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妩——小舟遥遥【完结】
时间:2023-02-12 17:32:47

  “没听说过啊。”小春花摇头,却也不确定,扭头又问殷婆婆。
  殷婆婆答道:“情蛊只会叫人难以忘记对方,倒是有种黑斑虫蛊,种给仇人,虫蛊会一点点吃掉那人的脑子,将那人变成一具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的傀儡……贵人问这个作甚,你想养?”
  “随便问问。”
  男人冷白的脸庞扯出一抹淡漠弧度,抬手捏了捏眉心:“刘进忠,送出去罢。”
  刘进忠脑子里还想着那可怖的虫蛊,猛地被唤,浑身打了个激灵,再看那对古怪的南疆祖孙,心下愈发}得慌,面上恭恭敬敬:“两位这边请。”
  殷婆婆和小春花再次拜别皇帝,随刘进忠离开。
  这祖孙俩离去不久,肃王谢伯缙前来觐见,一来探望,二来辞行。
  “微臣三个孩子还在陇西,阿狼倒还好,一双女儿年岁尚小,从未离开父母这样久,臣的夫人每日牵挂不已,只想尽快回去与孩儿们团聚。如今陛下已脱离险境,小皇子业已平安送归长安,臣职责已尽,也该回北庭戍边。”
  见他急着要走,裴青玄浓眉轻拧,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下,只似笑非笑说了句:“也好,此番给你们夫妇俩添麻烦了。走吧,都走吧,回去与你的儿女们团聚,别像朕一样……”
  妻与子都走了,这座巍峨空旷的皇城之中,他真成了孤家寡人。
  谢伯缙也听说了贵妃携子离开皇宫之事,沉吟良久,才道:“陛下,往事不可追,既已决定放下,便朝前看吧。”
  朝前看。
  裴青玄忽然笑了:“从前她也是这般与朕说的,叫朕往前看……”
  谢伯缙:“……”
  看着皇帝眉眼间的郁色,他薄唇轻抿,低低道:“陛下,你还是放不下。”
  裴青玄脸色微僵,沉默了好半晌,伸手指了指胸膛,自嘲的笑:“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人,怎能放得下?朕没那样广阔的胸襟。”
  作为帝王,他的心很大,可容纳江山社稷,天下黎民。
  作为男人,他的心很小,容了李妩,便再容不下其他。
  两厢沉默一阵,裴青玄故作轻松:“行了,你不必担心朕。朕不会再做傻事,也不会再去打扰她……朕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适应着让她淡出他的生命。
  谢伯缙深深看了好友一眼,肃穆眉眼一片真挚:“万望陛下珍重。”
  裴青玄笑意温润:“你也珍重。”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李妩出宫已有十日。
  这十日除了与家人作伴,便是与牙人四处相看宅院。她的根在长安,日后无论下江南还是去北庭,在长安总得有处自己的院落,加之李太傅老迈,身体不好,李妩也想在父亲膝下尽一尽孝,至于外出游历之事,按两位嫂子的话――“过完年再说”。
  她忙着看房选地,裴琏则每日跟着李太傅读书,闲暇时或是与表兄表姐们玩耍,或是跟着李妩一同出门逛。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母子俩的关系也在相处间逐渐亲密。但有的时候,裴琏还是会忍不住看向皇宫的方向发呆。
  李妩也知道孩子的思念,这日夜里,将裴琏哄睡,她看着那张好看的脸庞,暗暗想着,待过两日定下东乡那处庄子,便让嘉宁带裴琏进宫,给宫里那两位请安。
  裴青玄或许是个混账,于裴琏却算得上是位尽心尽责的好父亲,许太后更是掏心掏肺的爱护这个孙儿。
  心下既定,李妩放下幔帐,正要歇息,身下忽的传来一阵不适热意。
  柳眉蹙了蹙,她陡然想起什么,连忙掀被下床,绕到屏风后。
  昏朦烛光下,看着裙衫上沾染的血污,李妩面色微窘。
  这段时日太忙,她都忘了癸水这回事,而且从前来癸水,她会有些胸涨腰酸的症状,现下那些症状全然没有了――
  甚至癸水真的来了,她连腹间痛意都感知不到,还是觉着湿意,才知是来了。
  至于那些疼痛去了哪……
  想到那个可能,李妩一张清婉脸庞红白交加,只觉尴尬无比,这个蛊怎的如此邪门,连这种疼痛都转移?
  未免也太羞耻了!
 
 
第78章 
  夜阑人静,辽阔天穹间挂着几颗疏朗的星子,紫宸宫寝殿灯火昏朦,苍苍色龙纹幔帐笼罩的龙床内更是一片茫茫黑暗。
  一向觉浅的裴青玄被腹间隐痛搅扰惊醒,阖眸感知片刻,衾被下手掌微抬,长指沿着坚实的腹部线条探寻,待确定疼痛的部位,两道浓眉不禁拧起。
  这份疼痛忽疾忽徐,隐隐约约,虽于他而言并不难捱,但此处既非刀伤,也非肠胃,从前也未曾痛过,忽然疼起来,实在古怪。
  就在他思忖着是何缘故,那腹疼不觉平缓许多。
  现下已是深夜,疼意又有所消减,裴青玄也没再多想,只当是身体恢复期有些轻微的不适反应。
  然而翌日早上醒来,腹间那阵疼痛并未消失,仍是隐隐约约萦绕着,胸膛也莫名闷堵发慌。
  心烦意乱地用过一顿早膳,为求稳妥,他还是让刘进忠去了趟太医院。
  不多时,席太医便急急忙忙随刘进忠赶来,见过礼,一番望闻听切后,席太医面露疑惑:“陛下脉象平和,并无半分不妥,且您这些时日一直卧床休养,腹部也无外伤,照理说不该觉着痛意……”
  裴青玄靠坐在榻边,语气清冷:“但朕的确从昨夜便觉着一阵绞痛。”
  见皇帝这般笃定,席太医态度愈发谨慎,弓着身子又问了一些细节,依旧无法断症。彷徨思索间,他忽的想起什么,忐忑地看向皇帝:“陛下,会不会是那南疆花蛊导致的不适?单就您的脉象来看,均匀和缓,节律整齐,乃是常见的平脉,并无大碍……”
  鎏金香炉间青烟袅袅,裴青玄盯着那从镂空雕花炉盖中缓缓升起的白烟,想起这花蛊的诸般效用,其中一样便是――疼痛转移。
  若这古怪痛意并非来自于他自身,那便是来自于阿妩。
  可大晚上的阿妩如何会腹痛?难道她受伤了?
  漆黑狭眸间闪过一抹隐忧,他撑着身子坐起,几欲下榻,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冒出个念头,英俊脸庞有一瞬古怪的僵硬。
  夜间腹痛,且痛意会断断续续到白天,再加之这两日正是李妩来小日子的时候,所以他腹间的这阵痛意,是阿妩来癸水的缘故?
  “陛下,您怎么了?”席太医觑着皇帝突然难堪的脸色,心下惴惴:“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无事。”
  裴青玄原本直起的腰身又靠回石青色迎枕,神色自若道:“朕突然不觉得疼了,你退下吧。”
  席太医心下奇怪,却也不敢多问,躬身应道:“那陛下好生休养,微臣先行告退。”
  刘进忠忙送着席太医出殿,经过前阵子的事,他与太医院众人熟络不少。
  俩人边往外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看来陛下此番不适的确是那南疆蛊术的副效用,唉,巫蛊之术邪门,真是沾染不得。”
  “这话你日后还是莫要说了,那蛊术便是再邪门,却也救了贵妃一命。”
  说到贵妃,席太医脚步微顿,而后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看向刘进忠,嗓音也压低不少:“刘总管,近来怎么都没听过永乐宫的动静?”
  “这你也莫要打听了。”刘进忠抱着拂尘摇了摇头,神态诚恳:“你们太医院现下最重要的便是调理好陛下的身子,叫陛下能早日归朝理政,御案之上三省六部递上来的折子都快成山了!”
  “刘总管提醒的是,某不再问了。”
  说话间,俩人走到外殿,席太医与刘进忠拱了拱手,便提步离开。
  刘进忠抬眼看了下秋阳明媚的天空,正要转过身,视线扫过永乐宫的方向,心下不由一阵欷[。
  别说席太医了,就连他这个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也满肚子疑惑。
  陛下明明已放了贵妃和小皇子出宫,对外却称贵妃抱恙,皇子在永乐宫陪伴。留着这个幌子,莫不是存了日后再将母子俩接回来的念头?
  可若是还惦记,如何这十几日来,陛下对母子俩一概不问,一副真的彻底放下的模样。
  唉,帝心难测啊。刘进忠轻晃了晃脑袋,也不再多想,转身回殿内伺候。
  那一阵奇怪的腹疼持续了两日才消退,至于其他症状,微弱的几可不计。
  在御医的药补与膳房食补的双重调养之下,皇帝身体日渐好转,虽然仍旧清瘦修长,脸色不再苍白憔悴,较之从前有了血色。
  九月初二,罢朝多日的皇帝总算出现在勤政殿,朝臣们紧绷的心弦总算放松,激动不已。
  此前皇帝多日不朝,对外只说身体不适,都修炼成人精的朝臣们哪会信这套说辞,结合四处听来的消息,一部分人觉得陛下是为妖妃所迷,荒废朝政,另一部分则是觉得陛下已悄然离宫,微服私访,给贵妃寻那虚无缥缈的仙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具体如何,他们并不分明。终归陛下现在重新上朝理政,便是最好。
  皇帝重新上朝的消息,很快也传入李妩的耳中――李太傅虽赋闲在家,但两位兄长每日都要上朝点卯。
  这日午后,暖阳正好,崔氏带着长房一双儿女外出赴亲戚家宴,李妩难得没有外出,与嘉宁郡主在李府后花园赏枫钓鱼。
  裴琏则与二房嫡女绒绒,一同在书房听李太傅讲课。
  “绒绒被你二哥惯得只晓得玩,半点不爱读书。这回巴巴跟着去了书房,全是看着琏儿去了,她才愿意。”
  嘉宁坐在石桌旁,身后是一片浓郁绯红的枫叶,衬得她娇俏的五官愈发明丽。她毫不客气地与李妩调侃着自家女儿:“那小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看人先看脸,就爱跟长得漂亮的玩。这不,从前安姐儿寿哥儿去哪,她一准要跟上。现下琏儿来了,她转头就将安姐儿寿哥儿抛在脑后,只跟着琏儿玩了。”
  李妩手执银签子,不紧不慢从青花浮纹果盘里叉了一块切好的秋梨,送入嘴里一咬,梨肉饱满香甜的汁水溢满舌尖。待一块梨肉咽下,她才接了嘉宁的话,笑意清浅:“从前琏儿在宫里,与这些表兄表姐们接触得少,趁着这机会多熟悉亲近一些,也是好事。”
  嘉宁应声称是,见她吃梨吃得格外香,也拿起签子叉了一块,边吃着边问:“阿妩,你真打算搬去东乡那处庄子么?”
  李妩轻嗯了声:“契书差不多签好了,就差官府那边最后一道手续。那边依山傍水,良田肥沃,离城镇不远,周围两处村落的民风也淳朴,最主要是那处庄子的前主人是个苏州商户,庄子里修了一座极为精巧的园林,牙人带我去看时,我一眼就瞧中了。”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夏日在园林里赏花下棋,冬日在亭中赏雪小酌的怡然生活。
  “可外头再好,终归不如自个儿家里。”嘉宁试图劝她:“长嫂去岁就与我提过,说再过些年,孩子们也都大了,日后添丁进口,府邸或是不够住。她想将隔壁那户宅院买下来,将墙打通,拓成二院,待孩子们再大些,便搬去那边住。前些日子她又与我说了一遍,是想让你和琏儿安心在府中住着,她将二院之事提上日程,最多年后就能搬去隔壁。到时候一家人住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再好不过!”
  “这事长嫂也与我提了。”
  李妩淡淡说着,又叉了一块秋梨送入嘴里,细细咀嚼着咽下:“大抵是年纪大了,觉得城里虽繁华,却也喧嚣吵闹,加之在城内住了这些年,住也住腻了,倒向往起五柳先生诗中所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日子……”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嘉宁笑骂:“你哪里年纪大了?你要是现下就觉得自个儿老了,还一口一个嫂子地喊我,岂不是将我也叫老了?我可不依!”
  她嗓音清脆,又生着一张喜气富贵的圆脸,开起玩笑时叫周遭氛围也轻松几分。
  李妩弯眸笑了笑,但搬去东乡庄子的态度还是坚决。
  撇去方才提及的两点,她搬去城郊庄子更重要的原因便是她现下的身份。
  李妩现下也不知她到底算是李妩,还是沈雯君,就连东乡那处庄子都是用李太傅的身份签契。
  她带着裴琏住在李家,时日尚短倒好糊弄,若是住的久了,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叫人起疑。倒不如搬去城郊乡下,无人认识,反倒逍遥自在。
  “二嫂莫要担心,反正东乡离城里也不远,我若是想家,便带琏儿坐马车回来,清晨出发,还能赶上中午在家吃口热饭。”李妩嘴角微微弯起:“若是你与长嫂得空了,还能带孩子们来我庄上玩,逗猫、遛狗、钓鱼、摘果子,没准你们住着都不愿回来了。”
  嘉宁本就是个贪玩心性,听李妩这般说,心里也生出些向往,睁着圆眸诧异:“你还打算养猫养狗?”
  “猫可以晚些养,狗先养一条,看家护院。”
  说到这,李妩想起前几日,她去了趟长济坊的沈家小院。
  五年前她被裴青玄从幽州寻回时,沈家老太太、安杜木、石娘、朝露等人紧赶慢赶也来了长安,后被那人安置在了长济坊。
  这些年,李妩虽未再见过他们,但每年年节都能收到沈家小院送来的节礼,虽不贵重,胜在心意。
  素筝偶尔出宫采办,或是回家探亲,也会往沈家小院走一趟,看望沈老太太等人的近况。
  安杜木学会一些长安官话,石娘也能识得一些字,两年前朝露及笄,与隔壁一户铁匠家的小儿子好上了,沈老太太经得李妩同意,做主将朝露许给了那铁匠儿子,如今小俩口日子也过得踏实和乐。
  沈家小院的人见到李妩出现,皆是惊喜不已。
  朝露更是大着肚子,拉着她家老实巴交的男人,端端正正给李妩磕了三个头,满眼泪光:“当年若不是娘子将奴婢从牙行买出来,奴婢现下还不知在哪受磋磨,哪来如今的安稳日子。”
  李妩看着她那高高的大肚子,赶忙让石娘将人扶起。
  一番寒暄过后,李妩禀明来意:“东乡庄子缺人手,我想将你们一道接过去。”
  这处院落是裴青玄购置的,沈老太太他们也都是他一直在照看,如今她既与他断了,这些属于她的“责任”,也该自己肩起,不再麻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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