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即便是有来往也不碍什么,只要不成至交好友,没有整日混迹在一处,御史也不会有这个空闲弹劾。毕竟金氏的大姐嫁的便是侯府的小公子,只不过他们家已经没落,子孙如今都以科举晋升罢了。
所以他一一看完了后面几份,然后把信还了回去。
“你的朋友还挺多。”
“那当然!”
许淙得意地接过自己的信件,然后再问:“爹,你要一起寄吗?”
许明成还真的拿出了三封信交给他,“一封寄给你许夫子、另外一封寄给你老师、至于最后一封,则是寄给你外祖父的。”
“切记莫要弄混了。”
名字都在信封上面写着呢,怎么会弄错,许淙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在心里嘀咕渣爹莫不是开始老糊涂了,会觉得他连字都不认识。
而且他手一捏,顿时就道:“爹,你才寄三封信啊,信都好薄!”
许明成淡笑:“这是意简言赅,至于其他人就不用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许淙鼓起脸愤愤地盯着他,什么‘意简言赅’、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再说下去,我就要怀疑你是在说我了!
他许小淙交朋友,都是很真心的。
从最开始跟孙大郎通信开始,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忘跟朋友们联络。也就是在京城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才没有写信,但一到青州就都全补上了。
他这明明是真诚!
第97章
渣爹就是渣爹,居然怀疑他的真诚!
许淙对着某人哼了一声,然后就拿着信去寄了。
不过信一寄完,他就很后悔。
倒不是后悔给老师、两位夫子、以及朋友们写信,而是后悔没有问渣爹要邮费。因为这么多的信寄出去,实在是太贵了啊!
京城和颖昌府那边还好,距离青州比较近,所以驿站那边收的钱不多。但是勉县、恭州以及庐州因为比较远,所以价钱也相应的贵上许多,总之全部算下来,许淙带过去的五两银子就只剩下了几个铜板。
这么点钱,放荷包里一点重量都没有。
而这还是许淙打着许明成旗号寄信的结果,如果是无官无职的许淙,人家还不收。因为驿站主要是传递朝廷奏折、邸报、旨意等用途的,私信的话只有做官的人才能寄,而且一次也不能寄太多。
这次收下许淙的信件,还是看着许明成是新任知府的份上。
许淙:……
好吧,他还以为寄封信就十几二十个,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个铜板呢,但没想到居然这么贵,那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能每个月都寄了。
信一寄完,许淙就安心等待回信。
接下来的半年里,他一边在青州府学读书,一边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各地的来信。
首先是颖昌府那边寄来的,云知府在信里先是对他的经义答案做出了肯定,说有了些许长进,总算是可堪一读了。
然后语气一变,就把他这几个月做的十几首诗批了个体无完肤,还说师兄云麒八岁时候做的诗,都比他的好。
收到信时已经十一岁的许淙:……
没办法,只能按照老师的要求改。可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就没有这个天赋,还是因为目前没开窍,所以许淙改来改去,依然只能望诗兴叹。
于是他拿着诗去问许明成。
“爹,你说我这句诗里面的这个字,是改成雪好呢,还是改成冰好啊?”许淙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想要写一首歌颂雪的诗,但老师说毫无灵气!”
许明成拿过纸看了看,也有些头疼。
淙哥儿现在写诗,当然不像小时候那样直截了当地来一句‘我的好友孙大郎’了。而是在几位夫子、他以及云光霁的教导下,开始讲究工整、平仄、押韵、对仗等等,但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写出来的诗就带着匠气。
自然就过不了光霁兄的那一关。
但在许明成看来,这已经比他在县试、府试以及院试时写的要好很多了。只是光霁兄眼界较高,所以一直不满意而已。
于是许明成道:“为父觉得,此句用‘冰’字更好,‘冰’比雪更透、更凝、更锐,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他又安慰,“你这次写的这首诗不错,比你院试时候写的那首还要好些。你安心跟你老师学,等将来学成后,再跟孙大郎和诗就不会只能用你小时候的那一首了。我听你孙叔说,孙大郎这些年可是大有长进。”
小时候的那一首,岂不就是‘我的好友孙大郎’?
他现在要跟孙大郎和诗,肯定不会只有这一首可以用的,渣爹又小看人!
许淙把纸抽回来,然后道:“那我就用‘冰’,改好之后再寄给老师看。对了爹,老师的信我已经收到了,其他人的信有没有来啊?”
除了寄给老师的信之外,他上次可是一连寄出了十几封的,太远的不说,其他比较近的应该陆陆续续也到了吧?
许明成道:“爹会给你留意的。”
这一留意,就到了年底。
大半年时间过去,除了少数的几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回信之外,其他人的回信许淙陆陆续续都收到了。
京城的傅公子除了说他很喜欢许淙送的那张彩色‘麻竹大发神威’图,还将它装裱了挂在自己住的地方外,还抱怨三水居士居然又没出新画册。最后放下狠话,说明年他还不出新画册,他就要告诉父亲,让父亲将他抓到京城来天天画!
许・三水居士・淙:……大可不必!
事实上他今年是画了第七册 的,九月份的时候才画完,不过画册从青州寄到京城,再刻印出来,会稍微慢一些而已。
所以许淙回信的时候就安慰了他两句,说不用着急,今年肯定有的。而且把人抓到京城什么的很没有必要,没准人家被这么一吓就画不出来了呢。
糊弄完傅公子,勉县的信也来了。
勉县的来信厚厚一沓,许淙拆开一看发现居然是孙秀才、孙大郎、赵诚以及王瑜四个人一起寄过来的。
这些信里,说了好几件喜事。
首先是孙秀才终于变成了孙举人,然后他觉得自己还需要沉淀,于是近几年不打算进京城赶考,就去县学做了一名夫子。
其次是孙大郎拜了勉县新来的县令为师,那位县令也是一个二甲进士,不但将孙大郎收做入室弟子,还将女儿许配给了他。所以孙大郎现在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两人准备明年春成亲,成亲之后夫妻俩就回乡准备乡试。
成亲啊!
许淙举着信纸哇了一声,然后让青木提醒自己这两天出门的时候,要去买一件礼物送给孙大郎作为贺礼。
至于赵诚和王瑜,赵诚已经考到了县学,但王瑜还在赵秀才的私塾里读书。两人的情况和之前相比有了一点点变化,但不是很多。不过两人都表示原来京城这么好玩啊,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京城看看。
另外庐州这边,也有了好消息。
许夫子终于考中秀才了!
看到这个好消息的时候,许淙忍不住将信纸举到许明成的面前,高兴地说道:“爹,爹你看夫子考上秀才了!”
“他是秀才了!”
许明成一愣,伸手接了过来,看完信后他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名次还是中等。这样的名次只要他继续努力,将来考个举人也不是不能成。”
相比起看到许夫子考中秀才之后,就想他去考举人的许明成,只单纯为许夫子高兴的许淙就没有想这么多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爹,夫子能考中秀才,也有我的功劳哦。”
要不是他坚持在许夫子家建了一个号间,还把许明成拉过去做主考官陪他练习,恐怕许夫子不会考得如此顺利。
许明成没有反驳,反而点头道:“不错,你的功劳很大。”
许淙得意地翘起嘴角。
至于其他的信,就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都是一些相互问候的话,许淙略看了看就放在一边,让青木仔细收好。
在青州的日子,和许淙在恭州时候差不多。
白天去府学上课,然后晚上则回家休息,有疑问的话就拿着问题去问许明成。沐休的时候一家人或是待在府里,或是出门游玩。日子没有什么大风大浪,过得很是平静,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大概就是金氏她们开始出门了。
她们以前也不是不出门,而是没有这么经常而已。现在则是会经常看庙会、去上香、去游湖等等,有时候是一家人去,有的时候又只是她们几个人去。
许淙觉得这样挺好的,经常鼓励她们出去。
转眼间,时间就来到了十一月底。
在许淙十一岁的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的老师云光霁的祖母,云阁老的夫人不幸染病去世了。
云家人纷纷上告丁忧,扶灵回乡,就是云阁老也没有例外。
那是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日子,许淙本来是在屋里和妹妹玩的,但许明成突然拿着一封信,表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你老师的祖母去世了。”
他对惊讶的许淙道:“就是两个月前的事,你老师现在已经上告丁忧,扶灵回乡了。他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此后三年他会随父在家守孝,所以就跟我商议让你过去他身边学习,同时也在云氏族学里留了你的位置。”
“此事我已经同意了。”
许明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郑重道:“事不宜迟,你这两日就动身吧。我让许桥带几个人送你过去,徐州也不远。”
“你早日过去,也好替为父给云老夫人上一柱清香。”
云老夫人去世了!
许淙觉得非常意外,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这位老夫人,但他拜了云知府为师,而且还受过云阁老他老人家的指点,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去的。更别说他们家现在,除了许明成这个渣爹之外,就只有自己能做代表了。
许明成有官职在身,不能随意走动,他就不要紧了。
所以许淙认真点头,“知道了,爹。”
第98章
云家祖籍徐州,离青州并不是很远。
因为云老夫人去世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人早就已经下葬,所以虽然许明成说让许淙早些启程,但实际上他还是在家里耽搁了两三天。
主要是收拾东西。
古代出远门可不像现代,把手机和充电器带上就行,有什么缺的要么在外面买,要么就让家里寄过去。
许淙这次出门,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首先自然是衣服鞋袜,因为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去到徐州之后就接近了腊月,再接下来就是过年、开春等等。所以许淙厚的、薄的衣服统统都得带上,因为不会带丫鬟随行,所以金氏还依照他的身量提前赶制了他明年长高之后的衣服。
其次就是他的书。
许淙正式开始读书,已经有七八年时间了。
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攒下了许多书,有的是许明成给的,有的是其他人比如云知府给的,还有的是许淙在书坊看到后感兴趣买下来的。许淙站在书架前对这些书挑挑拣拣,最后装满了一整箱。
其他的比如干粮、路上要用的东西、送给云家人的礼物等等,也准备了好几箱,所以最后许淙出发的时候除了他坐着的那一辆马车之外,后面还有一辆拉着满满的行礼。
将他送到之后,许桥和另外一位家丁就会驾车回来。而许淙和书童青木则在徐州云家住下,听从老师云光霁的教导。
……
半个月后,徐州云家
“来了。”
云知府看着许淙,缓缓点头,“不错,长高了些。”
许淙行了一礼,“老师。”
因为云老夫人的丧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所以云家人虽然还有些悲痛,但情绪已经慢慢地恢复了过来。听到许淙转告的话后,他们领着许淙去给云老夫人上了一炷香,然后寒暄了几句后,各自散去。
云家是徐州当地大族。
云阁老的这一支是嫡系,不过并不是长房,祭拜过云老夫人之后,许淙被安排住在云家大宅,并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陆陆续续见到了许多云家子弟。
他数了数,和他辈分一样,也就是说云知府的子侄辈就足足有五十多人!
他们或是二三十岁,或是三五岁,或是十几岁,个个都读过书。但有的人天资不足,所以读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从族学里出来,做别的营生去了。
专注于科举之路的,是云麒等几个有天分的。
这是许淙第一次见到这位已经考中了举人的大师兄云麒,他的确如传闻里的那样,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不但对经义、诗词等张口就来,而且对经济营生也能说上一二,好像是因为之前跟着他的老师出门游学了一段时间。
考中了举人的人就是不一样。
第一次同场被考较之后,被比下去的许淙就感觉很不适应。
要知道他从小到大,只要是读书,得到的就只有夸奖。不管是在许家村的村塾、还是在赵秀才的私塾、亦或者在恭州的那段时间,大家都夸他读书厉害,次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并且经常拿第一的那种。
就是下场考秀才,也是次次第一,考中了小三元。
所以在读书方面,许淙隐隐是有些骄傲的。
但这些都被云氏子弟,特别是大师兄云麒给比下去了。这是许淙第一次被别人狠狠地比下去,不但是云麒,就连云氏族学里跟许淙岁数差不多的人里,比他厉害的也有两三个,是真的比他厉害,没有虚言。
认清了这个事实后,许淙沮丧了两天。
然后精神焕发!
“老师,这句话和解?”
“老师,我觉得这个题可以这样破……”
“老师……”
云知府仔细解答完,然后满意点头,“不错不错,这半个月你长进了许多,等二月族学开了之后,你就和麒儿他们一块去吧。”
“此前我跟你父亲商量过,都觉得你从小就赞誉太过,得放在差不多的同龄人里磨一磨性子才好。不然若是将来举人考不好,怕是会一蹶不振。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