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上面，七十五岁的乔天拿着个本子给大家算了起来
“山里的果子不要钱，那几棵可以卖钱的甜果树不能动，其他的都随意，主要费钱的就是柴火还有糖，五十斤果子要费三斤白糖，成本就是……”
这些自然是乔谨安提前算出来的，从制作果子的成本再到中途需要消耗的人工，设备还有费用，全部都仔仔细细的计算
总而言之，赚钱了就是赚，亏钱的话最少也得好几百，毕竟大队一起弄的话肯定不能只弄一点去尝试
面对着亏钱的风险，大家都犹豫了
“这可是不少钱呢”
“算下来的话我家都得亏两三块，孩子的学费可就没了”
“而且这酸果子成吗？以前省城下来人都不行，就这”
……
大家都很是迟疑
这也不意外，毕竟上次几块钱都能砸了村委会，更别说现在这风险更大的了
“我看大队作坊是建不成的”就在那边角落里，慕如磕着瓜子，说道，“别看大家一天天说着想赚钱，但是那只是赚钱，谁想过亏钱？”
“这稍微聪明点的又知道自己弄可不比这一起弄还被拖后腿来得强？你们信我，这事情绝对不成。”慕如言之凿凿
“呵呵，就你懂得多”黄飞红冷笑，然后伸手
“干嘛？”慕如吓了一跳，说道，“我，我可没有卖东西藏私房钱”
黄飞红眼睛一眯
慕如瘪了瘪嘴，从头里掏出才到手的五块钱，说道，“真没了，药材都找不到了。”
“瓜子给我”黄飞红一点不客气地收了钱，这才说道。
慕如：……
简直是亏大了
不仅私房钱没了，瓜子也没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然后就拍了拍旁边的乔舒本，朝她伸了伸手。
乔舒本瞥了她一眼，果断掏出原味的炒瓜子递给她。
“咳，没有私房钱？”慕如装模作样，道，“你还小，妈帮你收着”
乔舒本翻了个白眼，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然后，一把把瓜子从慕如手上抓了回来，转头继续听乔天说话。
慕如：……
不过还别说，慕如别的是不靠谱，但是这事情那是说的一点都没错，在激烈的争吵以后，大家最后还是选择了不成立作坊，各家要弄的话就自己弄，由大队统一采购
这样，他们也可以瞻望一下，当然，也有人打着小心思，等到时候这可行了再建厂大家平均
不过，这头一旦开了，知道自己赚钱的好，可没几个傻蛋会想要再弄起集体了。
乔舒本就坐在凳子上，看着大家各种争吵，看着各家对骂，也是津津有味呢。
突然，她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乔舒本转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凤眸，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烟酒味。
“这是在说什么呢？”来人问道
乔舒本捏了捏鼻子，用手在脸边扇了扇，带着些嫌弃地说道，“哟，你个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快离我远点，臭死了。”
“嘿，你个丫头竟然还嫌弃我，我还特意给你带了东西，诺，你看看。”
乔舒本看过去，那是一个精致的夹子，这她知道，是公社里最贵的了，三块钱一个。
“我才不要”她眨了眨眼睛，说道，“又是你打牌赢来的？你拿去换些米回来吃还差不多”
来人眼睛暗了暗，想说什么，但是还是把东西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笑道，“还是你聪明，这可是我赢来的，你不要我就拿去卖了换酒吃”
乔舒本撇撇嘴，扭过头说道，“就知道打牌喝酒，你看看你在队力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这次耕地你又没来。”
“那怕什么”男人有些吊儿郎当地往旁边树上一靠，毫不在意道
“名声能当饭吃？赚公分赚钱赚粮食，拿再多回去也是打水漂，我现在吃饱喝饱打牌喝酒，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好”
乔舒本转头看向他，还想要说点什么，就见他摆了摆手，又从兜里拿出一块包好的鸡蛋糕扔过来，然后摆摆手。
“我就不听了，反正也和我没关系，我换酒去了。”
看着男人潇洒的背影，乔舒本目光定了定，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才喊道
“喂，余乐和”
余乐和转过身来，他个子很高，但是身形有些瘦弱，因着很少干活皮肤白皙，但是眼底下明显的青黑显示了他经常熬夜
乔舒本收了收脸上神情，喊道，“你拉链没拉”
只见余乐和白皙的脸瞬间红了红，低头看了看，立马飞快转身拉了拉，然后轻咳着回头，状似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我走了”
就是吧，这背影明显透露出几分仓促，嗯，就是落荒而逃呢。
乔舒本抿嘴笑了笑，一转头就对上了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她看了过去，然后冲着对方挑衅一笑，直接打开鸡蛋糕吃了一口，看着对方跳脚的模样，这才移开视线。
“狐狸精，臭婊子”那边，被乔舒本气到的女人咬牙切齿，低声就咒骂了起来
“以后生孩子没p眼，呸，最好像她妈一样就是不下蛋的母鸡，又不会干活，等乔家人都死了，还不是只有”
“啊”话还没说完，女人就感觉腿上突然一疼，整个人扑倒在前面跪下，整个人都有些懵
“哈哈哈，老余媳妇，这大白天的你也不用行这么大礼吧，我可没有钱给你。”
“哟，给钱？给了不也是给她娘家吗？再说了，人家可是杨家媳妇，可不是什么老余媳妇”
……
周围立马发出一片嘲弄声音，女人脸色涨红，立马站了起来朝后面看去，想看看是谁袭击她，但是这里这么多人，她还真看不出什么，咬了咬牙就落荒而逃
这些人都是嫉妒她，嫉妒她娘家人对她好，嫉妒她儿子孝顺她，她心里面这样安慰自己。
等到人走了以后，躲在人群中的庄书语若无其事地慢悠悠离开，深藏功与名。
这边，乔舒本也见到了这一幕，更是好笑得笑了出来。
“活该”
话音刚落，她就脑袋上一疼，乔舒本立马抱着头转头，小声说道，“还说我傻，我要是真傻了都是你敲的”
“呵呵”黄飞红冷笑，不过很快又叹了叹气，警告道，“你给我离余乐和小子远点”
“知道知道”乔舒本嘀咕，“他天天打牌喝酒不在大队的，这也近不了啊”
黄飞红伸手又要敲人，不过想到乔舒本刚才的话，手伸到一半就变成了捏脸。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你给我离他远点，你以后是要嫁到公社去的。”
“唔唔，你瞎台哆啦”乔舒本含糊说道，“还是乔，敲头吧，别捏。”
黄飞红翻了个白眼，又转为摸摸乔舒本的脸蛋，看着她这么一会儿就红了的脸，止不住地操心。
“就你这个样，什么活都不能干啊，只有去公社里享福，这乡下不行。这在家什么都不干，要是嫁人了还得干活，这不是要气死我们吗？”
“我也可以招赘”乔舒本笑嘻嘻说道，“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呸，馊主意”黄飞红对此嗤之以鼻，“招赘的能有几个好的？这我们在的时候什么都好，这以后要是我们没了，谁知道会怎样？”
说着她又忧心忡忡说道，“你爸妈怎么还是没动静啊，这只要有个弟弟就能给你撑腰了。”
“我还有好多舅舅外甥呢”乔舒本宽慰她，这真要是碰上什么坏东西了，这受伤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乔舒本微笑
“这外甥都隔了两层了，谁放心？不行，下星期还是得带你爸妈去检查检查……”
在黄飞红的忧心之下，大队这次开会也结束了
一切就如慕如所说的那样，最后还是自己私底下弄好了统一收购
不过糖不好弄，要弄的人家可以先出钱，然后公社找人统一去糖厂订购一些回来，这个量不能少，最起码得上百块钱的糖，至于每家最少多少钱就得看有多少人要参与了
这样的话，有意向的人家又少了
但是一个大队一百多户人家，总归不会是所有人都甘于现状的，不说别人家，光是慕家的兄弟几个，不管是为了支持乔家还是为了赚钱，总共定了五十块钱的糖
村支书家也定了十块钱，还有其他几家人一起，最终也是凑了一百块钱
这些能参与的人家都是家底殷实的人家，倒是也不让人意外
但是有一个人就不是了，就是那个前面最先出来在村委会闹事的张大刚，家里两个兄弟打光棍，父母带病不能干活，媳妇是傻子的男人。
他也凑了十块钱
第13章
面对着大家惊异的目光，张大刚沉默了好一会，红着眼眶说道。
“这钱本来是存着给我三弟的媳妇本，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三弟看上的就是公社王家湾的女人，她是跛脚，前一个丈夫没了，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是我家兄弟能娶到媳妇就很不错了”
“更何况我三弟和她也看对眼了，原本计划谷子油菜收了以后就结婚的”
说着，他苦笑一下，说道，“这不是油菜减产吗？虽然说也勉勉强强结婚，但是那边突然不愿意了，把彩礼提高到了三十，这我们哪里有钱？”
“这不过是犹豫了几天，人就被家里嫁出去了，老三这几天都在家里蹲着抽旱烟呢。”
“我是没想到弄这个的，我就想家里吃饱饭，老老实实干活，但是我家三弟说总得试一试，我们相信乔叔，你就是个能干人，我们兄弟几个没出息没想法，能做的就是跟着你走。”
“这要是能赚钱，不光是我三弟，就连二弟的婆娘也有着陆了，这要是亏了”
他笑得很是苦涩，说道，“反正也这样了，十块钱也顶不了什么”
他三弟今年29，说出去还好听些，但是这都不好找对象，明年30了就更不好找了
至于明年赚钱，就大队的情况拿每年都是有数的，而他们家里看病要钱吃饭要钱卖东西要钱，一年有一年的事，存不下来钱的。
他态度诚恳，诚恳到乔天接过钱的手只觉得沉甸甸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张大刚家里虽然苦，但是比起好些欠着大笔钱的人家又要好上不上了
他们家日子难过主要还是在于，他们兄弟三个虽然能干，但是大队每年情况就这样，能赚的钱有数
而他们上面父母都有病，干不了活还要花钱，就连唯一的大儿媳也是个傻子，好不容易情况好点了，底下下兄弟两个年龄也大了
说头婚不好说，说二婚的，那总又有点不甘心，现在好不容易看对眼了，又被抢了
“其实家里要是真的缺那么些了，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能帮也是会帮的，你家老三的事没法回转了？”乔天叹了叹气，还是问道
“叔多的拿不出来，这点还是能帮的。”
就差二十呢，这找到合心的媳妇可不好见
张大刚摇了摇头，说道，“那边应该是早就说好了，现在人都过去了，叔，这个钱你拿着吧，我家要参一个。”
说完，他艰难地笑了笑，说道，“我家老二老三娶媳妇可就看您了。”
乔天心情有些沉重
这以前虽然也知道大家日子不好过，但是这责任真到自己肩上了，那感觉又不一样了。
“你放心吧，咱们大队一定会过上好日的。”他拍了拍张大刚的肩膀，往旁边点了点头，鲁义芳顺势起来，然后掐着两把青菜还有两个鸡蛋递过去。
“这东西你拿着吧”见他要拒绝，鲁义芳笑得慈爱，但是推得很有技巧
“你们三兄弟这么大人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家里老汉和妈总要吃点好的，家里日子不好过只是一时的，只要你们肯干，日子会好起来的。”
“瞧瞧，这两年比起前些年不是好上许多？”
张大刚沉默了好一会，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就是心情很是沉重，苦笑。
“我们三弟兄都这么大了，结果还要靠婶你们才能让我妈他们吃上鸡蛋，可真没用。”
“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兄弟几个存着鸡蛋还不是为了给他们拿药？这大队上，可没有比你们更孝顺的了。”
真说起来，三兄弟老实能干，如果不是为了上面的父母，日子还真不至于这么差。
张大刚笑得勉强，但是还是走了出去。
鲁义芳摇了摇头，她心里知道，这鸡蛋他们多半也会留着换钱的。
“现在好了，你看看你这老风湿的肩膀还抗不抗得起。”鲁义芳打趣，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历经风霜的淡然。
“这下，你可是闲不下来了。”
“忙起来的好，人啊，那就不能闲下来，这闲下来就没精神气了。”正戴着草帽一身泥水提着水桶进来的乔舒本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是啊，做人就是要动起来，瞧她这抓鱼抓的多好
“祖祖，你们快过来看下，我逮到了好多鱼。”乔舒本兴奋大叫
“哟，乖乖好棒，这么多啊，晚上做酸菜鱼吃。”鲁义芳夸奖她
“我想吃烤鱼”乔舒本眨眼睛
“给你烤，我这就去拿炭出来。”鲁义芳慈爱说道，“我们再烤点青菜韭菜给你烤个红薯”
“要得要得，我还想喝甜酒”
乔舒本眉眼弯弯，脸蛋上沾上了几滴泥点，头发也散乱了几分，但是一点不掩盖她的清丽，尤其是笑起来甜甜的，甜到心坎
不说外人，反正自家人是没一个能抗住的。
“好好好”鲁义芳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泥点，这才高兴朝着外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