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不如将这个问题交给横滨本身来判断怎么样?”
森鸥外有点意外,又有点疑惑,“什么?”
他没有理解小鹿御铃子的意思。
可在下一秒,整个空间的氛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像是所有的分子和细胞被重组,被替代,某种更高维的存在,无形降临。
他明明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却忍不住发自心底感到敬畏。
森鸥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
那是横滨本身。
是横滨活的灵魂,也是横滨百年来存在的意志。
k安安静静出现在小鹿御铃子身后,伸出手臂,将少女抱在k无形的臂膀中。
这片空间布满k的眼睛,k的呼吸。
无数道视线在刹那间,密密麻麻地交织成网,将他们四个人挤在中间,一举一动都被k注视。
“……!!!”
森鸥外睁大了眼睛,这出乎他想象的情景让他第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但面前的少女首领却习以为常,她露出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非常认真地询问。
“横滨,你不喜欢我吗?我难道不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吗?”
那是撒娇,和她表露出的性格截然不同的,让森鸥外感到惊愕的撒娇。
而在他越来越昏沉,难受的视角中,他看到一只布满伤痕的手掌落在少女的头顶。
他听到海鸥的鸣叫,海浪的翻涌,城市嘈杂的人声糅合成一团的,无法形容的言语。
明明听不懂,那几个字却自动自发变成人类能够理解的意思,钻进他的脑袋中。
横滨说:「我喜欢你。」
横滨说:「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我会永远看着你,爱着你。」
森鸥外被这样的情感深深震撼了。
他忽然理解为什么小鹿御铃子会说他傲慢。
她确实有这样的资格。
因为她被这座城市深深纵容,宠爱,喜欢。
这座城市看着她,追逐她,爱着她。
所有人自认为的对这座城市的付出和喜爱,都在这样双向的情感下化作了微小的灰尘。
哎呀,输了呀。
陷入诡异的昏迷前,森鸥外遗憾地想。
………………
松上美衣和伏黑惠的见面,定在一家咖啡厅中。
松上美衣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率先开口。
“伏黑君,您的父母还健在吗?我的母亲临终前一直很思念你的父亲。”
伏黑惠:“生母已故,生父……当他死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他面色毫无波动。
松上美衣:“节哀。”
伏黑惠揭过去:“没事。你呢?”
松上美衣露出尴尬的笑容,“好巧,我也是。”
伏黑惠:“??咳咳咳!”
他被咖啡呛得一顿咳嗽。
除了这番过分尴尬的亲情对话,其他方面他们都聊得还不错。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多交流一会儿,禅院直哉的嘲笑声就由远到近地响了起来。
“聊得还不错嘛,两位。我该说什么呢?姐弟情深?”
金发的咒术师肆意地打量着松上美衣的容貌。
“长得没有辱没你母亲的名声,就连术式都好好继承了,这不是很有禅院家女人的风格么。”
言行间颇为自满。
松上美衣脸色难看:“禅院家的人?”
“嗯?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看来你的母亲还是告诉你了不少东西啊。你马上就要改名叫禅院美衣了,不要这么严肃嘛。”
禅院直哉笑嘻嘻道。
松上美衣拧眉,语气冲动了些:“禅院家的自大狂垃圾,你是白痴吗?自顾自地说什么呢?我叫松上美衣。我是不会和你回本家的。”
禅院直哉被她骂得眯了眯眼睛,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嚓咯嚓”的细微声响。
“哈,你在对我说话吗?美衣,要叫直哉少爷啊。女性还是乖一点比较讨喜,我等一下就把你的下巴拧脱臼,让你再也说不出这么无理的话,好好学学什么叫温顺。”
他微笑,“怎么还是不懂得害怕啊,美衣,用那种倔强的眼神盯着我只会让我想摧毁掉哦。就算那位暗组织首领亲自来这里保护你,你也得乖乖和我回本家。什么阿卡纳什黑手党首领?不过一个无趣,无聊又无用的附庸嘛。”
“记住你的的身份。你的母亲能够侥幸逃走,不代表你也随之正式解放,只要你身上还流着禅院家的血,你就是禅院家的人。”
伏黑惠警告开口:“禅院。”
“惠君,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护着她哦。你的老师为了保住你可是煞费苦心――说实话每次看到你的这张死人脸我就超级恼火。”
“还是说,你觉得悟君让暗组织首领保护你就万事大吉了么?啊,说起这个,不得不承认,那位首领我看了看,长相确实有点吸引人。怪不得悟君昏了头。勉强让她成为我的妾室也不是不行……”
禅院直哉洋洋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朵从地底掘出的巨大的银色的花瞬间击飞!
“首领可真是派给我一个好工作。”
穿着黑色长裙,戴着深黑头纱的美丽青年慢慢走了过来,银色的瞳孔和那朵银色的花是同一种颜色。
“这种自大的同性……令人生厌,确实需要好好教导――伏黑君,我是首领派来的人。请您带着松上小姐出去。”
他的嗓音空灵,柔哑,是一种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奇异腔调。
伏黑惠判断清楚了形势,没有多加废话,对温洛点了点头,直接带着松上美衣离开这里。
禅院直哉被那朵银色的花附着着腹部,死死按在地上,惊恐到动弹不得。
他感受到自己的咒力被花的根部一点点汲取,离开身体,却无法反抗,只能徒劳地发出大叫。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谁,诅咒师还是什么,都别多管禅院家的闲事!”
温洛神色没有变化。
他修长的手掌中握着的蛇纹木魔杖顶端猩红的眼球转动,喷涌出更多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晕到地面,一圈圈扩散开――
直到这片区域被猩红的液体一点点覆盖,流动,银色的花开满天花板。
禅院直哉全身上下都被这种鲜血般的东西完全浸泡。
这是“魔女的药物”。
女装青年冷眼看着他,像看一个不够满意的学生。
鼻尖红色的小痣和雪白的皮肤对比越发鲜艳,他涂着口红的嘴唇不愉快地轻抿,双眼眼角如同翘起来的孔雀尾。
“再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禅院直哉这下可做不出轻松的表情了。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无法抗衡的敌人,而自己反抗的力量在被不停地汲取。
可恶……只能按照他说的做了。
咒力流失带来的焦急让禅院直哉不经思考就开了口:“好好好,我说就是了!暗组织首领勉强可以做我的妾室――”
“难以置信。男性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温洛叹息。
“你要记住,男性是不配活在世界上的低劣货色。所以更要尊重女性,学会温驯,性情柔顺,对女性的话言听计从。”
禅院直哉瞪大了那双狐狸眼:“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恶心的家伙!”
温洛摩挲了一下蛇纹木魔杖,“看来是不怎么听话的劣等男性。没关系,魔女驯服男性的手段很多,把这句话刻进你的身体里也不错。直到你记住它,并重复三遍为止。”
猩红的液体在那一瞬间像是化作有形的刀刃,割开他的身体,疯狂地往他的皮肉里钻,撑开他的血管,在他的身体内写出文字。
禅院直哉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无比扭曲:“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
他死死咬着嘴唇,额角青筋爆起,后悔简直要冲破他的胸膛――他就不该来这里!
从进入横滨开始,这里的所有就在和他犯冲!
好痛……好痛……
没关系,就一次!一次就好了!
禅院直哉屈服了。
他立刻松了口,无比屈辱地重复了三遍温洛的话。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如释重负。
禅院直哉身体的疼痛总算不再闹个不停,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拉拽挤压,恢复了正常。
金发的禅院大少爷眼角红得吓人,额角的汗珠不停滴落,喘息粗重。
“可以了吗?可以了吧!这下总可以了吧!”
他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穿着裙装,比女人还艳丽的青年,像看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温洛:“不要大声说话,这很粗鲁。”
禅院直哉:“可我是男人!只有女人才要这么伏低做小――呃啊啊啊啊!”
他再度痛得趴了下去,面色扭曲到极点。
温洛失望地叹气。
“作为男性,怎么会这样糟糕呢?不合格的劣质品。你对女性不够尊重,也不够发自内心地顺从。身为男性,应该小心翼翼。”
“以及――绝对不要反抗任何女性的话。”
禅院直哉:“???”
温洛神色不变。
“你刚才对松上小姐的话提出了异议,对吗?”
“反驳了几句呢?反驳多少句,就让你的身体痛多少次,直到你记住为止。”
禅院直哉如遭雷击。
作者有话要说:
森先生:酸.jpg
森先生:恍然大悟!
森先生:开始嗑某种不得了的CP√
第39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三十九天
禅院直哉数不清自己被“教导”了多少次。
永无止境般的疼痛和口舌麻木地重复那些让他感到屈辱的话语,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几乎要摧残掉他的神智,甚至升起了“要是能晕死过去就好了”的念头。
这到底是什么术式?他浑浑噩噩地想。
不,不对。
这不是咒术师的东西……这是来自完全不明的未知领域的力量。
暗组织成员,都是这样可怕的怪物吗?
禅院直哉心中是愈来愈深重的恐惧,他忽然就理解了禅院直橙说囊馑肌
――他不该来横滨的。
温洛发出叹息,轻轻点了点蛇纹木魔杖。
猩红的液体缓缓溢散,蒸发,银色的花在一瞬间蜷曲,消失,融入他的血肉,在他洁白的皮肤下游走。
那双银色瞳孔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大汗,喘息虚弱,眼神愤恨的禅院直哉。
宛如在看一个不合格的劣质品。
“今日的教导到此结束,我愚笨的临时学生。不用紧张,虽然你没有到达及格线,我也不会再处罚你。”
温洛意有所指地看着禅院直哉滚动的喉咙处那朵精致的银色花纹。
“毕竟,你将慢慢学会如何顺服女性。而你的身躯,力量和精神都属于首领,无法背叛,也不能反抗,否则会顷刻间被银花吸收得一干二净。”
禅院直哉喉咙一动一动,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那些辱骂小鹿御铃子的话吐出口。
银色的花在他的身躯里无尽地生长,无尽地扎根在他的骨血中,操控他一切言语与行为,改变他的意志,让他成为了某种温顺的植物,又或者只有展示作用的花瓶。
他无法再成为「人」。
就像禅院家那些他看不起的,永远沉默低头不言不语的女人一样。
光是想到这一点,禅院直哉就脸色苍白得可怕,名为羞愤的情绪烧着他的大脑,把他的眼尾烧得通红,喘着粗气,手指一点点抠进了掌心,指痕很深,洇出鲜艳的血,指甲都差点掰断。
痛苦,好痛苦……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这个穿着女装的疯子,怎么敢这么对他!
“为什么要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呢?――成为首领的奴隶是你的荣幸。男性老老实实依附女性,不是丢人的事。”
温洛不理解地问,“更何况,比起我们组织成员,你太废物了,首领不会常常使用你。”言语直白极了。
“……”
禅院直哉额头的青筋在一跳一跳,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神情,气得快要吐血了。
他怎么能把这么强盗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和成了傀儡有什么两样!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金色长发的艳丽青年道,“以及首领让我转告你,请你们家主务必认真考虑她的提议。”
“禅院家是否能延续下去,全看他的选择。如果不打算妥协和低头,禅院家将被彻底吞没,不复存在。这就是首领的意思。”温洛的话杀气十足。
“……”
禅院直哉狼狈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那双显得有点媚的狐狸眼翘起尖锐的弧度。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毫不客气地开始朝人喷射毒汁,不仅不会顾忌他们的感受,甚至还会因为他们青白交加的脸色发出更过分的嘲笑。
但这一次次身体记住的恐惧让他硬生生忍下来,咬牙道。
“啧……别开玩笑了。就算这样威胁我,禅院家那群老东西也不可能接受的。无论提出再大的利益,咒术界御三家千年来的历史和规则都不会为你们让步。”
禅院直哉说得自己有了点底气,道,“你们暗组织就这么笃定禅院家的生死存亡被你们掌控……不觉得自己太自大了点吗?”
狐狸眼的咒术师冷笑,耳骨上那串银色的耳环在咖啡厅的白炽灯下反射出光泽,“就算操控我,强行改变我的精神,也不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