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一口气,只能用四个字总结。
“听天由命吧。”
很快几人就踏上了回程的飞舟,期间那些师姐远远地看着,想过来又不敢。
一是这小师妹与来时的气质截然不同,整个人都是生人勿进的气场,二来,白纤竹的事情总归是在他们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知道,这个小师妹远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
没两日,一行人便回了飞羽宗。
下飞舟时,各位师父都等待许久,见人回来纷纷迎了上来,好不关切。
他们早就听说秘境发生的事情,见到自己弟子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有些笑目样。
“如何?秘境中可还安好?”
“师父放心,弟子没给您丢脸。”
周遭围绕着这幅亲密氛围,叶弄池却好像见不到一样,满脸踌躇。
白岑张着眼来回张望,没见到揽月,她有些失望。
“师父怎么没来?”
听到她的问话,叶弄池小声道:“她向来不喜欢这种热闹寒暄的模样,自然是在家里早早等着了。”
该来的躲不掉,叶弄池深吸一口气,便要御剑回山。
谁知命剑才起,便被人挡的去路。
是柳耳,白纤竹的师父。
“杀了我徒弟便想走,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她这样说着,脸上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模样,只是有些违和的漫不经心,好似公事公办一样。
她这样说,旁人的视线自然也就聚集了过来。
叶弄池还没等说话,景芍当下挡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徒弟做了什么事?”
虽说她不知前因后果,但她自诩还是了解白岑,能把白岑逼到杀人的地步,白纤竹一定是非同一般的过分。
白岑也是有些感动,却又担心她会有惹祸上身。
只是她的担心显然多余。
景芍的师父见状也立刻凑了过来,向来沉默寡言的他难得主动说话:“我徒弟说的有道理。”
叶弄池没忍住笑了一声。
大概护短也是刻在飞羽宗门规里的吧。
宁澈此时也到了跟前,她拦住柳耳欲动的手,笑意盈盈:
“白岑这次可为我们飞羽宗立了大功,夺了魁首。但一码归一码,她的罪自然要认,只是有什么事先等她回了师尊之后我们再说。”
柳耳那边挑了挑眉,视线在叶弄池身上照了个来回。
她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没必要为个便宜徒弟得罪旁人。
她收回手娇滴滴的笑道:“瞧你们紧张的。这可是咱们的宝贝,我又没说要怎么。”
宁澈也笑:“柳长老素来最强道理,倒是我们此人忧天了。”
这话就是反讽了,柳耳听了面色也不好看,却没有办法发作。
此时宁澈对叶弄池挥了挥手:“许久没见你师尊了吧,还不快去。”
叶弄池抬眼瞧了宁澈一眼,略一拱手。
“多谢。”
白岑抬头,有些诧异。
“难为你还会说个谢字。”
两人腾空而起,没了旁人的视线,叶弄池光明正大的戳了戳白岑的脑袋。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形象?不懂理数,不知感恩?……还适合当个女孩儿。”
最后一个问题又是露出他爱记仇的真实模样了,白岑差点咬了舌头。
她怎么就不长记性?非要惹他,他这仇记起来,一时半会儿恐怕就忘不了了。
叶弄池轻轻哼了一声。
“有这功夫猜忌我会不会说谢字,还是还是想了想待会儿见到揽月该怎么办吧。”
白岑其实一点儿都不紧张,懒洋洋地往他身上一趴,左右风吹不到她身上,她这时还有点惬意,看着熟悉的景色,有点跷二郎腿的冲动。
“那便是你要考虑的了,左右师傅看不见我,有古怪的也是你。”
他这时当真是明白为何往日的叶弄池如此肆无忌惮了。
被人看不到有不好,却也有好的时候,比如不用在意他人目光,也不用在意该如何与人交往。
叶弄池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学会了这般无赖姿势,顿时哑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教他教的错了?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就像是两人身份对调了一样。
这样一想,他又不自主的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可不就是对换了吗?连身体都换了。
落到院中,果不其然,揽月在院中等候多时,桌上摆的是白岑素来爱喝的茶,旁边还放了精致的糕点。
听到动静,揽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身笑了笑。
“倒是没辜负我的期望,还算合格。”
夺得魁首一事早早就有人报告进了她的耳朵,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她的徒弟嘛,就该是最优秀的。
叶弄池在门口踌躇了一下,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不知是该先迈哪只脚。
先前没有实体还好,如今有了实体……总觉得自己要挨揍。
他试探地迈出一步,脸上露出和白岑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
“师父,我回来了。”
揽月刚要笑,离得近了,确实面色一变,手中藤条瞬间绷紧。
“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师父:硬了,藤条硬了
第48章 、砍四十八刀
叶弄池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立在了门口。
他试图理解揽月说的话,小心翼翼试探:“就是我啊,师父。”
揽月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冷笑一声,表情出离的愤怒:“我打得就是你!”
说完犹不解气:“枉我教你这么多年,就是叫你做这种事的?!”
哪种事?
叶弄池和白岑和都摸不着脑袋。下一瞬就见揽月眉目一厉,长鞭直接向叶弄池袭来!
叶弄池灵活跳出两米开外,鞭子只堪堪擦到他的衣角。
初时叶弄池还试图解释,次数多了他也不耐烦起来。
真是好一个别致的师徒重逢。
“老太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对你徒弟做什么?”
“我徒弟?”来月冷哼了一声,杀意不减。“我没你这样旁门左道会夺舍的徒弟!”
他这话如惊雷一般,叫叶弄池狠狠惊住。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
揽月有些体力不支,在院子里喘着粗气,手却坚定地指着他。
她鞭子一甩,抽出猎猎风声。
“老娘拼了一身修为把你粘起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把我小徒弟还回来!”
……?
这话里的意思太重,叫叶弄池一时不敢妄动。
“你……”
他不由自主清了清嗓子,只觉得嗓子里堵了什么,说不清楚。
“你知道是我?”
“废话!”
揽月明显是气急,说话也不再顾虑。
“你恨不得一抬腿,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哪里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叶弄池自问聪明一世,鲜少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时候,这时却不由自主地乱了起来。
“你等等。”他抬手叫停。
“意思是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甚至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两人说话间,揽月又重新聚了灵力,手里的鞭子泛起不详得蓝色电光,她无意继续多言,似乎要下最后一击。
“少说废话,既然你已经走了邪门外露,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白岑也是懵的,从进门开始,她就有些搞不清事情走向了,唯有一件事她明白,那就是揽月现在已经彻彻底底误会了。
要是不叫停的话,她是真对叶弄池动了杀心。
她倒吸一口气,紧急组织语言。
“等等师父!这是个意外,我们可以解释!”
话一出口,她又懊恼起来。
她说了有什么用,她这副模样,即便是喊破喉咙揽月也听不见。
她是这样想的,下一瞬却真的见揽月收起鞭子,脸上的神色虽然凝重,但却没有方才那样杀意浓重。
“什么意外,说来听听。”
“难为你肯听了。”
叶弄池自然接话,随后一顿,继而大惊失色。
“你看得到她?!”
揽月嗤了一声。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到。”
“等等等等,”叶弄池有些凌乱,指了指白岑,又指了指自己。
“那之前呢?你也看得到……我?”
揽月被他问得有些不耐,鞭子一手,开口是十足的嘲讽。
“废话,都说了你抬腿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叶弄池失去了言语。
他之前都做了什么来着……?
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对她的品味指指点点。
各种各样的记忆涌上心头,叶弄池眼前一阵发晕。
揽月任凭他呆愣在原地,坐回小桌前,想一想,便把原本准备的糕点吃了,又就着茶水顺了顺口,等着呆头鹅回神给自己一个交代。
叶弄池回过神就见到这一幕,当下把旁的事情放在一边,脱口而出:“这不是给我准备的吗?你你怎么吃起来了?”
揽月瞟他一眼,十分不屑。
“我是给我小徒弟准备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她对白岑招了招手。
“小徒弟,过来。这人一肚子坏事儿,可别把你带坏了去。”
白岑被她接了过来,满脸问号坐在了揽月手心,小心翼翼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正是叶弄池想要问清的。
闻言,揽月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重,随后又是漫不经心。
“就那么回事呗。”
她不愿多说,但方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已经被听得清清楚楚,叶弄池的指尖不由得捏了捏,说话时还有些犹豫。
“你说是你把我粘起来的。”
“啊,对。”
揽月不太在意,仿佛自己不是粘上一个渡劫期修士的神魂,而是随手粘了个泥人。
“不然你以为从天劫下来你还有命活着?还能留这么一缕残魂?”
叶弄池先前其实就有这种疑惑,但那烧火棍玄妙,他还以为是命剑的功劳。
原来是揽月。
叶弄池眼睛垂了下来,白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猜得到他的复杂。
他提起揽月时虽调侃居多,但白岑也听得出两人师徒情谊深厚,如今真相一出,难免叫人心绪激荡。
他不知如何开口,揽月也没有细说的意思,师徒二人几百年后再次面对面,还没来得及寒暄,便先是相顾无言。
叶弄池喉咙动了动。
“所以你的修为,是为了修我神魂,才会跌落至此?”
揽月的修为倒退一直是个迷,但如果是为了此事,那便说的通了。
他当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每当回想起来,身上没有一寸皮肤不是在痛,□□都是如此,何况神魂。
把它拼起来,拼出一线生机,不知揽月付出了多少代价。
无数心绪涌上心头,叶弄池险些哽咽,正要说些什么,揽月却先皱了眉头,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你这是什么表情?怪恶心的。”
叶弄池一腔情绪霎时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白岑听了也忍不住笑,原先沉重的氛围顿时无影无踪,只剩叶弄池一人颤着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揽月看了一眼白岑,大概是想挽回自己在小徒弟心中的形象,勉强开口解释。
“我做,只是想做而已,我无愧天地,无愧自己,跟你关系倒是不大。你要真想报答我,赶紧把我的小徒弟换回来才是真的。”
说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在白岑头上摸了一把。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摸了一下后她的手一顿,又忍不住揉了揉,呢喃着开口。
“其实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就保持这个模样,我看也不错。”
白岑在他手里一僵,可怜兮兮抬头。
“师父?”
揽月清了清嗓子。
“咳……我说笑的,怕你难过。”
叶弄池重生的话题就这样被浅浅带过。
叶弄池知道她的脾气,最怕什么多愁善感,也只能顺着她把话题揭过去。
他把在秘境的遭遇一一说清,听完,揽月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好办了。”
她显然是知道一些内情。
“鲛人有龙鳞这事我早些年就听说过,只是没见过,还以为是杜撰的传说。但传闻他的愿望一旦实现就不可逆。你们这个模样,我倒还是头一次见到。”
白岑呆了呆。
“那我就要一辈子这样了吗?”
这样的话,她真的很有机会回家吗?
“也不一定。”
揽月摇摇头。
“我早就为这臭小子准备重塑肉身,给谁重塑都是塑,反正他现在已经算是活了,就把这个机会给你吧。”
白岑眼前亮了亮,松了口气。
叶弄池听了却不干了,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疯婆子,你是不是也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你?”
揽月疑惑地看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