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长这样,与上个世界的“阿棠”“神女”完全不同,是一张纯真又灵动的脸,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眉眼间却已见娇丽,像一只入世未深的小狐狸。
谢莲崖抓着缰绳的手指又冰又僵,他听见谢清风不确定的在喃喃:“那是阿棠吗?怎地这样l高了?”
是她,哪怕她的样貌与上个世界不同,可那双眼睛他永远能认出来。
“阿棠?”谢清风迎上去叫了一声。
那马车上的狐裘少女朝他们看了过来,在大雪之中亮晶晶的眨动着一双眼睛笑了:“爹爹!”她的目光越过谢清风看见了他。
谢莲崖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迎着她的目光,他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她对他展眉一笑叫他:“大哥哥。”
她的眼睛弯弯如新月。
那么一瞬间,他眼眶热的厉害,像在做梦一般。
终于见到她了,接到她了。
谢莲崖翻身下马,朝她走去,却见一名高瘦的少年已到了阿棠的马车下,伸手托着她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怕她摔着还替她拉了拉白色的披风。
“慢些,又没人和你抢爹爹。”那少年笑着对她说。
那是……顾敏君?
谢莲崖目光落在顾敏君扶着阿棠的手上,又不经意看到了他腰间坠着的玉佩,玉佩雕刻的样式不同,可那玉佩下的穗子却和阿棠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青色的穗子嵌着黑色的珍珠。
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谢莲崖便下意识觉得,那玉佩是阿棠送的。
他有意无意的看向马车上下来的谢英,果然看见谢英腰间也坠着一块玉佩,和顾敏君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玉佩上一个雕刻着兰草,一刻雕刻着青竹。
谢莲崖拿起自己腰间的玉佩摸了摸,他的玉佩上雕刻着一支莲。
是了,谢英和顾敏君会试也考中了。
谢莲崖停在了谢清风的身侧,看着阿棠抱住谢清风,小鸟一般快乐的说着话,又拉他的手去扶马车上的金拂玉,和他说着娘亲如何如何想念他,如何如何紧张。
他很想让她知道,他也如何如何忐忑不安的想念她,等着她。
却又不敢,怕太浓烈了,让她惧怕厌恶。
“大哥哥。”她终于笑着看向了他,朝他走过来,站在了他的眼下,朝他的脸前挥了挥手,歪头说:“你的眼睛已经全好了?能看见我了吗?”
她身上带着甜甜的香气,像花香又像果香,随着她的衣袖飘荡在他脸前、鼻尖。
他的心跳动的太快了,令他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晕眩感,他没忍住抬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细的手腕,像暖玉一般握在他掌心里,他突然觉得掌心里烧了一团火,烧进他的心里。
“全好了,看见了。”他听见自己还算冷静的声音:“原来阿棠是这样的。”
她的手腕还在他掌心里,他明知该松开了,可是却又舍不得。
她没有抽走,笑着问他:“那我和你想象中长的一样吗?”
不一样,却也一样。
她总是这样光彩夺目,那双眼与任何人都不同。
他不知如何回答她。
顾敏君已笑着走了过来拱手恭喜他会试第一,又望向他腰间的玉佩,抿嘴笑着看阿棠:“棠妹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谢棠一下子就知道他在说什么,气恼的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忙道:“你再说就还给我。”
谢莲崖的掌心空了下来,看着顾敏君笑着低低与阿棠说:“我不说我不说了,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因为我末尾第一就厚此薄彼,实在善良。”
他的心也静了下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阿棠抬手要去打顾敏君,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握了住。
“阿棠。”谢莲崖握着她的手腕,非常自然而然的笑着说:“不可动手,顾少爷与你玩笑而已。”
他像个哥哥拉着骄纵的妹妹,与顾敏君温温柔柔的笑道:“一路上劳烦顾少爷照顾阿棠了。”又低头对谢棠轻声说:“冷不冷?我买了西街铺子里的糖板栗,还是热的,你不是想尝尝吗?”
“信里你说的那家糖板栗?”谢棠惊讶的问,她没想到谢莲崖还记得。
“嗯。”谢莲崖牵着她的腕子朝他的马走去。
芝兰玉树一般的兄长牵着亭亭玉立的妹妹。
顾敏君站在原地瞧着,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得劲,谢莲崖好像待阿棠太亲密了些?可是谢莲崖是阿棠的兄长,这样牵着好像也无妨……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阿棠的好哥哥未免太多了。
第55章 养成帝王
谢家人热热闹闹回了京中的小宅子,终于吃了一顿团圆饭。
谢清风高兴的找不着北,喝了一些酒,谢莲崖难得也陪着喝了两杯,他从不喝酒,两杯酒下肚眉角眼梢便开始泛起红晕。
等用完饭谢清风已经有些醉了,金拂玉扶着他去歇息。
谢英回了他的客房。
谢莲崖送阿棠回她的屋子里去。
这宅子不大,谢莲崖只在西侧有一处卧房和书房,但独独给谢棠留了个小院子,穿过月亮拱门就到了她的小院子里,院子不大却收拾的非常雅致,白墙下种着l竹,假山的小水潭里养着乌龟和金鱼,旁边还扎了一个秋千。
不用猜就知道这院子是谢莲崖布置的。
大雪之中,秋千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谢棠惊喜的走过去,用手捧着雪捏了个小雪球,回头对谢莲崖笑道:“终于见到大雪了,明天我睡醒一定能积厚厚的雪。”
谢莲崖望着她,皎洁的少女在雪中被落雪覆盖上绒绒的雪花,像个快乐的小动物。
这个世界里她是快乐松弛的。
他抬手轻轻拨掉她发顶的积雪慢慢笑道:“是啊,终于见到了。”
像是在说见到雪,也像是在说见到她。
他喝了酒身上是暖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给阿棠的。”
是一个红纸包。
谢棠接过来打开,里面竟然装着几张银票,还不少呢。
“今年的压岁钱。”谢莲崖对她说:“往年都寄回去给你,今年终于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这么多?”谢棠惊讶,他如今只是皇子伴读,是没有俸禄的,哪里来这么多钱啊?他这么早就开始做“贪官”了?
仿佛瞧出了她的心思,谢莲崖笑道:“是平日里提人题字写扇面得的钱,想什么呢。”
谢棠望着他,他眼尾是微醺的红晕,喝了酒之后他似乎变得放松了,也更温柔了:“大哥哥给我这么多压岁钱……可我没有准备什么回礼。”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钱谢莲崖是攒了多久,全给她好吗?
她又想他腰间的玉佩来,便提了一嘴说:“你可别听顾敏君瞎说,你的玉佩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这个玉佩穗子是我亲手编的,他们的是连翘编的。”
“是吗?”谢莲崖似乎有些惊讶,手指捏起了玉佩,垂眼看着那穗子,“我的是阿棠亲手编的?”
“对啊。”谢棠说:“世上仅此一条。”其实她本想都亲手编,但编了一条就觉得麻烦又累,就叫给连翘去做了。
她瞧见谢莲崖润红的唇角泛起笑意,也就没继续说,她从红包里抽了一张银票,想把其他的还给他,意思意思就行了,她也不缺钱,却听他说:“这就是很好的回礼了。”
他抬起脸在那雪夜下轻轻对她笑道:“新年好,阿棠。”
谢棠微微发愣,飘雪下的谢莲崖瞧着她,那双眼睛越来越像谢轻寒了,不笑时冰冷,笑时又温柔的像绮丽的梦。
“新年好,大哥哥。”她也对他笑了,掌心里团着的雪球有一些融化。
谢棠被送进房间里,地龙早就将房间烧的暖烘烘,连被子都是熏热的,桌子上放着温温的蜜水和黄灿灿的橘子。
“这蜜水定然是莲崖少爷吩咐备的。”连翘掀开茶盖看了看笑道:“只有莲崖少爷知道小姐不喜欢茶叶,喜欢干果泡的蜜水,老爷可不知道。”
她坐在桌子边想起上个世界来,她被救回万宗门不曾有人记得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这个世界她被好好的对待着。
连翘铺好了床,脸红红的过来低低与她说:“莲崖少爷如今长的这样好了,怪不得那样多的人家想与莲崖少爷结亲。”
谢棠瞧她,小花痴,人家想结亲可不只是看脸,是因为谢莲崖如今是皇子的伴读,等到他殿试能够中了状元郎想结亲的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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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下了好几日才停,积雪堆满了房顶。
谢棠原想等雪停了就出门逛逛,但再过些日子便是殿试了,城中到处都禁止娱乐喧哗,谢莲崖和谢英都在闭门不出的准备殿试,她出门也只能逛一些胭脂水粉铺子,没什么意思,便也宅了些日子。
直到殿试那日她才出了第一趟门,送谢莲崖和谢英去考试。
殿试设在宫中的国策殿中,由陛下亲自住持。
谢棠和金拂玉只能送他们到宫墙下,想下马车谢莲崖却说天冷,没让她们多逗留。
他不喜欢阿棠到这宫门下,总觉得会遇上裴祯。
但他实在多心了,裴祯这会儿也正在国策殿之中,自从入冬以后裴鸿度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便爱带上裴祯,仿佛是一道护身符。
为了配合裴祯的人设,谢棠时不时在系统里给裴鸿度开一会儿【止痛】,也只在裴祯在的时候开,这样让裴鸿度愈发相信裴祯福源的作用。
“大哥哥和英哥哥一定能考好。”谢棠抱着小暖炉给他们加油。
谢英笑着与她说:“承阿棠妹妹吉言了。”
马车外,许多来送人的。
谢棠没下车就听见有人敲了敲车窗,她探头出去就瞧见顾敏君笑吟吟的一张脸,他穿了沉蓝色袍子,领口镶了一圈黑色狐绒,将他衬出一种病弱公子的气质。
“棠妹不祝福我两句?”顾敏君问她。
谢棠想了想说:“那就祝你照常发挥,不好不坏。”能吊车尾也不错了。
顾敏君抿嘴笑了,这些日子闭门备考没见她,倒是觉得她比前些日子更显白嫩了,想必是窝在家里没乱跑:“我母亲和外公在那边,你想去见见吗?”
谢棠抬眼看过去,就瞧见人群里一辆好气派的马车,马车下是顾夫人施诗正在笑着朝她招手,施诗旁边还站着一位穿官服的老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留着胡子,颇为严肃的样子。
她记得施诗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大人,正二品的官职,她的父亲只是五品官职而已。
“我外公十分喜欢你,你不必害怕。”顾敏君轻声道。
“你外公又没见过我,怎么就十分喜欢我了?”谢棠小声嘟囔。
顾敏君唇角的笑意便更深了,“我母亲将你夸的跟亲生女儿一般,说若非你陪她,她定然哭死几回了,外公怎能不喜欢你?”
施诗还在对她招手。
谢清风瞧见老尚书大人在瞧着自己的小女儿,理了理官袍,要过去行礼。
谢棠便点点头,和母亲一块下了马车。
谢莲崖伸出手扶着她下了马车,见顾敏君一脸笑意的带她过去,就只是顾敏君在打什么小算盘,他慢慢跟在阿棠身后,与谢英一同去见过老尚书。
过去的路上谢棠就听见远远近近的窃窃私语声,大多数在议论她是谁,怎么与谢会元、顾家的少爷在一起。
京中官宦之间多有往来,时不时办个宴会交际,夫人、贵女之间几乎都认识,谢棠这样的生面孔又走在势头大好的谢会元跟前,还去拜见老尚书必定会引起议论。
她过去跟着母亲行了礼,手就被诗姑姑拉了住,拉到了身边与老尚书说:“爹,这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小阿棠。是不是生的珍珠一般?叫人爱不释手。”
施诗捧着她的脸,宝贝似得给老尚书介绍。
谢棠在她掌心里笑了,搂着她的胳膊小声说:“您可是想我了?”
施诗哎呀哎呀两声,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拍了拍,“想得很。”京中无聊,若不是为了让敏君安心备课,她早就接阿棠过来陪她了。
谢清风轻轻咳了一声,示意阿棠别失礼,带着谢莲崖和谢英向不苟言笑的老尚书行礼。
老尚书摆摆手,目光从谢棠身上落到谢莲崖身上,开口道:“确实生的一表人才,我听说春家那小子与人打赌,你能连中三元?”
谢莲崖没有太多表情的拱手道:“先生为人爱玩笑,说笑罢了。”
老尚书捋捋胡须道:“好好考,别叫你师父被人笑话了。”这个谢莲崖他虽第一次见,却早有耳闻了,谢莲崖在京中的传闻众多,眼盲却身负奇才,没入京就传到了陛下耳朵里,入了京更是奇迹般的治好了眼睛,一鸣惊人接连中了解元、会元。
小小年纪就得陛下另眼相看,钦点成了皇子伴读,若真能再中了状元,就真是开朝第一人连中三元。
但风头太盛总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枪打出头鸟。
老首辅那般看重这少年,他倒是希望这少年能够如同老首辅一样,保持本心。
老尚书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以及那叫阿棠的小姑娘,瞥见自己的外孙一双眼就没离开过那小姑娘,这娘俩看得出来是真喜欢。
小姑娘确实生的好,脸如皎月,眼似琉璃,也不娇羞怯懦,大大方方的接受着施诗的夸赞和喜爱。
“好了,该进去了。”老尚书提醒道。
顾敏君这才和谢英、谢莲崖他们入宫门。
临入宫门前,谢莲崖又回头牵住了阿棠,轻声对她道:“若我此次连中三元,能否和你讨样礼物?”
“当然。”谢棠本就是要送他们庆贺礼的:“大哥哥想要什么礼物?”
谢莲崖笑笑说:“到时我再说。”
谢棠瞧着他的双目,心咚咚跳,他想要什么礼物?别是虚拟形象露面?
她便又忙说:“得是我拿的出,愿意给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