过了些日子,及至二月,许太后又一次来永乐宫探望,却因着冰雪消融,道路湿滑,险些从轿辇上摔下来。
  虽未摔伤,却把老太太吓得不轻,当日夜里就病了一场。
  李妩从素筝嘴里知晓此讯,静坐许久。
  当天夜里,裴青玄从慈宁宫探望回来,她放下手中书卷,轻声与他道:“把孩子送去慈宁宫养吧。”
  裴青玄一身风雪寒气未褪,乍听得这话,脱氅衣的手稍顿,再次抬眼,浓眉拧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朦胧宫灯旁,李妩神色平静:“左右我也不知如何养孩子,倒不如交给会养的。这时节春寒料峭,太后也上了年纪,来回奔波,实在辛苦,若再发生什么意外,我担不起那罪过,便将孩子带去慈宁宫养吧。从此她不用记挂孙子,两头跑,我也能了却一桩心事,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将孩子交给旁人抚养,这样大的事,她的语气却如此平淡,平淡到裴青玄犹疑,她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气话?
  稍定心神,他将氅衣递给宫人,又屏退一干闲杂人等,大步走到李妩身旁。
  “母后此番实属意外,与你并不相干,无人怪你,更无人说是你的罪过。”他挨着她坐下,看着烛光下略显红润的娇颜,嗓音不疾不徐:“你是琏儿生母,又是一宫之主,哪有将孩子交给旁人抚养的道理?”
  “我虽是他生母,却无法去爱他、照顾他。”李妩垂了垂羽睫,掩下眸底黯淡怅然,红唇扯出一抹弧度:“与其这般,倒不如让爱护他的长辈抚养,最起码太后会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在我这,他什么也得不到。”
  不等裴青玄开口,她微微抬头,一双美眸是秋风落叶般枯槁寂静,一错不错盯着他:“大概如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心,无法去爱人……我试过了,试着去爱他,但还是做不到。”
  就如对裴青玄,她也试图劝自己,忘记过往的不虞,就这样吧,安分踏实与他过日子,努力像从前一样,重新去爱他。
  然而,还是做不到。
  好似忽然就失去了爱的能力,世间一切都变得枯燥黯淡,索然无味。
  有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晚秋暮色里,梧桐枯枝上挂的最后一片叶子,将落未落,但或早或晚,终有一日要凋落,归于尘泥。
  只那一日,何时来到,谁也不知。
  思绪回笼,李妩撑起几分精神,再次开口:“就将他送去慈宁宫吧,明早就送去。”
  裴青玄面色沉郁,黑眸牢牢望着她,好似要看穿她的心。
  良久,他才开口:“你确定?”
  李妩颔首,清丽眉眼间没有半分玩笑意味:“太后宅心仁厚,慈爱和蔼,交给她抚养,我很放心。”
  “不会不舍?”
  “不舍……”李妩眼神轻晃,嗓音淡淡:“或许有点,但也没怎么接触,并无十分不舍。再说了,同在宫里,我若想见他,随时可去探望。”
  见裴青玄还要开口,她也没了耐心,抬手按住他的唇:“我意已决,别再劝了,你就当为我身体着想,给我留个清静。”
  话说到这份上,裴青玄也知再劝无用,从唇边捉下她的手,漆黑眼底犹如深渊,瞧不出任何情绪。
  良久,他道:“就照你说的办。”
  翌日一早,刘进忠奉命,负责小皇子迁殿之事。
  办事效率很高,一个上午偏殿里那金玉摇篮、皇子日常的衣衫鞋袜等物,以及一干负责照顾皇子的奶娘太监等,都一同搬去了慈宁宫。
  皇子出门前,奶娘特地抱着他来与李妩行礼。
  宝蓝色绣葫芦纹的锦缎襁褓里,已满月的小皇子喂得白白胖胖,眉眼也长开些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洗般清澈。刚吃饱了奶,小家伙一本满足,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一切――华美奢华的殿宇,清雅矜贵的生母。
  “娘娘,可要再抱一抱皇子?”奶娘小心翼翼提议着,心下替皇子叹息,如何就遇上这样狠心的娘亲?孩儿才满月,就要送给旁人抚养。
  李妩看了眼襁褓中安静乖巧的婴孩,默了两息,抬眼看向一旁红了眼眶的素筝:“你去把妆台上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
  素筝正不舍着呢,冷不丁听到吩咐,愣怔一下才回过神,忙抬袖擦了下眼角:“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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