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卫烆,琅一皆怔住了。
明郡王为皇长孙,自来只有别人唤他兄长,再说郡王身份尊贵,这哥哥岂能乱喊。
这世上唯有一人能让明郡王唤一声哥哥。
那就是姜家大公子。
可这逢幽阁阁主口中的妹婿又如何说起。
这明摆是单纯想占郡王便宜。
姜滢动了动唇,几番欲开口都被萧瑢无声拦下了。
大殿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安静地几乎落针可闻。
不久后,只见萧瑢缓缓起身,徐步至曲拂方面前,拱手弯腰,声音温润:“长明,请哥哥相助。”
明郡王的礼仪端正的挑不出半分错,却让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姜滢都惊得站起了身。
阿礼更是张大嘴,久久合不拢。
卫烆琅一亦是一脸错愕,半晌回不来神。
曲拂方本人也有短暂的愣神。
唯有萧瑢面色格外平静。
许久后,曲拂方终于醒神,他站起身抬手一扶,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既然是妹婿所求,那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无法拒绝。”
萧瑢直起身子,被他碰过的手臂轻轻一颤,而后面不改色的收回。
曲拂方皱眉:“....怎么了呢?”
碰一下而已,这么抗拒?
萧瑢却道:“不瞒哥哥,这是上次被红莲杀手所伤,如今伤口虽愈合,但碰着时还是有些疼。”
姜滢疑惑的眨眨眼:“?”
当时,他手臂上确实受了伤,但...不是早已愈合了?
阿礼眼睛眨的更快。
他每日伺候主子沐浴,没听说那伤口还疼啊。
但曲拂方沉迷在了那声哥哥里,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欢快道:“快给哥哥瞧瞧。”
萧瑢平静的掀起衣袖,露出那道伤疤。
确切的来说...
那是一道,细如线,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伤疤。
曲拂方大感震惊:“?!”
他咽下去阁中拿药的话,迟疑的转头问姜滢:“他就娇弱成这样?”
姜滢默默地的低下头。
明郡王娇弱...呵!鬼都不信!
曲拂方又看向那道疤,他试探的伸出食指戳了戳。
“疼。”萧瑢一本正经道。
曲拂方:“....”
曲拂方:“....?!”
阿礼抬手捂着脸,转过了头。
卫烆琅一对视一眼,眼神错乱又震惊。
明郡王生来便身份尊贵,高高在上,何曾这般向人示弱过。
曲拂方安静良久,终于琢磨出了什么:“所以...需要哥哥做什么呢?”
萧瑢看着他:“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很多伤。”
曲拂方:“然后呢?”
“有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萧瑢。
曲拂方忍无可忍:“...说人话!”
萧瑢放下衣袖:“我生来为长,没有体会过有哥哥为我撑腰的感觉。”
众人:“.....”
他们好像明白明郡王的意思了。
曲拂方也明白了。
他面无表情的凝视萧瑢半晌:“...姜慕年也是你哥哥,怎么不找他。”
萧瑢反问:“长兄能提动剑?”
曲拂方:“.....”
曲拂方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在萧瑢脸上来回辗转!
怎么没人告诉他,这人脸皮这么厚?
“哥哥不愿意为我报仇?”萧瑢问。
曲拂方:“....”
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袖子,挥开折扇扬长而去。
萧瑢还在后头追问:“哥哥去哪里。”
“哥哥去给你报仇!”曲拂方头也不回道。
姜滢低着头紧紧咬着唇,生怕自己笑出声。
果然,明郡王不是吃亏的性子。
认一个兄长,换来逢幽榜,附加红莲楼。
不得不说,明郡王这声哥哥,真贵!
卫烆琅一看着曲拂方的背影:“.....”
这就叫做...能屈能伸明郡王?
待曲拂方走远后,萧瑢才走到姜滢面前,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别咬了,想笑就笑。”
话落,大殿传来一阵阵放肆的笑声。
姜滢更是扑在他的臂弯笑出了泪。
萧瑢:“....”
几息后,他眼神一扫:“让你们笑了?”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阿礼憋的脸通红。
姜滢为了夫君的自尊,强行忍住,带着颤声打趣:“郡王,有人撑腰的感觉怎么样?”
萧瑢微微挑眉后弯了弯唇角:“还挺不错。”
“多谢夫人,让我多了两位兄长。”
姜滢:“...不客气。”
萧瑢攥着她的手,往外走:“我们去见一见长兄。”
姜滢吓的急忙拉住萧瑢:“夫君!”
她那个兄长是真的提不动剑的!
萧瑢一愣后,快速意会了姜滢的意思,唇角笑意加深:“撑腰,不一定要能提剑。”
姜滢:“.....”
怎么办,现在让兄长跑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指指点点,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明郡王。
第96章
平亲王府
姜慕年刚煮好茶, 院中便突然落下两人。
他偏头望去,六目相对半晌后, 他收回视线, 从茶盘中取了两个茶杯。
萧瑢携着姜滢进屋,白宿连忙迎上去,恭敬的行礼:“明郡王, 姜侧妃。”
他面上恭敬,心中却很讶异。
都这个时辰了, 明郡王怎还携侧妃来找公子, 且来便来, 为何要翻墙。
姜滢走至茶案,微微福身:“哥哥。”
萧瑢也跟着唤了声:“长兄。”
姜慕年不论是作为大舅哥,还是作为平亲王的义子, 明郡王的礼他都是受得起的, 遂也未起身, 只抬了抬手:“明郡王请。”
待二人落座, 姜慕年才道:“好好的门不走, 翻墙作甚。”
姜滢端起茶杯饮了口,不做声。
他说要与她比试轻功,就没让府中套马车,也幸好有夜色掩饰,才没惊着人。
萧瑢给出了一个很充分的理由:“平亲王府远离朝堂,走大门不合适。”
姜慕年朝窗外看了眼,发现再无人后, 问:“拂方离开前, 说是去见郡王?”
“是。”萧瑢点头。
姜滢看了眼一旁备好的空茶杯, 当即便了然, 忙道:“阁主还有他事,一时半会应不会回来。”
若哥哥知道阁主被郡王诓去打红莲楼,不知会不会生气,眼下郡王有事求哥哥,还是先不说吧。
姜慕年遂收起茶杯,看向萧瑢:“郡王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是。”萧瑢如实道:“我确是一事,想请长兄相助。”
姜慕年看向姜滢,姜滢轻轻摇头。
她只知郡王来找兄长有事,却不知具体何事。
“郡王请说。”姜慕年。
姜滢也有些好奇的看着萧瑢。
她也挺想知道郡王有何事需寻求兄长的帮助。
萧瑢郑重道:“我想请长兄入朝。”
闻言,姜慕年与姜滢都是一怔。
入朝?
姜滢紧紧拧着眉,这倒是她从未考虑过的。
兄长的身份早晚得公之于众,届时,兄长的路该如何走?
姜慕年最先回神,淡淡道:“平亲王府不涉朝堂。”
萧瑢:“可姜家能。”
“长兄本就有功名在身,待齐家平反之时,便是长兄入朝的最好时机。”
姜慕年眉眼微沉,定定的看着萧瑢,迟迟未作声。
萧瑢便继续道:“长兄考取功名便是为了入朝,不是吗?”
“那是曾经。”姜慕年沉疑许久后,缓缓道:“但如今,我并不想。”
“为何?”萧瑢问道。
姜慕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道:“因为我不想姜家,步齐家的后尘。”
这话显而易见是带着几分讽刺的。
齐家为大盛驰骋沙场,忠心耿耿,可最后却被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满门诛灭。
这样的朝堂,不是他心中的朝堂。
也可以认为是他对朝堂很失望,所以,不愿入。
姜滢动了动唇,但最终还是没吭声。
她明白兄长的意思,齐家之事即便是太后泓王一手促成,可当今天子真的没有责任吗?
若天子信任齐家,那么就不会有当年的惨案。
太后一党也正是明白天子的猜疑,才敢那般放肆的栽赃。
萧瑢当然知道姜慕年的迁怒,也理解他心中的恨,他神色郑重道:“这件事,一定会给齐家,姜家一个交代。”
姜慕年轻哼了声,未作答。
“如今的大盛长兄也看到了,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朝堂正是用人之际。”萧瑢继续道:“还请长兄考虑一二。”
姜慕年眼底的笑意更冷了,说出的话也更加大胆:“造成如此局面的,不正是你们萧家人?”
姜滢端着茶杯的手一抖。
兄长可真敢说...
但,这却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只是没人敢当着皇家嫡系的面,说出来罢了。
萧瑢其实很早就对苏州姜慕年有所耳闻。
少年天才,傲骨铮铮,宁折不屈,大盛许多地方对于姜慕年这个名字都不会陌生,尤其是京城。
可突然,这么一个天才陨落在了南城,不少人都为此感到惋惜,可因与通敌案有关,之后许多年都没人敢再提及这个名字。
这样年少成名的人,多少都有几分桀骜,姜慕年也不例外。
只是被他很好的掩饰在了温润如玉的外表中。
萧瑢只沉默了几息,便轻笑道:“长兄说的对。”
即便没人敢同他说这样的话,但却不能否认,这是事实。
“所以,大盛需要清洗。”
“需要像长兄这样刚正不阿,傲骨嶙峋的君子。”
姜慕年抬眸盯着萧瑢良久,都未从对方面上看出一丝怒气。
他眼底的冷意也稍稍消减。
他没接萧瑢的话,而是突然话锋一转:“西錂进犯,泓王兵变,大盛即将到生死存亡之际,郡王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更有可能,郡王如今一切的谋划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姜滢一怔,不由道:“哥哥怎么知道泓王会兵变?”
如今西北大战还没有彻底打响,泓王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眼下的京城对这些一无所知,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姜慕年:“猜的。”
姜滢:“......”
“西錂三番两次的试探只是为了消耗朝廷的兵力,一旦勇昌侯带兵离京,便是泓王兵变的最好时机。”姜慕年盯着萧瑢道:“朝廷今日先后派出不少武将离京,名义上是平乱,实际上却是驻守各城,以防边关失守。”
萧瑢手指微动:“也或许只是拦截泓王的?”
姜慕年轻笑了声:“是吗?”
“那明郡王找拂方要人手作甚?难道不是为了取泓王项上人头?”
姜滢一惊:“...哥哥这也知道?阁主来过了?”
姜慕年摇了摇头:“拂方离开后未回来过。”
“若我没猜错,朝中将士尽数调出,只是为了保护大盛不落入敌国之手,而明郡王的计划是,泓王兵变时,沿途城池尽开,皇家内斗会在京中做个了断。”
“可京中已无良将,更无兵力能与泓王抗衡,想要活命就不能正面对抗,唯有...暗杀。”
“逢幽阁曾是江湖最具盛名的杀手,虽如今已经走向正道,逢幽榜也依旧不可小觑,且如今逢幽阁乃江湖门派之首,逢幽令一出,江湖能人异世皆至,即便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些人也有本事在其中划开一条口子,擒敌先擒王,泓王一死,这场兵变也就没有了意义。”
姜慕年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瑢:“那么泓王的大军,便归朝廷所有,届时区区西錂,不在话下。”
姜滢愣愣的看着姜慕年。
兄长所说的与郡王的谋划丝毫不差...
甚至连郡王想要泓王麾下的大军,都猜到了。
屋内沉寂了许久后,萧瑢唇角一勾,缓缓道:“苏州姜才子,名不虚传。”
姜慕年饮了口茶:“过奖。”
就在萧瑢正要继续相劝时,却听他道:“计划不错,纰漏很多。”
萧瑢当即坐直身子:“请长兄赐教。”
姜滢也下意识端正姿态,看着姜慕年的眼神放光。
她熟悉的兄长回来了,在她的记忆中,不管到哪里兄长都是最耀眼的,只要有兄长在,她的面前就没有任何难题。
“一,勇昌侯拦不住西錂,二,逢幽阁不一定能暗杀成功。”姜慕年简短道。
前者是笃定,后者胜算不大,但不是没有可能。
萧瑢面色一沉:“只需要拖延到泓王兵败。”
姜慕年依旧摇头:“勇昌侯做不到。”
“朝中也无人能做到。”
西錂军强悍,将领有勇有谋,蛰伏多年,不是勇昌侯能拦得住的。
能让西錂军做缩头乌龟的,只有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