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虽说二房仰长房鼻息,但姜彤毕竟是嫡女,向来瞧不上庶出,就是姜笙庶女提为嫡女的身份她都觉得上不得台面,更别说姜蔓。
“三姐姐如此蛮横,我敢如何,只能去找祖母做主!”
姜彤说罢便要去寻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虽更看重长房,但自来对小辈都是尽可能做到不偏不倚,今儿的事闹到老太太跟前,吃罚的只能是姜蔓,是以姜蔓哪会容她去告状,当即便上前将人扯住:
“多大的人还兴告状这一套,真是没出息!”
“你放开!”
“我就不放!”
姜彤自持嫡女身份,没姜蔓豁得出去,更不愿与姜蔓纠缠,便冷脸看着姜澈兄妹:“七弟便由着三姐姐撒泼不成!”
姜澈本就寡言,被点了名只得皱眉道:“五姐姐,不过姐妹间争执,何必闹到祖母跟前。”
见姜澈偏着姜蔓,姜笙怒气更甚:“你分明是袒护!”
姜澈抿了抿唇没说话。
姜笙更是静默不语,为这点子小事闹到祖母跟前也不嫌丢人!
姜彤咬咬牙,转头瞪向嫡亲兄长:“哥哥!”
看了许久热闹的姜丰连忙拍了拍手中糕屑,走过来打圆场:“嗐,铺子里肯定不止这一颗白玉珠子,何掌柜,还不再拿一颗来。”
姜蔓当即抬起下巴蛮横道:“我就要这颗!”
姜彤也不示弱;“我也要这颗!”
姜丰:“......”
何掌柜面露苦色:“回二公子,这白玉珠子不可多得,铺子里仅有一颗。”
便是两位姑娘肯要他也拿不出来。
夫人当年定下姜家小辈需一同来铺子挑选的规矩,意在让家中小辈们多些相处,谁曾想而今会闹成这样。
姜丰闻言顿时也没了主意。
按理说姜丰在家中行二,上头大兄已不在,他本就有管弟弟妹妹之责,偏姜丰已到及冠之龄仍是文不成武不就,还无半点上进之心,步了他父亲姜二爷的后尘,别说管弟弟妹妹,他自个儿都管不好自个儿!
是以姜丰在家中的威望还不如姜澈。
姜澈年纪虽小,却沉稳聪慧,虽不及当年名动苏州的大兄姜慕年,但也很得家里看重。
姜丰没法子,身为二房庶出的姜铮更无法,九姑娘姜葶年纪最小,胆子也小,此时见姐姐们争执,她只能不知所措的一个劲的往四哥哥身后躲。
姜彤见二房的一个也指望不上,气不打一处来,偏手腕又被姜蔓死死拽住,她只能恨恨的瞪着姜蔓,讥讽道:“三姐姐惯爱招摇之物,这白玉珠子便是拿回去怕也无处用!”
“你管我如何用。”
姜蔓翻了个白眼儿,转头朝丫鬟道,“还愣着作甚,抢不回来你就留在这罢了。”
丫鬟一听这话自是使出浑身力气去抢,姜彤的丫鬟招架不住,便眼睁睁看着她将白玉珠子抢走。
姜彤气的眼眶都发了红,狠狠的剜了丫鬟一眼:“没用的东西!”
骂完丫鬟她又骂姜蔓:“姨娘养的真是不要脸皮!”
这话可算是打着了姜蔓的七寸。
齐氏过世后周氏扶正,罗姨娘对此怨怼极甚,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将姜蔓要到了自己身边养,彼时姜蔓七岁,她日日便听小娘抱怨凭何她先进的门却将周氏扶正,听得多了心里头也就生了不平。
庶女的身份对姜蔓来说便成了一根刺,哪里听得了姜彤这话,二话不说的便上去揪住姜彤的衣襟,恶狠狠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姜彤一边推姜蔓的手,一边气急败坏道:“不过是事实还不容人说了,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啪!”
姜蔓恼羞成怒下,反手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姜彤被打的眼前一晕,待反应过来后,尖叫一声就朝姜蔓扑过去:“啊啊啊,你这个疯子竟敢打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其余人还来不及阻止,二人就已经扭打成一团。
姜丰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冲了上去,他虽然是个混吃等死的性子,但也见不得妹妹在眼皮子底下被欺负,可另一边是堂妹,他到底不好动手,只能接着拉架偏帮妹妹。
姜澈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捏了捏拳紧跟着加入了。
若只是姐妹之间的拉扯他自然不会插手,可姜丰却跑过去拉偏架,他却忍不得。
大兄不在了,他就是大房唯一的男子,自然要护着自家的姊妹。
姜笙护哥哥护的不行,见姜澈手背被姜彤抓了一道口子,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端庄规矩,冷着脸冲过去就揪住了姜彤的头发。
谁都不能打她哥哥!
姜葶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缓过神来后依着本能上前拉架:“别打了呀。”
可此时扭打在一起的人都上了头,姜葶才伸出手就不知被谁一个推搡撞在了桌子上,姜铮眼神蓦地一沉:“打九妹妹作甚!”
话才落,一个发冠便砸在了他的头上。
姜铮终是没忍住反手砸了回去。
于是,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天老爷耶,快别打了,祖宗欸!”
何掌柜几次想劝架也没能成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若都是公子们的打斗,他倒能冲进去拦一拦,可还有几位姑娘啊...
他这哪敢碰啊,只能赶紧叫人去禀报姜家,同时暗自庆幸因有前两年的前车之鉴,昨日一得到姜家公子姑娘们今日过来的消息,天还没亮他就挂了歇业的牌子,否则这要叫外人瞧了去还得了啊!
可何掌柜却不知,紧挨珠翠阁后的弗白楼,于天微亮时迎来了少东家。
弗白楼是一家酒楼,但又有旁的酒楼不一样,弗白楼每日只接五桌客人,一桌客人还不得超过五人。
按理说做酒楼定这样的规矩实在有违常理,可谁叫弗白楼的酒菜一绝,便是规矩苛刻,也有的是人趋之若鹜,弗白楼便如此特立独行的开了数十年。
时至今日,苏州城的人都以能定弗白楼的位子而骄傲,却少有人知,弗白楼的东家姓魏。
先元德魏皇后的那个魏。
当今姜皇后乃是继后。
元德皇后膝下有一子一女,大王爷宸王殿下,五公主永凝公主。
而今日来的少东家,便是宸王府的嫡长子,也就是皇长孙萧瑢,也是当今唯一一位有赐字的郡王。
是元德皇后故去那年,陛下亲赐的‘明’字。
京中皆知,明郡王萧瑢温文尔雅,雅正端方,乃如玉君子,是京中贵女最想嫁的如意夫婿,可偏偏明郡王看似温柔,实则待人疏离并不好亲近,尤其是情之一字,挑不起他半分兴致。
但也正因如此,贵女们更是趋之若鹜,洁身自好还身份尊贵,这可不就是姑娘们心中如意郎君,谁不想成为明郡王的那一个例外。
不过至今无人成功,明郡王已过及冠连婚约都不曾有,妾室通房更是听都未听过。
京中不少赌坊至今都暗中摆着赌局。
都等着看最后这高高在上的皎月到底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而此时宸王府的皎月正被人扰了清梦。
弗白楼的三楼不接待客人,这里的厢房都是为东家准备的。
一楼大气,二楼雅正,三楼则精致华贵。
上好檀木制成的木地板,红木窗棂,精雕细琢的摆件,无一不透着奢华。
东厢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圆床外青帐边垂落的珠子都是上等琉璃珠,而这一切与帐内的男子相比,霎时便逊色几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
第3章
乌发如画铺在枕边,修长的十指在蚕丝被上浅浅交握,青色的里衣微微敞开,诱人的锁骨若隐若现,洁白颈项上,是一张能颠倒众生的容颜。
非浓彩迭丽,亦非俊朗,是一眼望去叫人挪不开眼的清美,亦是愈看愈叫人沉溺其中的绝世无双。
常有话本子里形容男子宛若画中谪仙降世,可眼前的人用神君来形容更为恰当。
他缓缓睁眼,与生俱来的气场四散开来,让人下意识便想屈膝奉其为主;他眉头微拧时,只恨不得立刻提刀赶走令他烦心的一切。
随侍听得动静进来时,萧瑢正抬手按着眉心。
舟车劳顿后的熟睡被吵醒,头突突直跳般的疼。
不待萧瑢询问,便听随侍禀报道:“主子,是珠翠阁中起了争执。”
和玉街并非处于苏州最繁华的地带,街边的阁楼中间或隔着小花坛,或隔着小桥溪流,每栋阁楼都是独立的,闹中取静,算是贵人们经常光顾的地儿。
在这里,除非有人闹事或者店中生意实在好,是吵不到邻里的。
不过若非珠翠阁与弗白楼靠背而立,也不至于将熟睡中的人吵醒。
萧瑢闻言手指一顿,缓缓坐起身:“珠翠阁今日不是歇业?”
明郡王哪怕语气有些不耐,一举一动也扣人心弦,尤其是按在额上的那只手,骨骼分明,修长无暇,若叫京中贵女瞧见,必是要做许久的西子捧心。
随侍微微一愣,看向身后某个方向,下一刻便有一墨衣劲装男子现身,他先朝萧瑢行完礼,才如实禀报道:“回主子,属下已去瞧过,是珠翠阁中有几位姑娘为争一颗珠子打起来了,还有几位公子相帮,听动静,约莫共有八|九位。”
罢了,他又补充了句:“属下瞧过,珠翠阁外的是长史府的马车。”
他并非刻意打探,传来动静时他怕惊着主子便欲前去阻止,可听得几句知道是自家兄弟姐妹打架后,他便无法干涉。
随侍听明白了,当即感到无比震惊:“你说是...是长史家的公子姑娘们在外头打架,还是自家人打?”
暗卫没出声,便是默认了。
随侍小太监缓过神来,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啧啧惊叹,许久才憋出一句:“家中兄弟不仅不拦着,还帮着打,真是胡....”
即将出口的话对上他家主子的眼神后,猛地咽了回去换了个词儿:“真是护短。”
他们是天微亮时到的苏州城,一路舟车劳顿太过疲乏,路过此处见珠翠阁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主子便决定暂于此旧处休憩,哪曾想才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打架惊醒了。
打架倒也没什么了不得,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打法,他跟着主子也算见过太多尔虞我诈,血雨腥风,但这还是第一次听闺阁女儿家在外头打群架的。
真是好生稀奇。
显然,他家主子也没见过,微抬的眼底划过一丝微讶,半晌才道:“苏州长史,姜家?”
暗卫颔首:“是。”
久不来苏州,竟不知民风已彪悍至此,连长史府的姑娘都能在外头打架,若琅三醒着,非得去看热闹不可。
不对...暗卫琅一往某处瞥了眼,琅三人呢?!
“我记得长史府共才九个小辈。”
萧瑢若有所思道。
尊贵如皇长孙自然不会去关注一城长史府中有几个小辈,只是他这一次下苏州是为了查苏州知府徐家,自然连带着将长史府一并查了。
小太监唇角一抽:“怕是尽数在此了。”
也不知那位姜长史是个什么能人也,能养出这般……野的姑娘,打架便打架,关起门来在自己府里想怎么打怎么打,姜家倒好,阖府出动在外头打!
传出去脸往哪儿搁?
小太监对此行为极其不理解。
萧瑢静默半晌,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妄论别人家事,只垂眸道:“一炷香,寻个清静的地方。”
琅一忙正色道:“是。”
萧瑢起身唤了小太监伺候更衣,又朝往门外走的琅一道:“先把琅三找回来。”
长史府姑娘在外头打架丢人,明郡王身边的人凑上去看人姑娘打架,也不见得多有脸面!
琅一眼皮子一跳:“是。”
他就说陆家这位小公子不该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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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霜院
姜滢面无表情的听完珠翠阁伙计的禀报,按了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青袅亦是一脸暗沉。
真是不可理喻!
为一颗珠子闹成这样,府中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三姑娘,五姑娘可还正议着亲呢!
姜滢压下心底隐隐的怒气,放平声音朝那伙计道:“把消息封死在珠翠阁,走漏半点风声铺子所有人全部发卖。”
“小的省得,姑娘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外传。”
珠翠阁的人大多都是齐家的旧仆,自是衷心可靠。
伙计走后,青袅才忍不住道:“三姑娘怎愈发胡闹了!”
姐妹之间再争再抢也得关起门来才是,哪能去外头闹
姜滢脸色一沉:“不可胡说!”
青袅自知失言,忙请罪:“奴婢不该妄言。”
姜滢上前将她扶起来,轻声道:“便是三姐姐性子泼辣些,也不是傻的,她知晓今日珠翠阁闭门这事传不出去,才敢这般闹,且还有七弟,八妹在,闹成这样定不会只是为了一颗珠子,”
青袅一愣:“那是因何?”
姜滢垂眸不语。
她想,多半是因为她吧。
这两年每每这时长房都要与二房大闹上一回,也非得她出院子为他们求情才罢休。
且前两年三姐姐与二房所争之物大多后头都到了银霜院。
如不出她所料,那颗白玉珠子最终也会到她跟前。
毕竟,那的确不是三姐姐所喜爱的。
青袅见她不欲多说,也不敢追问,便去前院打探消息了。
不多时便返回:
“姑娘,人都回来了。”
“在何处?”
青袅:“祠堂。”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姜滢的预料。
“果真都动手了?”
青袅回想起刚刚见到的几位主子的狼狈模样,唇角微扯:“连九姑娘都挂了彩。”
“八姑娘后颈还挂着血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