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一回头,却呆在了原地。
花蟒竟然焦躁地在原地打转,丝毫没有越界的意思。
叶弄池这会儿才慢悠悠地飞了过来。
他倒是好,谁也看不见,谁也打不着,遇见什么都不用慌。
“你怎么回事?一个天才剑修,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拔剑才是,而不是扭头就跑。”
眼见花蟒确实是被困在了原地,白岑这才放松下来。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嗯,下次改正。”
没办法啊,那么大那么粗一条蟒蛇突然冲过来,寻常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逃跑吧。
“它出不来?”
白岑指着花蟒问道。
“嗯,秘境里每个地界都自称一派,泾渭分明。”
白岑放心下来。
眼见人在眼前却咬不到,花蟒肉眼可见焦躁起来,蛇头不断摆来摆去,盯着白岑‘嘶嘶’出声,甚至比刚才还要焦躁。
白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往旁边移了移,就见蛇头立刻也跟着挪了过来。
白岑顿时无语:“它守在这儿,我怎么过去?”
叶弄池也有些疑惑,再次凑近了花蟒。
方才树荫影影绰绰,他看得不真切,如今才看到,花蟒身上大大小小,满是伤痕。
有烧伤,有剑伤,新伤旧痕错落在一起,这才形成它奇特的花色。
叶弄池叹了口气:“我就说这届修士不行。修仙虽是逆天而行,却也有顺应天命一说,夺人内丹这种事满手杀戮,怎么可能是夺魁首选。”
白岑也明白过来了,它这一身伤痕,大概是早有修士落在这里,把它当成了目标。
而它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躲过来的。
至于攻击她,可能是把它当成和那些人一伙的?
白岑有点不确定,但花蟒守在这儿始终不动,叫她进退两难。
一人一蛇又对视片刻,不知是不是错觉,白岑突然觉得,那双冰冷的竖瞳竟然……没什么杀意。
她想一想,试探道:“我不伤害你,你让我过去?”
花蟒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按道理来说也该生了灵智,多少事可以听懂她的话。
果然,听到白岑的话,花蟒给出来回应。
它晃了晃蛇身,依旧挡在白岑面前。
……这是不肯的意思了。
白岑急得挠了挠脸,却见花蟒的头跟着她的动作上下动了动。
白岑一顿,试探地把手伸得远一点,果不其然,蛇头又乖乖地跟着动作。
叶弄池也发现了这个状况,疑惑地飞了下来。
“你手里有什么?”
白岑摊开手掌,凝沙珠老老实实地待在她手里。
见到凝沙珠,花蟒的‘嘶嘶’声更大了,蛇尾也焦躁地拍来拍去。
白岑有点惊讶:“你想要凝沙珠?”
花蟒果然通人性,巨大的蛇头点了点,又左右摇了摇。
叶弄池看不太明白:“这是要还是不要?”
又要又不要。
白岑看看凝沙珠,又看看花蟒,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子里形成了。
她捧了一捧沙,又小心地往凝沙珠里注入了一些灵力,下一瞬,一个迷你的黄沙蟒就在她手里成型了。
黄沙蟒依凝沙珠而生,如今凝沙珠在她手里,当然也能做出个黄沙蟒来。
见到黄沙蟒,花蟒的蛇尾险些要把地砸了个窟窿。
白岑恍然大悟。
“你想见黄沙蟒?”
这话都不必问,见花蟒的反应就知道了。
它数次冲向沙漠,却被无形结界挡住,焦躁地在原地不断盘旋。
果然如此。
看来刚刚它突然冲向她,不是因为把她当成敌人,而是嗅到了她身上凝沙珠的味道。
白岑手里的黄沙蟒也像感应到了什么,丝毫不理会白岑,身子一扭就落在了地上,随后也冲向结界,两蛇隔着结界对视,彼此都是焦躁。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难怪,估计这整个秘境下来,只有它们彼此是同类,产生一些同种族的情感也是必然。
这样一想,相爱的两条蛇被看不见的结界阻隔,倒是莫名有种凄美在里面。
相逢即是缘,好人做到底,白岑想了想,上前把黄沙蟒捡了起来。
“我把黄沙蟒送过去,你不能咬我。”
她跟花蟒商量,花蟒听懂了,激动地吐着信子,蛇头扬了扬,似乎在做保证。
白岑小心翼翼伸过去一只脚,果然,花蟒老老实实待在原地,没有进攻的意思。
她又把整个身子送了进去,果然,有她带着,手里的黄沙蟒顺利进到了雨林。
两蛇都有些焦躁,白岑把黄沙蟒放了出去,花蟒立刻低下头和它碰了碰,身子不断扭动,说不出的激动。
叶弄池也看明白了。
“做得不错,蛇媒婆。”
白岑:……
作者有话说:
白岑:给我个笛子,接着奏乐接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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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砍三十四刀
花蟒高兴得像个蛇狗,晃了半天尾巴,随后把沙蟒顶在头顶,对着白岑吐了吐信子。
它头上的沙蟒也学着它的样子吐了吐,两条蛇的眼里都是温和和亲近。
花蟒倒是还好,只是沙蟒这个表情叫白岑难得生出几分愧疚来。
好好的给蛇家拆了,还给蛇身上也拆了,最后蛇蛇还要感谢她。
罪过。
白岑露出个笑,还没等说什么,叶弄池先开口了:“这是在谢谢媒婆吧。”
白岑:……
白岑维持着笑脸,生出来些感叹。
“你瞧他们跟我们像不像?”
叶弄池头顶个问号飞了过来,看了两圈也没发现什么相似:“哪里像?”
白岑礼貌道:“都是个大的带着个老的。”
叶弄池:?
他炸成一团,指着白岑的手都有些抖了。
“谁老!你说谁老!”
白岑保持礼貌微笑往后退了一步,视线穿过他看向两条蛇。
“不必谢我,不过是些巧合。”
话音落下去,白岑的视线就被一团白雾笼罩了。
是不服老的叶弄池飞到了她面前,非让她看个清楚明白。
“你睁开眼睛看看!再说一遍!”
白岑手疾眼快,一把擒住,从根源杜绝这位几百岁的老人家作妖的可能。
叶弄池被毫无尊严地捏在手里,气得跳脚,白岑又当起了尊老爱幼的典范:“哎呀,我错啦,别生气啦。”
她语气软下来,叶弄池这口气就不上不下憋在胸口,一肚子气要发又没处发。
……等他凝出实体!等着!
白岑欺负完老人神清气爽,没理他心里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对着两条蛇笑了笑:“你们难得团聚,我就不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
天色晚了,她也要找个地方休息了。
说完她就要离开,花蟒却游了过来,阻在了白岑面前。
白岑一顿,疑惑地看着它。
迷你版的沙蟒也在它头上嘶了两声,尾巴尖直颤,直直地指了指身后的位置。
白岑讶然,指了指自己:“是让我上去?要驮着我?”
花蟒昂了昂头。
白岑比量了一下,它这个粗细驮着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白岑揉了揉耳朵。
“不用麻烦啦。”
花蟒却不听,依旧执拗地昂首,沙蟒的尾巴尖也拍出来残影。
叶弄池趁着白岑不注意终于挣扎了出来,看到这情形姑且放下了个人恩怨。
“去吧,看着样子应该是想带你去哪儿。”
他都这么说,白岑的顾虑消散了大半,对着花蟒客气笑了笑。
花蟒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蛇身动了动,侧到白岑面前。
白岑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上去,入手是冷血动物独有的冰凉触感,还有其肤质的粗粝感。
白岑以为自己会害怕,但是很奇怪,真的触碰到的时候心里隐隐的恐惧完全消散了。
她又看了一眼花蟒,使劲撑着一跃,就翻到了花蟒背上。
“辛苦你啦。”
花蟒吐了吐信子当做回应,随后转头,游走在树影中间。
夜间的树林白岑不是没有走过,但以这种方式还是第一次,大概是心里平静,月色都比方才温柔了不少。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月色,当然值得伤春悲秋。
但偏偏有人看不懂这温柔的气氛也读不懂白岑寂静的内心。
“我猜它要带咱们去找宝贝。”
叶弄池鬼鬼祟祟地在白岑耳边出声,生怕人听见一样,还欲盖弥彰减小了音量。
白岑额角跳了跳,觉得可能是时候实验一下先前叶弄池说得‘单向关闭灵力’是不是真的了。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叶弄池的猜测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花蟒游走很长一段,身边的树木也越来越稀少,半人高的草地映入眼帘。
这里草木生长旺盛,花蟒已经完全陷了进去,要不是白岑坐在它身上,都要找不到它了。
偶尔有草扫过白岑脸颊,她本以为这样高的草会很锋利,却没想到格外柔和,扑面而来的草木香沁人心脾。
白岑的指尖落了一只萤火虫,白岑愣了愣,随后就见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了出来,直接把黑夜电亮。
白岑不自觉惊叹了一番。
叶弄池也来了兴致飞了起来,和这些萤火虫呆在一起,活像个变异种。
白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这声笑吸引了叶弄池,他歪了歪头:“笑什么?”
白岑连忙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就是想到我们要寻宝了,有点激动。”
叶弄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看出什么来,只能作罢。
正说着,面前忽然开阔。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穿过了草地,入目是个清澈湖泊,映着月光,像个人间仙境。
湖中央有个小岛,花蟒就这样入了水,驮着她往小岛去。
白岑小心地提起裙边,花蟒游得很稳,她也坐得安稳。
到了岛上,白岑轻巧地从花蟒背上跳下来,这才有空打量起周遭。
一见之下她却愣了愣。
岛上倒也是一片鸟语花香,但白岑的视线却只被一个东西吸引。
一朵在月光下缓缓绽放舒展的昙花。
这花不大,却占据了白岑的整个视线,花瓣层层叠叠,嫩黄的蕊若隐若现,而在它周遭竟好像自带了一圈光晕,衬得它神圣得不像话。
定不是凡品。
白岑愣愣地看着这花,花蟒在她身后推了推,似乎是催促她过去。
白岑有些不确定:“给我的?”
花蟒无声和她对视。
得了肯定,白岑这才屏住呼吸往昙花那处去。
这场景太美好,她有些不忍破坏。
“快快快,这东西只开一刻钟!”
她是不忍破坏,却实在是有愿意破坏的。
白岑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手刃老祖的冲动。
叶弄池绕着这花飞来飞去,白岑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叶弄池似乎有些兴奋得不同寻常。
怪事。
照他所说,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这么一朵花叫他兴奋至此?
“怎么了?”
这么想着,白岑也这么问了,叶弄池闻言兴奋地抖了抖身子。
“这花你要连土一起掺走,放在乾坤袋中,这样才可保存许久。它是天灵地宝,要至纯的灵气才可培育出一朵,我竟不知,它竟会在秘境中出现。”
若只是稀有,叶弄池绝对不会激动成这副模样,一定另有隐情。
白岑没接话,安静听着,果然,白岑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因着灵气纯正,它还有些其他功效。它能补魂。”
白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叶弄池如今这副模样出现的主要缘由就是他的神魂碎得厉害,这么一缕雾气已经凝结了大部分灵力,若是这花能补魂,岂不是说?!
叶弄池狠狠点头,肯定了白岑的猜测。
“若是以此花入药,我便能更快修魂,凝成实体。”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从前说是凝成实体,但我魂魄不全,即便有了实体也只能靠着古剑修炼,半人半灵,但若能补魂……”
他的声音颤了颤,似乎是小心翼翼说出来接下来的话。
“……我便能真的复活了。”
不知为何,白岑鼻子一酸。
她此刻才从叶弄池的话里听出几分对‘生’的向往。
原来不是不想,只是不说罢了。
知道这东西对叶弄池的重要之后,白岑的精神也跟着紧绷起来。
怕破坏它的花的根茎,叶弄池小心翼翼地用手把多余的泥土拨开,又拿了个新的乾坤袋,单独放这朵昙花。
看着花安全进了乾坤袋,叶弄池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世间能以此入药的不多,回去还要同揽月商议一番。”
虽是知道乾坤袋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内有乾坤,外界因素根本打扰不了其中,但白岑装起乾坤袋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动作,生怕自己略微粗鲁叫里面的花受了伤害。
收好乾坤袋,白岑放松下来。
“你先前不知这里有?”
叶弄池摇摇头:“这花只在开放的瞬间现世,即便从前有,我也是极有可能错过的。”
他说着,看了看远处依偎在一起的两条蛇,又看了看白岑,突然笑了起来。
“世间果然自由缘法,我本以为我命定要如此潦草过一生,或许你真的是我仅存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