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定神闲,但又觉得这样很索然无趣。
无趣。
麻木。
仿佛自己被排斥于三界之外,天下苍生的生死、荣辱、恩恩怨怨,无论是浮华一瞬,还是万古悠长,皆与自己无关的感觉。
她扭头,去看身边的巫羲。
魔神俯视世间,眼底映着那些画面,却仿佛不曾看入眼底。
孤独而冷清。
这个三界……已经不是万年前那个需要天神庇护的三界,如今的巫羲只是非神非鬼的怪物,即便被殷离强行拖入正邪两道的恩怨之中,他却对这样的大战毫无兴致,仿佛天下人死光了都和他没有关系。
师昭抓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一点点探入袖中,去抓巫羲的手。
她还不曾拉过他的手。
青年指尖一颤,被她迅速勾住食指,然后一点点,抓住他冰冷的掌心,十指相扣。
她低声道:“昭儿很感激魔神大人。”
青年微微低头,他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诡异的艳红来。
“什么?”
“地牢里,我顶撞了您,其实我一直在担心您会不会因此而不要我了。”少女微微垂头,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其实很害怕,宁可您抽我几鞭子,也不希望您一连多日不出现,好像我已经被抛弃了。”
巫羲并没有抛弃她。
但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又故作难过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她说那些蛊惑人心的话。
可笑的是,他的读心摄魂之术,对她没有用。
否则他每次觉得她在撒谎时,就可以剥开她的心看看几分真假。
“直到方才我被他们丢下时,我也在想,如果您不出现的话,我该如何自处。”
“如果不是因为您庇护着我。”
她仰着头,说:“殷离一定会借刀杀人,害死我。”
瞧。
开始告状了。
巫羲冷淡道:“聪明的孩子,才值得本尊容忍。”
殷离的小心思,巫羲如何不知。
这魔神洞悉一切,只是不太爱管罢了,殷离保护师昭是假,借口对正道出手是真,他一点都不在乎师昭的生死,如果师昭真的被带出城外,她可能会被波及误伤,也可能被殷离故意在宗主面前暴露。
如果真的如此,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巫羲没打算阻止。
她敢采取他不认同的做法,甚至顶撞他,就不该指望他一直无底线地护着她,无论她下场多惨,让她最后留一命已是他最大的容忍。
他一路在暗中跟着那群少年。
看她演戏,看她博取同情,看她故意出卖殷离,如此两面三刀,临阵倒戈,甚至算是一种背叛,换成魔神其他的下属,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却护住了自己。
很聪明的孩子。
只有巫羲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也只有巫羲对她伸出手,这件事便算翻篇,是数万年来他唯一一次破例,没有下次。
师昭听懂他话外音,不禁有些后怕。
与他们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
她双手抱住他的手,撒娇般地小声问:“对您而言,是昭儿重要,还是殷离更重要?”
这一幕画面有些诡异。
她站在山巅,眼前便是殷离在与正道进行生死搏杀,她却问身边的青年,是她重要,还是殷离重要?
显得非常无理取闹。
巫羲认真思索了一下,“你重要。”
师昭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可巫羲又补充道:“暂时。”
小姑娘的笑容登时垮了下来,无比哀怨地望着他,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怜,青年眸底渐渐漫上笑意,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声威胁道:“等你不乖时,也就不重要了,本尊就把你丢给他杀掉,倒也不错……”
师昭一颤,显出几分惶恐。
他欣赏般地看着她的眼睛,命令道:“不许怕。”
这是什么要求?
她还惦记着他话中的“不乖”,委委屈屈地努力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表现得越努力拙劣,越能逗笑这青年,在他有几分放松之际,师昭忽然踮脚,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轰——”
身后爆发出巨大的烈焰,风中有了浓烈的血腥气。
她愉悦的嗓音掩盖了遥远的惨叫声,“昭儿听话,昭儿不怕。”
青年深晦的眸子凝视着她,少女的睫毛翩跹若蝶,双靥透着淡淡的粉,像刚刚熟透的桃子,仿佛捏一下就能溅出甜甜的桃汁来。
干净,俏丽,天真。
——如果她身后不是一片修罗地狱的话。
真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人家,才能生养出这样娇丽的小美人,正道又究竟是干了什么,才教出这样表里不一的丫头,据说她入门时还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长大就歪成了这样。
不过。
这样的她也不差。
巫羲抬手蒙住她的眼睛,低头在她耳畔道:“真的不怕?”
她背朝着寒风滚滚的悬崖,被他推着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碾落几粒碎石,跌入云雾缭绕的崖底。
师昭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脚踩在虚空上,却没有掉下去,她试探着又后退一步,还是没掉下去。
吓唬她的。
她笑:“魔神大人总爱吓唬人。”
蒙着她眼睛的手挪开,这丫头还故意在空中坐了下来,完全不怕自己掉下去摔死。
其实吓着吓着,师昭就被吓习惯了,连幽月山的无底深渊、万年的寒潭水她都领教过,说真的,区区一个悬崖,就算她真掉下去摔成碎片,她也敢信巫羲会给她拼回去。
这丫头笑得太猖狂。
青年的黑发从鬓边垂落,挡住三分晦暗的眼神,“这次不吓唬你了。”
他说着,将她拉了起来,抱在怀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风中。
而他消失不久后,浩瀚无边的金光从这山谷之中迸发而出。
【滴滴滴滴】
【主角危险,启动防御机制。】
-
师昭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她被一段黑绸蒙住了眼睛,背脊只触碰到冰冷的铁质横栏。
巫羲的声音从她耳侧滚过,激起轻微战栗,“猜,是什么?”
她背脊上的衣物被撕开,是肌肤触碰到那物体,冷不丁冻得她一抖,随即青年压着她的肩,一点点完全靠上去,直至完全与肌肤相贴。
她猛地瞪大眼睛。
这是……
下一刻,铁索缠绕着她的手腕、腰肢,将她一点点缚紧。
师昭:“?”
这是刑架啊?!
师昭彻底懵了,开始挣扎起来,极其精巧的铁链撞击着铁质刑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犹如风过银铃,叮叮咚咚。
空荡荡的地牢里,只有她挣扎的声音。
这青年恶劣地把她挂了上去,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她。
他原以为,这丫头挣扎一会就会安分了,毕竟上次不曾吓到她,今日又怎么可能吓到?他想吓唬她的手段还在后头,谁知道她一直不住地挣扎,他不给她解开,她就闹个不停。
“魔神大人,魔神大人……”
“昭儿好怕。”
矫情至极的语气。
这青年看她乱扭乱挣,衣衫越来越凌乱,眼看着就要春光乍泄,原本兴味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又随着她的叫嚷变得有些古怪。
她瘪着小嘴嘟囔:“昭儿好怕。”
“要您亲亲才能好。”
巫羲:“……”
亲亲?
他不动,看着那张鲜嫩欲滴的小嘴不停地开合:“魔神大人,您在哪里呀,您不要把昭儿一个人丢在这里,昭儿会害怕的,不能没有魔神大人。”
真奇怪。
这个时候她说怕,反而给他平添几分愉悦。
微凉的手指按上她的下唇,巫羲平静的语气带着点嫌弃:“很假。”
师昭闭上嘴不说话了,巫羲长睫之下的瞳仁流出一丝疑惑,手指摁得紧了紧,差点碾到她的门牙。
谁知这小姑娘忽然一张嘴,叼住了他的手指。
巫羲猛地抽手。
他后退一步,眼底掠过迷茫和惊色,像冷静无波的死水终于被打乱,指尖还残留着温暖柔软、湿漉漉的触感。
他看了看手指,又看了看她,“你——”
放肆。
少女得逞地笑,“四舍五入,也算您用手指亲过我了。”
挂在刑架上也这么嚣张。
真是他宠成这样的吗?
巫羲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他扬起唇,沉沉地笑了。
这青年平时不爱笑,心情不好不笑,心情好了也不笑,万年来唯一一次笑便是这次。
少女看不见。
她听到他清冽动听的嗓音,带着傲慢与不屑,“不就是亲。”
“以为本尊不会?”
作者有话说:
我是认真的,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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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幽暗的地牢内,暖黄微光在青年的金瞳深处摇晃,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垂着,那张清隽冰寒的容颜,一寸寸在火光下瓦解。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
刑架上的少女无助地攥紧铁链,茫然地仰着头,黑色绸缎蒙住双眼,双唇饱满欲滴,等人采撷。
巫羲缓缓凑近。
灵体没有呼吸,只有她轻微的鼻息透出紧张,鼻尖相碰,挨得这么近,她却好像感觉不到,茫然地唤:“魔神大人?”
他说:“闭嘴。”
那低沉的声音那么近,几乎就是贴面而来,师昭登时住口,有些紧张僵硬。
唇只有两寸的距离。
一寸。
巫羲覆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带着极淡的馨香,感觉很奇怪。
他微微垂睫,一点点用唇碰了上去,感觉到少女仿佛被惊到似的,用力挣了一下锁链,随即一只手掐着她乱动的下巴,更加用力地碾上去。
是碾。
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碾。
他单知亲吻是唇瓣相碰,却不知还有别的做法,他的唇也如人一般冰冷,碾磨着她的,竟带起一阵诡异的酥麻。
真奇怪。
两人都觉得很奇怪。
巫羲有了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同于平时她主动亲他那样,不知为何,换了他主动,始知少女的这处如此柔.软,犹如被清洗干净摆放在果盘上的樱桃,清甜可口,引人沉迷。
而师昭。
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仰着颈子,有些无措,也有些欲哭无泪,心道您这就叫会吗?再这样下去,她的嘴都要被磨破皮了。
她低低呜咽一声,偏头想躲开青年的亲吻,却又被他掐住下巴,她的后脑勺贴着冰冷的刑架,犹如被钉死在上面,被迫被他犹如烙印一般,紧紧碾压着最柔.软的唇。
他一点点地磨。
师昭感觉唇被蹭破了,带着隐晦的疼,手指不住地攥紧又松,呜咽声断断续续。
巫羲皱眉:“哭什么?”
她非要亲亲。
真亲了,还哭。
少女的唇瓣带着一点点破损的痕迹,他笑了一声,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下唇,又激起一点点的痒。
不知为何,他兴致愈好。
手指下挪,他的声音令她醒神战栗,“不错。”
说着,衣帛撕裂的声音那么清晰,仿佛将黑夜也割裂了。
师昭茫茫然地攥着坚固的链子,直到指尖也攥不紧了,杂褥外衫压着淡青绣纹,一层层堆叠起来。
然后,他放了一把火。
滚烫烈焰燎过千里,将一切焚毁殆尽。
她开始感激这冰冷的刑架。
理智如江面之上激荡摇曳的浮萍,在一丝冰冷之中暂寻方向,魔神拿捏着她的理智,将她抵死反抗的倔强一点点碾碎,将她的骨头打散成一节节的,重新拼接。
青年的声音,却好似沙漠中的一泓清泉。
“乖孩子,听话。”
他的咬字那么清晰,声音那么动听,仿佛天神颁下法旨。
甚至透着不可亵渎的圣洁。
“分开。”
“……”
师昭闭着眼发抖。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梦里天地皆暗,祭坛上的白衣天神对她露出阴沉扭曲的笑,她被魔神拽着头发,一点点拖下了深渊里,他吞噬着她,让她无法爬出这黑暗。
阳光沉了下去,苍茫夜色一点点漫了上来。
火盆之上的噼啪声道道惊心。
又冷又热。
她抓着铁链,脚趾绷紧,呜咽声连接成了字句,“魔神大人……轻……”
魔神从来没有温柔。
师昭想起第一次,那是她不太愿意回忆的一次,因为饱含着怨恨、恐惧和鱼死网破,她伏在那方被打磨光滑的巨石之上,像一只被扭断脖子的白鹤。
她当时觉得委屈极了。
但她知道,这是她自找的,没有人逼迫她,她迫切地需要这样的交易,积怨多年的恨意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根本没有想过以后还要怎么过活。
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次地失控。
直到现在。
青年的手指渐渐放缓。
时而在湿热里翻搅,时而去揉她被磨红的手腕,他又在她被咬破的唇上亲了亲,“师昭。”
“魔神大人……?”
“喜欢本尊?”
“嗯……”她小声发出一道鼻音,“我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