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生自然不会知道他笑的是什么,就觉得他笑完之后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察觉得出来那种,身上那件T的后领被风吹起,勾勒出的骨骼线流畅漂亮,是那副帅得要死的混蛋样。
这个时候策划也聊得差不多了,她问:“要一起回去吗?”
两人的家住在一个方向,之前女生碰到过陈北炙,他家的猫被养得有点野,没事的时候就挠门要出去,有一次阿姨去打扫的时候门没关好,猫跑出去了。
那次陈北炙找了半天,一开始找的都是楼梯间和空调外机这些地方,找了半天没找到影,最后在流浪猫的聚集地找到的猫。
在一堆流浪猫中间,皮毛油光水滑,特社会,陈北炙就在旁边开了局游戏,等他给底下的一帮小弟开完会了,才把猫拎回去。
那次这个女生也在,是去喂流浪猫的,一开始觉得这猫挺带劲,后来陈北炙来了,发现人比猫带劲多了,是那种青春期很容易就心动的男生。
那次之后她经常去那边,不过能碰上陈北炙的次数不多,他的一大半课余时间都在球场或者跟狐朋狗友的局里。
偶尔碰到一两次,都是短暂的擦肩,但是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是他坐在后院,翘着二郎腿拎着本《西西弗神话》在看,他那段时间对加缪的荒诞文学很有点兴趣。后来那个女生泡在图书馆里把加缪的书都看了,然后摘了几个句子发动态,她跟陈北炙的圈子有交集,兜兜转转加到过联系方式,然后第一次收到陈北炙的点赞。
知道他是因为其中的一句话点的赞,他很喜欢那段,但还是开心了好久。
还有一次是去年夏天在小京都外那条酒吧街上,她被一个喝多了酒的醉鬼缠着,正好陈北炙在,揪着那个酒鬼的衣领给了两拳,把人揍清醒了。
那个酒鬼有点后知后觉地怂了,威胁说这件事别声张,要不然毁的是她的名声,她确实听过不少这样的说法,觉得这是个有点戳脊梁骨的事,打算息事宁人了,但是陈北炙揪着衣领又给了人一拳。
“有这种想法的都是跟你一样的败类,没哪个正常人会这么想,别把这些当成护身符。”
后来她决定报警,他在旁边等到警察来,才转身进了小京都。
那个时候觉得他帅死了。
喜欢这种男生不是浪费青春和拉低情绪,是能让人进步的。
唯一的不好就是每一次的交集都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出现无数遍,而他大概还记不住她的名字。
所以这次才鼓起勇气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又补充:“顺路,我去嘉泰。”
陈北炙撩起眼皮:“等个人,还得挺久。”
拒绝的意思,距离感拿捏得很好,不会让人误会也不会让人尴尬。
女生点头,鼓起勇气尝试完了,也不是非要个结果,走的时候凭着第六感觉得他心里估计有人了,要么还没追到要么因为高考的原因没摆到明面上,应该跟之前不太一样。
有点羡慕。
逢冬下来的时候德育楼外只有陈北炙一个人了,挂着耳机,翘着二郎腿在那儿等她。
起码等了一个多小时。
她垂下眼睫:“我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放学的时候发的,那会儿就估计得走挺晚,让他先走。
陈北炙低头看了眼腕表:“跟我算得差不多。”
“你怎么算的?”
“看过你卷子了。”
他笑得有点痞劲。
逢冬看着他:“交换改卷怎么换到你那儿的?”
一般交换改都是以列为单位,怎么算她的卷子也不会到陈北炙那里,还是三十三个人不偏不倚就到他手。
陈北炙没说话,双手插进裤兜,一副爷就是有办法的模样,然后领着她往外走。
其实两人不顺路,逢冬明天要去舞团,得回去准备一下,搬出来后她把租的房子的客厅改成了练功房,陈北炙那边还有个局,章子他们摆出无论如何也得把他拖过去的架势,主要原因是章子最近追姑娘追得卡刷爆了,又月末了,都懂。
所以陈北炙等了这么半天,其实就送她回了趟家。
到楼下的时候逢冬说想喝牛奶。
陈北炙看她一眼,懒洋洋地笑了笑:“都捐了啊。”
连他的也一块给捐了。
逢冬:“包装太像了,没分出来。”
他就转身去了旁边的便利店,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袋子,里边不是牛奶也不是苹果,是苹果奶昔。
她之前说想喝的那个。
逢冬提着奶昔上去的时候他的车还在,她低头给他发消息。
“Blood on my shirt, rose in my hand.”
鲜血满襟手握真心。
刚才车载音乐放的歌。
他原本在回章子的消息,看见她发过来的,瞭起眼皮。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了个正着。
有点天雷动地火的意味了。
——【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第二天是周末,逢冬去了京南剧院。
剧院十点之后才开门,她出门得早,在附近逛了一会儿,看中了一双舞鞋,没买,打算等高考结束拿到兼职工资时再买。
出来的时候看见门口的货架摆了只陶瓷的猫,孟买,觉得有意思,想买了摆在玄关,在拿到帐台时犹豫了一下,对伸手接的收银员说了句抱歉,又放回去了。
十点十五的时候舞团的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孟莹没来,人已经去伦敦备赛了。
赵玉楠的度假也宣布告一段落,她本来的计划是再去趟西部,但是舞团这次有一个选拔,七月底进行,今年新进舞团的只给两个名额,赵玉楠很看重,得到消息就改签了机票。
她挺会来事,给舞团的每个人都带了东西,给逢冬的是一个特辣的比基尼。
两人在更衣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孟莹的时候,赵玉楠说:“我觉得她还没放下。”
逢冬往柜子里收衣服:“她不是去集训了吗?”
“四中的前任中锋知道吧,”说到这儿反应过来逢冬是高三转学过来的,那会儿人已经毕业了,又补充,“就是孟莹前男友,陈北炙来京大附中之前他领着四中的球队完虐京大附中,后来陈北炙过来之后比赛才带劲起来。”
逢冬点头,想起之前孟莹说过只看四中主场的球赛。
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玉楠一边扎头发一边说:“现在人在英国,就在伦敦北面。其实这次的选拔机会更好,她去伦敦之前舞团的老师留过,因为演出的内容已经定了,她在那块儿是拔尖的,挺稳。”
“不过去就去了,也不差这一两次机会,”赵玉楠绕完最后一折皮筋,转头,“这次选拔你会参加吧,反正到时候高考结束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挺想上舞台吗。”
逢冬关上柜门,发现手机忘了收,又重新打开,中途屏幕亮了一下,上面还停在昨晚那首歌的歌词界面。
《Teeth》
她给陈北炙发的那句歌词的后一句是——
Fight so dirty, but your love so sweet.
Talk so pretty, but your heart got teeth.
(互相厮杀,你的爱又如此甜蜜
甜言蜜语,你的心却生长出獠牙)
作者有话说:
那首歌是《Teeth》~
第38章 逢冬
从更衣室往外走的时候, 逢冬想起一件事,问赵玉楠:“你之前说陈北炙不会喜欢学舞蹈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赵玉楠啧一声,转头看她, 过了几秒钟才说:“你记得进舞团那天, 那个负责人说C舞团只出过一个天才吗?”
逢冬点了下头, 路过门口时看见陈北炙就在外边,这儿离颐园东路的球场挺近, 他应该是跟兄弟约了球, 知道她在这儿,顺路过来一趟,看老婆。
他在低头发消息, 身上一件简单干净的潮牌T,球鞋, 痞帅的混蛋样特扎眼,不少年轻姑娘都往这边看,也有过去搭讪的,不过不太多, 大多数都是默默脸红, 因为看了就知道不在一个圈子, 不好招惹驾驭不住。
逢冬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天才跟陈北炙有关?”
“是他母亲, ”赵玉楠低头研究新做的指甲, 唏嘘着说,“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有段时间B市挺多小报新闻都挺关注这事的, 他父母是协议婚姻, 就门当户对利益交换那种, 婚后的感情不好说,不过陈北炙出生后没几年他母亲就去了奥地利的一个舞团,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了,他父亲也不怎么管他,他被姥姥带着生活,后来他姥姥得了阿尔茨海默。”
逢冬的眼睫颤了一下。
赵玉楠接着说:“他姥姥得病后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人也不太认了,就记得女儿丢了,每天到处找,家里几个护工轮流看着,后来还是出事了,得了这种病,很容易出意外,陈北炙也知道,那天他在病房外给他母亲打电话,他母亲在参加一场演出,没接,其实接了也赶不回来了,但是没接到这个电话,所以老人家最后也没听到女儿的声音,带着遗憾走的。那时候陈北炙才上初中,已经混得很开了,校园墙上的风云人物,他姥姥这事对他影响挺大的。”
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舞蹈教室外面,把杆旁边已经站了不少人,逢冬往里看,第一眼看到了教室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很轻地皱了下眉。
那个人也在这时候转过头。
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仿若对峙,几秒钟后男生晃了下肩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逢冬的胸腔起伏了一下,收回视线,走到了离门最远的把杆。
她跟赵玉楠是最后进来的,几分钟后舞团的老师拍手示意集合,说了几点关于七月底那场选拔的事,每个人都收到过信息了,都高度关注这件事,视线集中在舞团老师身上。
只有刚才的那个男生转过头,从人群里找到她,然后就这么盯着,等她转过头时,又笑了一下,把视线收回去。
舞团老师讲完比赛的事,接着说:“舞团又进了几个新成员,都是各地舞团拔尖上来的,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沈暮宁,姜然,赵贺知...”
她念到赵贺知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个男生走了上去,逢冬没往前面看,赵玉楠的消息一向灵通,低声说:“听说这个男生是从镀城来的,你们之前见过?”
逢冬过了一会儿,才说:“见过。”
彻头彻尾的人渣。
介绍之后抽签分组训练,逢冬抽签的时候避开了其中的一张,手收回来时,赵贺知正好晃过来,看了眼她避开的那张,食指和中指夹出来,翻开看。
上面写的是他名字。
逢冬转头走了,他把那张签滑回去,又重新抽了一张,抽到了另一个女生。
训练的时候,逢冬听到他跟那个女生说话,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这件舞裙挺漂亮。”
女生抬起眼睛看他。
他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如果你再瘦一些会更漂亮。”
跟他一组的女生微胖,舞跳得很好,人也很漂亮,但是一直对身材不太满意,一度有轻微的抑郁症和厌食症,在接受治疗。
那个女生的脸色立刻有点白,低下头,逢冬看到她的指尖颤了一下,慢慢掐在手心。
这半年里,赵贺知非但没有悔改的意思,倒是把这一套玩得愈发炉火纯青不露痕迹了。
逢冬转过头,要往那边走,离得近的赵玉楠先转过头,毫不客气地呛赵贺知:“跟你有关系?有在这儿阴阳怪气下头的功夫,不如研究研究你刚才那个不标准的动作。”
中间休息的时候那个女生跑出去了,逢冬也跟了出去,走到拐角的时候,看到赵贺知在那儿抽烟。
他的背后是个禁止吸烟的标识。
赵贺知伸出手臂拦了一下,逢冬停住脚步,听到他说:“嗨,没想到在B市又碰到你们了。”
他用的词是你们,说明在此之前,他已经找过孟莹了。
不知道孟莹前段时间的反常跟他有没有关系。
逢冬转过身,目光很冷地看着他,一身的刺都竖起来:“你还敢找她?”
当年孟莹出事的第二天,舞团和学校里就传得人尽皆知,而且传得添油加醋,没的传成有的,言语肮脏不堪,里头少不了赵贺知的一份功劳。
“二十万,”赵贺知伸出一根手指,“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二十万,拿到钱我就立刻退出舞团离开B市,这个交易划算吗?”
“没有。”
“你男朋友也没有?”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隐约传来声音,逢冬没再接他的话,径直往那边走,赵贺知就站在那儿,没有伸手拦的意思,在她走出十步远的时候说:“那我就得用别的途径拿到这钱了。”
逢冬回头:“那张判决书是你给季梦然的?”
她原本奇怪季梦然是怎么拿到的判决书照片,有赵贺知的插手,一切就能解释了。
赵贺知耸肩笑。
默认的意思。
又说:“你舅妈的信我也读过了。”
逢冬一字一顿:“人渣。”
赵贺知抱着胳膊:“没办法,你们断了我在镀城那边的路,我只能来这儿碰碰运气了。”
逢冬没再回,也用不着回了,像赵贺知这样的人,贪得无厌,当年孟莹的母亲心力交瘁,给了他一笔钱想把事平息下去,结果变成了无底洞。
后来孟莹整理了所有汇款记录报了警,连带着查出他在舞团的时候霸凌过不少人。
不是肉口口体上的,是精神上的,可能就几句轻飘飘的话,或者有点带节奏意味的爆料。
似乎什么都没做,可是带来的结果甚至更恶劣,他做得很精,几乎没留下什么证据,如果不是孟莹选择了把这件事说出去,可能他还会继续用这种阴招毁掉更多的人。
这半年里,赵贺知非但没有悔改,反倒多了不少歪脑筋。
逢冬抽了几张纸,等在洗手间外,眼睫下垂落一片影。
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过了十几分钟传来冲水声,接着反锁的门被打开。
那个女生面色苍白地站在洗手池前,打开龙头,抬头时从镜子里看到外边有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