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陷情——随侯珠【完结】
时间:2023-02-13 17:48:07

  噗!
  丁龙泽乐了乐,目光忽地落在林直脚下的鞋上,又冒出一句完全无关的话:“林直,你这双鞋真的假的?”
  “……”
  林直真想一脚把丁家这两姐弟踢开。
  全程,白芒保持乖巧的微笑,仿佛身处陌生环境里,礼貌的微笑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可,今天的宴会主角,恰恰又是白芒。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无视她。
  林直略微淡薄的眉宇里,已经呈现了不悦和烦躁。
  他的不成熟表现被父亲拍了拍肩膀,仿佛提醒越是这样场合越要做到举重若轻。
  不能置气。
  林直瞪了一眼方子欣和丁龙泽,心里倒很清楚,今天这两人,是狗仗人势了。
  -
  林直跟父母往宴会厅里走去,方子欣立马揽住白芒的肩膀,哎哎叹气。
  “有人考148是他只能考148。芒儿你考150,是卷子总分就是150……是伐芒儿?”
  白芒听得很谦虚,然后也不谦虚地点了点头。
  仿佛官方认可方子欣的话。
  不远处,快走进宴会厅里的林直脚步一滞,抄在裤袋拳头不由握了握,胸臆里都是滚动的愤怒和火气,因为他清楚地听到方子欣说的每个字。
  自然,耳朵更亮的丁明薇也听到这个可笑的话,包括林春生。
  心里都是风云,面上仍保持周到得体的礼貌。
  一路跟来往的宾客点头致意,打招呼;停停走走,直至在最前面的贵宾席坐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夏日玫瑰,因烈而艳
  外头,白芒和方子欣收了很多红包。
  本来今天只要白芒露面就好,方子欣蹭过来沾沾光,然后丁龙泽来了,也赖着不走了。
  三人一块露面。
  这三人,姐弟姐妹关系跟牵线搭桥似的,感情倒是真跟亲的一样。
  来往的宾客里,笑意奉承里,藏着面上打量和心里的思忖。
  方玉环作为摸爬滚打起家的女人,自然能看到这些亲戚朋友心里想什么,笑什么。
  她无所谓的。
  这个感情啊,也没那么复杂,只要关系在,态度在,它就在。
  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看到,看明白了。
  “老丁真是好福气啊!突然白得了一个女儿。还这样优秀!”一个生意场上的兄弟,对丁景凯说。
  旁边,方玉环伸出肥胖的手,重拍了下对方的胸膛,骄横道:“改口,老盛你这话说不对,这怎么就老丁一人的福气,芒芒这也是我方玉环的福气!”
  “……对!是我不会说话,嫂子对不住。”
  方玉环顿时笑得眼睛都没了,露出两排牙,仿佛欢喜到心头里去了。
  “没事儿,快进去吧,最前面的第三桌。”
  “好的。”
  ……
  亲朋好友来得差不多了,唯有宁媛会的贵太太桌,空了两桌出来。
  宁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富贵和体面也各有各的圈,人脉却像是大树之间扎在地底下的根,不管新树老树,根系交错,错综复杂。
  相互牵连,相互制约。
  方玉环还没完全打入宁媛会那帮人的圈子,因为她遇上一很难解决的问题,她们那些人除了认钱,还认人。
  她家没人啊……
  -
  方玉环带三个孩子进去。老丁这几年在宁市混得好,宴会厅来往都是体面人,座位的安排很有讲究。
  白芒和方子欣丁龙泽坐在自家桌。
  这一桌都是……姓方。除了白芒姓白,丁龙泽姓丁。
  本来丁明薇和林直也算是丁景凯亲戚,因为林春生的身份关系,安排到了贵宾桌。这一桌,除了丁明薇一家人,还有上次帮白芒做心理测试的王教授,王教授旁边坐着一位颧骨微突,面容霸气的中年女人。
  “她叫陈洁……我们宁市排名第一的女企业家,开造酒厂起来的,桌上这个酒就是她家生产的。”方子欣暗暗地对白芒嘀嘀,“她旁边就是王教授,你见过的……他能坐这,算是嫁对人了。”
  白芒瞧了瞧,气派的林春生居然对陈洁很客气,主动敬酒。
  那是当然了!
  方子欣如果知道白芒的想法,恨不得当场给她捋一捋这些关系。她家老丁巴结老林因为老丁做的生意不大不小,要看上面的政策。陈洁不一样,她是全国人大代表,宁市的纳税大户。
  林春生在她面前,当然要客气,甚至还要求着陈洁配合带头完成一些政府项目。
  女人活成像陈洁这样,真牛逼!
  方子欣咂嘴,想起一件事,骄傲地对白芒说:“陈洁表扬过我。”
  白芒:“她表扬你什么?”
  方子欣:“她说我心态好……”
  白芒咧了咧嘴,轻轻道:“那我也表扬你,心态好。”
  嗷呜!方子欣觉得自己要变成大狗狗了。今天白芒穿了她送给她的衣服,她心里就美死了了,像是圈养了一个女友。现在女友还这样会说话,真甜呀!
  “嘿!”
  旁边丁龙泽从头到尾只看着自己的鞋,以及相隔一桌,林直今天穿的鞋。
  日了狗,他和林直撞鞋了!
  瞧着还不太一样。
  谁真谁假啊……
  丁龙泽从落座开始,眼睛时不时往另一桌的桌底钻,盯着林直脚上的鞋看。
  看颜色看样子,看鞋带,看鞋舌,他要等林直翘脚,再看看鞋底……
  方子欣一拳打在丁龙泽的肩膀,冷冷道:“你是狗么?眼睛一直往下钻,想找桌下的骨头吃?”
  丁龙泽:……好冤屈!
  -
  宴会开始了。
  丁景凯先上台讲话,再是方玉环,两个都是摘桃子的人,也有摘桃子的态度。
  丁景凯强调了白芒跟自己的关系,这里丁景凯很有优势,血缘关系都跑不了。白芒如此优秀,他也不求报答,为了表示这个意思,他文绉绉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文言文:“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不可内解于心。”
  亲朋好友热烈鼓掌。
  方子欣:“这次张秘书的稿子,写得不错啊。”
  白芒:……
  然后是方玉环上台,肥胖的身子往下一折,她朝着大家弯了弯腰。
  比起丁景凯的洋洋洒洒,文里文气,方玉环是走心派。她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讲述培养一个优秀孩子的不容易,这里对丁景凯的前妻白蕙表达了赞美,欣赏。作为丁景凯多年的妻子,白芒亲弟弟丁龙泽的母亲,她希望白芒走进这个家,也可以走进她的怀里,另一个母亲的怀里。
  “后妈也是妈!”方玉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热泪都要出来了,沉默片刻,说了一句格局更大的话,“我相信血缘阻止不了,来自另一位母亲的爱。”
  肉麻!
  好肉麻……
  直抒胸臆,情真意切。
  好一会,待肉麻之情过去,掌声如潮。
  这一刻,方玉环觉得,自己赢了。她再次弯下肥胖的腰,战术性地弯了弯腰。
  底下,丁龙泽夸张地抖了抖肩膀,战战栗栗地说:“方玉环她疯了吗?她在朗读诗歌么?”
  方子欣呵呵两声:“她是居心叵测。”
  坐中间的白芒微微抬起头,跟方玉环投下来的目光触碰,方玉环声音浑亮,情绪激昂,所有的话都是对她说的。她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又哭不出来,因为从没被这样情感充沛地对待过。
  白蕙是她妈,但白蕙一直不太像妈。
  母亲这个词,对她其实挺陌生的。
  像是写在课本里的概念,她很容易理解,但没体会。
  “接下来,让我们家的高考总分710的芒儿上来说几句!”方玉环再次响亮地开口。
  白芒激灵了一下,想起昨晚方玉环给她发的微信,问她明天能不能说几句话,她睡得迷迷糊糊直接回了一个好。
  说几句就说几句,又不是哑巴。
  白芒低了低头,抚平裙子之后,站了起来。
  方玉环话音落下,另一桌的丁明薇啊林直林春生,还有贵妇桌上的人,全看着白芒。
  丁明薇心里已经多了一点嘲笑。
  会读书又怎么样,全省全国第七名又怎么样,还是一个登不上台面说话都可能说话会结巴的女孩。
  内向,老实的小地方女孩,只要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就只会低下头。
  连回应大伙视线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林直,她的林笙……才是人前光鲜人后努力的好孩子。
  一个孩子是草,是花,还是参天大树,往往在没有破土之前,从根就决定了。即使生命力茁壮,也只是表现在成长期的不同。
  长大成人之后,树还是树,草还是草。
  野花还是野花。
  在丁明薇,林直,林春生,各类富太太贵太太的注视下,方玉环下来,白芒上去。
  底下,方子欣丁龙泽也绷直地翘着脑袋,即使他们无比清楚,也认可白芒是学霸,是一个可以从不知名的山区学校考入全省前十的优秀女孩。
  但这一刻,他们还是替白芒紧张了。
  讲话不是开始,更需要讲话的技巧好和临场应变的能力。
  直到,白芒走向红木做的讲话台,孑然又清爽地立在话筒面前。
  平静的目光凝视全场。
  然后,白芒低头,试了试音。刺刺啦啦的杂音登时响起,音响传出一声清甜的喂声。
  “呵……”底下林直发出晒笑。
  方玉环要上来帮忙。
  白芒握住话筒,调节了音量,位置。
  好了。
  什么都调好了,她仍是放松地站着,望了望台下,再次面容清淡地开口:“你们好――”
  ……
  夏夜,六点半,天锦大酒店停车场。
  一辆黑色运动款SUV停泊在仅剩不多的酒店露天停车位,过了五六分钟,一个外形帅气高大的年轻男人,从车里下来。
  从车里带下来,还有一个写着“招福”的纸壳红包。
  红包不薄不瘪,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
  近日整个南方城市都处在高温里,只要入夜了,宁市的海风才能冲散暑气。
  气温才会下来。
  一下车,风就将江川尧的衬衫外套吹翻。他穿着短袖,薄衬衫,长裤,个高高的,样子像是入夜的风,很随意。
  他全身也没什么配饰,也不戴表,只有手腕处,有一个银色手环。
  想到什么,江川尧打开红包,数了数钱。
  八百。是钟灵一贯给不熟的人的份子钱,意思一下,给个态度。
  钟灵和方玉环不是同类人,自然是不熟的,只是作为宁愿会的会长,既然收到邀请函了,还是要给个意思。
  这样的场子,钟灵一般是不会来的。这周江鹤鸣难得回一次家,突然在他和钟灵之间扮演起和事佬,让他替钟灵出席一下。
  呵……
  江川尧打开邀请函,里面写着“为了庆祝息女白芒考取710高分,特邀江鹤鸣和钟灵夫妇来天锦大酒店金榜题名宴会厅参加宴席”。
  白芒……
  这个名字不常多。
  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孩吗?
  710分,还真挺高的。至少是他这一圈家庭里,今年参加高考的孩子里最高分了。
  江川尧数完红包。
  折回车,打开车里的置物箱。里面放了不少的现金,他从中取了一叠。
  塞进了这个招福的红包里。
  原本还略感薄瘪的红包,变得厚实,饱满。
  江川尧一路往酒店大堂走去。
  走进大堂,冷气迎面扑来,给他面上添了两分萧瑟。前阵子他刚来这个酒店参加水千姚和赵翼东的婚礼。
  没过多久,又来了。
  江川尧眯了眯眼,在侍者的带领下,乘坐电梯来到这个金榜题名厅。
  原来这个厅,叫如意厅。如意如意,称心如意。
  从宴会厅大门进来,江川尧一身得体,帅气又利落,眉眼捎着年纪尚轻的痞帅。气场压着,即使长相惹眼,他看上去仍顺顺条条。
  绰有余裕。
  他遥遥望去――
  台上的人,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女孩。
  一身白衬衫裙,乖巧动人,也俏丽明亮。
  真是她啊。
  又不太像她。
  太乖了,不像他接触几次的那位嚣张人。
  一个人最好的状态,永远是放松的状态。
  江川尧站得放松,最前面的白芒,也是。
  她放松又镇定地站在台上,即使台下这二十桌,她最多只认识一桌的人。他们个个光鲜亮丽,有着比她在云城感受到的中年家长,有着更稳妥的气质。
  他们不急不缓,气定神闲。
  一点也不像云城校门口那些着急忙慌,即使喊自己孩子的名字,都透着急躁的忙碌辛苦人。
  她刚读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说这个世界是分层的。
  云城教育不好,是事实。
  就像那天高考分还没出来,丁明薇就理所应当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寒门难出贵子,矮子里出将军。
  现在她站在这里,难免想起那天的话,嘴角蓦地扯起一丝笑――白芒望向丁明薇。
  那天丁明薇向她递过来的刀,她还给她。
  什么叫寒门难出贵子。
  什么叫在那样的教育环境里……
  什么是矮子里出将军。
  丁明薇的话历历在目。
  的确,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相对公平的教育也都成为阶级和权贵自以为是排挤游戏。
  他们高高在上,自我优越。
  丁明薇说的寒门,白芒没想到自己,而是这次考到全省前三的周樾。
  她从老师那里听过周樾的事,爸爸卡车司机跑货出了事,妈妈跟人跑了;有一个亲生哥哥,前几年也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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