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知道他能不能接收得到。
“好吧。”
叶弄池话锋一转。
“照你这样说,接手白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不过这事我还得再想想。”
“那是自然!”
见他松口,管家喜不自胜,随后拿出个印章和一串钥匙。
“这是代表白家的印章,这是书房钥匙,您收好。”
叶弄池神色不明地手下这些东西,随后嘴角微微挑起。
“你就不怕,我把这白家的家底败光?”
他怕不怕是一回事,但白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听到叶弄池这么说,她还有点惊讶。
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默契到这种不用开口的地步了?
听到这个半带威胁的话,管家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带着谄媚的恭敬。
“您说得是哪里话,这白家给了您就是您的,就算您今日把所有铺子都卖光了,我也是没有二话的。”
“嗯。”
叶弄池垂着眼,手里把玩着钥匙和印章。
“你先出去吧。”
管家告退后,叶弄池竖起耳朵听了听,确认没人偷听,这才和白岑商量。
“你怎么看?”
白岑听了问话却没抬头,仍旧看着这印章和钥匙。
“你刚刚不是说了?败光他们。”
她的回答不假思索,叶弄池却惊讶了一瞬。
“嗯?你是这样想的?”
他的惊讶叫白岑也惊讶起来。
“你不是这样想的?”
两个问题一出,两人面面相觑。
叶弄池揉了揉额头:“我方才只是吓他的……这种俗物,我还看不上。”
白岑不太赞同他的观点。
“俗物如何?有句话说的好,苍蝇再小也是肉,况且,白家欠我的,哪里是银钱能补得回来的。”
正确说,应该是欠原主的。
只是那个应该被补偿的少女早就死在了那个昏暗的柴房。
思及此,白岑不可避免地有一瞬间的低落。
见状,叶弄池欲言又止。
他方才是不是说错了话?就该顺着她说才对的。
这白家败了也就败了,他多什么嘴!
叶弄池后悔莫及,这会儿见着白岑一直低头,只能干巴巴补救:“你说的对,明日,不,今日我们就去把他的产业全都卖掉!”
白岑的伤神也只是那么一瞬,听到这话终于抬了头,不太明白他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变了这么多。
“这倒是不着急,其实我叫你答应,还有别的理由。”
叶弄池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假象如此碍眼。
全都是白雾,真的看不清啊。
他拿捏不好白岑的情绪,只能小心地顺着她说。
“哦?是何理由。”
白岑没听出他态度的古怪,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先前我们还是有些束手束脚,而且许多事情都没有想到,如今有了家主的身份,是不是会方便我们探查?”
她的语气认真,叶弄池不自觉也放下了方才的担忧,跟着仔细起来。
“你是说……?”
白岑点点头,视线落在管家给他们的钥匙上。
“你说,这个白木城送了那么多人去各个仙府,他是怎么记得的?会不会记录下来?”
这就是白岑打的注意。
如果当真每个被送出去的人都是如白纤竹那种蛊王,那有了名册,总比大海捞针来得强。
“不过在那之前,或许我们可以先去一下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
叶弄池一时没想明白,还有哪里是他们没去的。
白岑笑了起来。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看天资一般的人,往日是怎么过的吗?”
叶弄池一愣。
他确实说过。
所以白岑的意思是……?
片刻后。
白家确实是大,他们住着的客院已经是不小,但细探下来,也不过是只占了白家大院的一角,再往里是内宅,便又精巧了不少。
入眼就是假山好水,即便是炎炎夏日,也带出了一抹清凉。
好地方。
叶弄池神色冷淡,见了这般场景只笑了一声。
“倒是会享受。”
他们是来找白纤竹住处的,先前是白岑大意了,既然来了这里,那怎么能不去看看这老对头呢?
叶弄池随手抓了个人。
“往日白纤竹的住处在哪儿?”
那婢女一怔,有些为难。
“二小姐,既然大小姐已去,您没必要……”
叶弄池神色有些不耐。
“如今我是家主,谁跟你论那个姐姐妹妹的?”
话出口,婢女明显抖了一下,匆匆指了个方向,眼里的泪花都被吓了出来。
白岑没忍住摇了摇头。
“若你的传说流到民间,定是那种能止小儿啼哭的活阎王。”
叶弄池这么品都觉得这不是个好话,当下反驳。
“胡言乱语,怎么也该是惊才绝艳的盖世英雄才对。”
对自己的定位又不清晰了不是。
仗着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白岑肆无忌惮地对他撇着嘴角。
虽是看不到,但叶弄池却莫名察觉到这视线不像善意,于是十分警惕:“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在偷偷骂我?”
白岑从善如流地把视线挪开。
“快走吧。”
白纤竹不愧是真正意义上的白家独女,所住之处一点都不一般。
这雕梁画栋的,若说是什么公主的寝殿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再一想到在飞羽宗的时候,她的住处也是如此和心意。
白岑没忍住叹一口气。
叶弄池以为她是触景伤情,正要安慰,就听白岑喃喃自语:“有的人啊,还真是一出生就在罗马。”
每一个字叶弄池都认识,加在一起却叫他摸不着头脑了。
他聪明地选择不搭话。
虽然白纤竹已经离家许多年,但白岑看得出,这屋子还是日日有人打扫,一进屋就是扑鼻的花香,桌上摆着一瓶鲜花,上面还挂着露水。
倒是有心。
白岑嘲讽地看了一眼,随后坐在叶弄池的肩膀上大摇大摆地指挥。
“现在,把这个地方翻个底朝天吧!”
不用她说,白岑也会这样做。
白纤竹带去飞羽宗的衣服首饰已经够多了,但没想到,留在白家的还有这么多,白岑看着这梳妆台上满满当当的珠宝,差一点就被晃花了眼。
叶弄池十分正直地把她端走。
白岑:“?做什么?”
叶弄池的表情十分认真:“放心,旁人有的,你都会有。”
白岑一愣。
他这是……怕自己羡慕?
白岑顿时哭笑不得。
叶弄池这人倒是跟裴镜月有些像,时细腻时不细腻的。
白岑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
两人翻找了一通,连白纤竹幼时的衣物都翻了出来,却没见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白岑摸了摸下巴,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莫不是这里当真干干净净?”
叶弄池没说话,只是绕着屋子不停走。
白岑眨眨眼,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
叶弄池侧耳,似乎在听什么,白岑见状,连忙噤声,生怕打扰他。
就见叶弄池轻手轻脚地往角落里去。
“嘘,有风。”
白岑一愣。
又风又怎么了?
……不对。
他们好端端地在屋子里,不该有风。
密室?
白岑一下子明白了叶弄池的意思,当下也跟着紧绷起来,随着叶弄池的步伐探头探脑,试图用眼睛把这密室给盯出来。
终于,叶弄池的脚步停在一个角落。
“从这儿传来的。”
这是面墙,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既然叶弄池说这里传来风声,那便一定有古怪。
叶弄池后退了一步,下一瞬,寒霜剑出现在他手上。
白岑到吸一口冷气,连忙挂在他手上阻止他的动作。
“你要干嘛?”
叶弄池眨眨眼,神色还有些无辜。
“我把这儿劈开,就能进去了。”
……她就知道。
叶弄池办事还真是简单利落。
白岑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
“你弄出那么大动静,不就都知道咱们拆家了?书房还没找呢,可不能现在就暴露。”
叶弄池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白岑见说动他了,连忙扭头,试图找到机关,却见叶弄池一动没动,手上一晃,手里就出现了个符咒。
白岑又是一呆。
“这是……?”
叶弄池理所当然:“隔音符,这样外面就听不到了。”
白岑:……
是她大意了。
能用仙咒解决的事情,却是没必要靠手脚翻找。
叶弄池此时体现出他办事的妥帖来,手腕一翻,又掏出个小盒子。
“这是魁首的奖励,能维持一段时间以假乱真的幻象,待会儿出来之后把它放在这里,就没人能发现墙上有个洞了。”
说罢,他又是那副眼神亮亮的模样,这次白岑是真心实意地鼓掌了。
不错,当真不错。
思虑周全。
她是该学学,如今她身份不同了,处在凡间却还是想用凡人的法子。
该改。
见白岑点头,叶弄池彻底没了顾虑,一切不知好后,叶弄池神色一转,手中剑猝然出鞘。
下一瞬。
“轰——”
面前的墙体轰然坍塌,露出其后空荡荡的石阶来。
竟然还是个向下的。
叶弄池后退一步,等尘埃落定,确认不会叫他的衣角再染尘埃,这才举步迈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叶弄池随手一甩,四周便燃起了无名之火,为他引路。
白岑忍不住有些紧张。
待会儿她会看到什么?
是骇人的怪物?还是被囚的幽灵?
一时间,白岑脑子里纷纷扰扰,无数想法印入,不由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冷战。
感觉到她的害怕,叶弄池安抚地拍了拍。
“别怕,天塌下来有老祖宗扛着。”
白岑神色一动。
她抬头看去,叶弄池却仿佛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说完这句后手还搭在白岑身上,只是神色漫不经心,只看着眼前的路。
这一瞬,白岑还真的相信,即便前方是龙潭虎穴,有叶弄池在,他们也不过是来此一游。
她的紧张奇迹地褪去了不少,再次恢复了淡然。
台阶虽长,但总有尽头。
烛火照明了眼前一切,白岑不由有些惊讶。
眼前所见之物,同她想的一切都不同。
没有骇人的怪物,也没有不知出处的幽灵。
有的只有一些杂务箱子,还有一袭软床。
“这是……?”
白岑没忍住问出口。
叶弄池没回答,只是操控着周身火光飞入了烛台,这间密室里的一切显得更加清晰起来。
白岑这才发现,原来这四壁也有将就。
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不知是什么,似乎是一种文字,但又不像他们见过的任何一种,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叶弄池靠近了那张床,轻轻嗅了嗅。
这次不用他说,白岑也闻到了那股味道。
是陈旧的,血液的味道。
为何在此处?
疑云丛生,白岑忍不住仔细打量。
这床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但通过雕花依旧看得出,是个极为奢华的大床,之前被囚……或者是睡在这儿的人,不论是不是自愿,待遇都是很好的。
在白纤竹的房间密室,有着这样一张床。
谁会睡在这儿?
白岑和叶弄池对视一眼,两人的心理都有了答案。
“白纤竹。”
不错,再结合这隐隐约约的陈旧血腥气,除了白纤竹,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白岑稍微一猜,就猜到了前后因果。
“看来之前,白纤竹身子弱是假,假借体弱之名换血才是真的。”
这换血从年幼时便开始,在那之前,不知白纤竹的身体如何,只是在那之后,她的身体确实是不好的。
想来是换血的代价。
“不过为何要偷偷摸摸地躲起来?”
对此,叶弄池倒是觉得不难理解。
“当年白家还没有如此势头,想来还是在背着人的,若是被发现了,保不齐被当成是邪功抓起来。况且……”
叶弄池侧身,打量墙壁上的字体。
“早就听闻巫蛊一族有自己的文字,想来这就是了。”
白岑咦了一声,指着墙壁问道:“你是说,白纤竹偷偷在这里换血,又在这里学巫蛊术,等学成了,再由白木城把她和我一起送进飞羽宗?”
叶弄池点点头:“八成如此。”
白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果然是蓄谋已久。
难怪当日白纤竹说她恨她,又说羡慕她。
换血一事听着就邪门,大概年幼的白纤竹也不懂自己为何要吃这份苦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