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画才是最好的。
但不画的话,那他们的脑海里岂不是会停留在‘许淙’喂猪、割猪草、秃头等等形象上?不会变成‘许淙’聪既明伶俐又英明神武?
好纠结!
许明成看着许淙的脸色变来变去,又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然后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不算厚的信封递过去。
许淙回过神来,好奇接过,“这是什么?”
许明成:“你孙叔给你的,打开看看。”
孙教谕给的?
这下子许淙也不再纠结到底要不要继续画画册了,而是打开了这个据说是孙教谕给的信封,然后伸手一拿,居然取出了两张银票!
“是银票!”
“这一张是二十两,这一张是五十两,这一张是一百两,一共是一百七十两!”许淙拿着三张银票来回细看,发现这银票是真的,和他之前在金氏那里看到过的一样。
“爹,孙叔为什么要给我银票?”
许明成坐了下来,“你两年前画的第一本画册,你孙叔也寄了一本回去。北边让祥云书坊卖,南边便让你孙叔家里卖。这一百七十两是近两年卖出去后,给你的分润,这次孙夫人一起带过来了。”
“祥云书坊的那份,我已经让你娘收起来了,孙家这份,你就自己收着吧。”
一百七十两银子!
全部给淙淙!
听到这话后,许淙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纠结形象不形象的问题了,马上就拍着胸脯道:“爹,我都听你的,以后继续画,每年画一,不,画两本!”
许明成:……
想到以后每年要看到两本《许家村二三事》的画册,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头疼了。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为了刺激儿子,将银票全给他。
许淙并不知道许明成把银票给出去后就开始后悔了,财迷的他拿着银票高兴地跑回屋,然后把自己的钱匣子找了出来。
他的月钱已经从一百文涨到两百文了,不过虽然月钱翻了一倍,但他的存款却没有多多少。甚至和去年相比,还少了。
这是因为连续买了两年的寿礼,而且去私塾读书后,他的花销也增多了。
有时候是路上看到了很好玩的东西,有时候又是和赵诚、王瑜等同窗一起出去玩,买了好吃的、好喝的等等。
平时的时候,许淙是很爱惜钱匣的,不但小心轻放,还时不时要拿出来数一数。但今天他将钱匣子取出来后,却没有去看那些特地摆在旁边的银元宝、金瓜子和银裸子,而是将匣子一个倒转,将它们和铜板一起都倒了出来。
他有钱了!
整整一百七十两!
哈哈哈哈……
……
另一边,在书房里的许明成看着儿子高兴跑远,不由得沉思起来,然后他越想越不对劲,干脆起身回房,找金氏说话。
“我刚刚将孙家给的银票,全给了淙哥儿。”
金氏惊讶,“老爷,你不是说还是只给他一半,剩下的六十两我们替他收着的吗?怎么就都给他了?”
许明成也有些懊恼,“一时……”
“算了,给就给了吧。”
“往后你留心些,不要让他乱花就行。”
金氏白了他一眼,“老爷,淙哥儿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最是懂事不过的了,以往每次跟你一起出门,他哪回乱花过钱?”
“上回你给他的十两,如今都还好好地待在他的钱匣子里呢,也就过年时候给的金银裸子少了些,不过也不碍事。”
“淙哥儿是男子,很不必斤斤计较。”
许明成想了一下,也点头,“说得也是,淙哥儿算是乖巧的一个孩子了。我那日见到孙家大郎,他书是读得不错,但性子过于憨厚,不及淙哥儿。”
说起孙家大郎,金氏又白了他一眼,“老爷你还好意思说,之前你信誓旦旦,说不会让画册传到勉县来,淙哥儿也就不会知晓。”
“可如今呢?”
金氏甩着帕子,“淙哥儿都拉着好几日脸了,也没见你想出什么好法子来。你难道都没发现,自从知道你把画册卖出去之后,他就不高兴了。”
“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哪有你这样做爹的。”
许明成诧异地看着她,解释道:“淙哥儿已经不生气了,我刚刚已经跟他说明白了,往后他想画就画,只要不是太出格,我都由着他。”
“临走的时候,他还说要每年画两本呢。”
想到这里,许明成觉得头好像有些疼了。
这一年一本也就罢了,若是每年两本,还都是和之前两本类似的,那他觉得自己过些年恐怕真的要如画册里面的那般,英年早秃起来。
但金氏却没有他这样的烦恼,她听到淙哥儿已经不生气了,于是便也高兴起来,“淙哥儿真的这么说啊?”
“那敢情好,其实娘还是挺喜欢淙哥儿的画册的,我时常看她老人家将之前的两本翻来覆去地看,若是多画些那也不错。”
但金氏想了想,又有些担心,“不过一年两本会不会太多了?淙哥儿还小,还是要以功课为重的好,老爷你可要看着他些。”
许明成点头,“我有分寸。”
等金氏满意走开,还吩咐丫鬟给他上茶,许明成又诧异地望了高兴着的金氏一眼。但看了看又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便抛之脑后,沉思起别的事情来。
第61章
许淙抱着钱匣子,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
睡醒后,他就开始琢磨起来。
既然一本画册每年可以给他赚近一百两银子,那么多画一本,让一百两变成两百两,便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他一点都不排斥。
当然,最主要的是画一本三十到四十页的画册,并不会花费他太多的时间,每天抽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画两三页,一个月便能画一本,满打满算一年能画十二本。若是每天花更多的时间,那么一个月画两三本也不在话下。
不过一个月两三本,那是许淙绝对不会考虑的事情。
因为他也很明白,读书科举才是他目前阶段最重要的事,除非许明成丢官,全家欠了一屁股的债,不然他不会什么都不管,只顾埋头画。
那许明成会突然丢官吗?
很显然不可能。
所以许淙的画画进度就很慢,只有闲暇时候才会拿起鹅毛笔,画个一两张,偶尔兴致来了但一天也不会超过五张。五张画完他如果还想画,那就随便画一画,将灵感记录下来,等以后精修,其他时间都用来读书。
就这样慢慢画着,等天气转凉,屋里屋外的菊花都开始凋谢的时候,他就把《许家村二三事》的第三册 大致画完了。
“青木,这些屋子和桌椅就交给你了。”
许淙挑出几张画纸递给青木,让他把里面的背景填充进去。
青木双手接过,认真点头,“是,少爷。”
因为第三册 主要画的是县试,所以出现了很多的屋子、围墙、号间、桌椅等等东西,这些是人物活动过程中所处的背景。
有赶路途中的、有登门请人结保途中的、还有考试时候的搜身、考官巡视、主角奋笔疾书等等各种各样过程中的。
虽然许明成已经去信给祥云书坊,让他们不要再跟人说画册里面的小人是许淙,而是说那是许淙观察到的族中子弟。
但许淙想想觉得不是很保险,所以他决定在第三册 的时候要把主角画得尽善尽美,各种人物、背景也要很好,力求一举挽回自己的光辉形象。
最好是让人以后一想到《许家村二三事》的主人公,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刻苦读书的小孩,而不是动不动就哇哇大哭、还会摔得四脚朝天的秃头娃。
因此许淙非常重视第三册 。
等青木开始用尺子和削尖的炭笔画一间一间的号间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看,时不时提出自己从孙大郎处得到的灵感。
“这里要加蜘蛛网,这里加片污渍,这里应该有青苔……”
青木画着画着,疑惑道:“少爷,号间怎么破破的啊,还有蜘蛛网?”
“就是破破的,”许淙肯定点头,“孙大郎说他们县试的号间就是这样,差役们一年才打扫一次,有些地方还会敷衍了事。”
“他坐的那一间,就有蜘蛛网。”
“所以去考试的每一个人,进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擦拭自己的号间,尤其是用来充当桌子的那块木板,务必要擦得一尘不染,不然后面会污了考卷。”
青木顿时就同情起来,“没想到孙少爷居然还擦过蜘蛛网。”
许淙也没想到考场的环境是这样的,心有戚戚地点头,“是啊,孙大郎说他去考县试之前,他曾祖父还让他在家里自己收拾书房、自己研墨、自己裁纸、自己洗笔等等,但即便是这样进去之后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他还看见有人连擦桌子和研墨都不会,考着考着,要么写出来的字浓淡不一,要么就是一不小心污了考卷,多年努力皆付诸流水。”
听孙大郎讲县试的事,让他感慨万千。
当然他取材的对象不限于孙大郎,因为上次许明成说他可以随便画,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去问他,所以许淙也跑去问过许明成当年考县试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结论是都差不多。
考场平时都是不用的,所以一年只会开一次,也只会打扫一次。也因为平时不用所以难免会年久失修,若是遇上下雨有的地方还会漏水。
更别说除了蜘蛛网之外,还会有虫蛇蚂蚁等等,就环境而言是不太好的。当时许淙听到考场还会有蛇、蜈蚣、等生物出没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所以体现在画册上,考场就很破旧了。
不过我们的主人公很优秀!
这次许淙吸取教训,把主人公画得那叫一个好看!长大了许多的主人公,不但身高长起来了,而且脸也褪去了稚嫩,变得英俊起来。
摘下帽子的他,头上有乌黑浓密的头发,一点都不秃!
这些头发是许淙用削得尖尖的鹅毛笔,自己趴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画出来的,没有丝毫的敷衍,而且也没有让青木帮忙,目的是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知道。
主角不秃了!
虽然他曾经秃过,但现在不秃了!!
画完之后,他还拿给见到的每一个人看,得到所有人的一致好评,都说这次的主人公画得很好看,他们很想要看到第三册 。
这些人包括王老夫人、金氏、许明成、桥叔和青木,当然许淙也没有忘记好朋友孙大郎。
总之,许淙为第三册 花了许多心思,希望它卖出去之后,能够瞬间扭转前两册造成的不利局面,让主人公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
旁边的青木已经小心地把号间画完了,然后停下笔问道:“少爷,您想好画里的小人叫什么名字了吗?”
许淙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唔,这本画册叫做《许家村二三事》,那主人公就姓许吧,许,许什么好呢?”
许淙犹豫了一下,“还是叫‘许大林’吧。”
既然渣爹都说了不在意,让他随便画。而且许淙也‘许大林’、‘许大林’地喊惯了,所以就决定还是叫做‘许大林’吧,等以后想到了更好的名字再给他换,毕竟成年之后还有一个取字的机会呢。
于是十月中旬的时候,《许家村二三事》的第三册 ,别名《县试记》也新鲜出炉了,画册的最后一页,捧着一卷纸的差役大喊。
‘放榜了,放榜了――’
围观的男女老少们兴奋之极,纷纷凑过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谁考了第一啊?’
‘是张老爷家的少爷还是王老爷家的少爷啊?我家的娃儿说咱们县里就数这两人读书最好!’
‘哎呀别挤啊!’
‘快让让快让让,我们少爷来了!我们少爷要过去看榜!’
差役也大声喊:‘让开让开,让我把纸贴上,快让开!’
在这喧闹的气氛里,主人公许大林也紧张地看着那张正在徐徐展开的纸,手都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终于,字出现了……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画册的最后画面停留在差役往墙上贴的动作上,字也半露不露。
气氛戛然而止。
但许淙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当时画完这最后一个画面之后,突然就有了别的灵感,想到了自己第二本画册的内容。
他准备画一本神仙志怪传奇,里面有神仙有妖怪,还有数量最多的凡人和为数不少的修仙者!
并且人人都会袖里乾坤!修炼到极致一扬手就能收走一座山头。
多有意思啊!
所以他把《县试记》的最后一张纸随手扔给青木去描绘,自己则兴冲冲地展开画纸画起了新鲜内容,并且新画册还画得很高兴,两天不到就画了十张。
不过虽然许淙并不觉得遗憾,还觉得停留在放榜那里气氛刚刚好,但后面看到画册的人都会忍不住追问。
王老夫人就是第一个。
她老人家看到差役们正往墙上贴名次呢,但往后翻却没有了新内容,顿时就着急了,“淙哥儿啊,这后头怎么就没有了呢?”
“他考了第几啊?”
金氏也不自觉地揪着帕子,同样问道:“对啊淙哥儿,怎么正巧停在这儿了呢,画册里的那个小人,到底考了第几啊?”
许明成虽然没开口,但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儿子。
许淙:“……?”
不是,他正想和他们说自己的新画册呢,新画册好好看的。
王老夫人不知道许淙的纠结,继续追问,“淙哥儿啊,这个许大林到底考了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