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齐家不在了。
死在自己人手里。
多讽刺啊。
气氛顿时一片低沉。
萧瑢往后靠了靠,许久后,抬眸看向姜慕年:“我还有一张底牌。”
姜慕年:“嗯?”
萧瑢缓缓道:“陆知景。”
姜慕年与姜滢皆是一愣。
陆家那位干啥啥不行的小纨绔?
他能做什么?
萧瑢当然明白二人的质疑,遂道:“齐家出事后,父王给了我几箱子书,一半是齐家兵法,一半是齐家将领亲笔笔录。”
姜慕年似是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微一凝。
果然,只听萧瑢继续道:“齐家镇守西錂多年,对西錂军了如指掌,上面记载的都是如何破西錂军,细致到包括西錂将领的偏好习惯。”
“何处得来?”姜慕年沉声道。
“从开国始,齐家每年都会将一年所记载的东西送入皇宫,由历任帝王保管。”萧瑢徐徐道:“齐家出事后,皇祖父将这些东西给了父王,父王将它们交给了我,我给了陆知景。”
姜滢不是愚笨之人,姜慕年更是一点就通。
话说到这里,他们就已经明白了。
不论齐家最初为何这么做,但现在,那些东西或许能救大盛。
齐家没了,可大盛的国门还需要有人守。
所以,得培养第二个齐家。
“原来,不是勇昌侯。”姜慕年轻声道。
所有人都以为,勇昌侯府会是第二个齐家。
没有人会想到,陆家才是早已选定的护国将军府。
“为什么?”
短暂的沉寂后,姜滢问。
萧瑢还未作答,姜慕年便已道:“因为,那些东西能光耀门楣,也是催命符。”
齐家没落,勇昌侯府便是大盛唯一的将军府,定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若齐家兵法到了勇昌侯的手里,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步齐家的后尘。
而有勇昌侯府做掩护,陆小公子又以纨绔示人,武功也不出彩,陆家又是文臣,没人会想到那些兵法到了陆家,所以陆家那颗独苗苗才会安然长大至今。
“原本,他是大盛最后的底牌。”萧瑢喃喃道。
姜慕年:“所以那些离京平乱的将士,都是为他准备的。”
萧瑢喉头微动,没有否认:“是。”
半晌后,萧瑢问:“如果他现在动身,可有胜算?”
如今这世上最了解西錂军的人,除了陆知景,应该就是姜慕年了。
萧瑢确定齐家出事前,送往京城的那些东西,姜慕年一定都看过,不然他方才不会那般笃定勇昌侯拦不住西錂军。
姜慕年沉疑许久后,才答:“有。”
“几成?”
“一半。”
姜滢眉头紧紧拧着:“才一半。”
也就是说,作为最后底牌的陆知景提前动身,也只是达到了郡王原本预测的胜算。
若此时陆知景兵败,那么大盛就再无退路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瑢才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半总好过毫无胜算。”
姜滢微微垂眸。
他这是要让陆小公子即刻动身的意思了。
姜慕年没再言语。
萧瑢心中有事,没坐多久便与姜滢离开了。
待茶杯凉透,姜慕年才轻哧了声。
明郡王此行真正的目的,不是请他入朝,而是来问西錂的。
想到西錂,姜慕年眉宇间又沉了下来。
一半的胜算,实在算不得多。
因为大盛输不起。
其实...想要将剩下几成添上,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不知道拂方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正在计划打红莲楼的曲阁主:.....这边还没完呢,怎么又被算计上了?
干啥啥不行的陆知景:没想到吧,哈哈哈。
哈哈,猜猜为什么是曲拂方。
第97章
陆家
花团锦簇的小院中, 陆知景躺在木制摇椅上,双目微阖, 享受着两个小丫鬟的伺候。
小丫鬟大抵是感觉到公子心情不虞, 捶腿的动作放的极轻,生怕惹恼了公子。
一片静谧中,有脚步声穿过长廊而来, 是陆知景的贴身侍卫赵亭。
赵亭俯身唤了声公子,恭敬的将手中卷宗递过去。
陆知景睁开眼, 无声接过了卷宗。
他将上头的内容扫了眼, 眉眼中的郁色便更深了, 他半坐起身抬了抬手,小丫鬟遂恭敬退下了。
“公子,可要我去一趟?”
赵亭见他面色难看, 久久不语, 低声问道。
陆知景紧紧攥着卷宗, 手背上青筋暴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低骂出声:“扶不上墙的东西!”
赵亭轻轻拧眉, 几番欲言又止。
此卷宗关乎于陈举人, 不,现在应该是陈主簿。
原本他应该去淞城任职,但公子不愿姜三姑娘远赴西北,便借卫烆的手换成了京城辖内,藤县。
自陈主簿上任后,公子一直派人暗中盯着,他明白公子是想确定这个人是否值得托付。
藤县诸官皆知陈主簿是姜家的女婿, 与明郡王乃是连襟, 对他自是万分优待, 起先这位陈主簿倒还算兢兢业业, 可没过多久终还是没抵住诱惑,收了贿赂。
公子得知后发了很大的火,让他亲自去调查一番,谁曾想他这一去便撞见一桩案子的被告,给陈主簿塞了银钱,且他收下了。
他当时没现身,去县衙以卫烆的名义调了卷宗,得知是一桩强抢民女的案子。
大约是受主子影响,赵亭当时也是万分恼火。
若这陈主簿保持初心,兢兢业业,有明郡王府和公子暗中护着,这辈子自然是顺顺风顺水,可他偏偏没有抵得住诱惑。
“公子打算如何处理?可要我去警戒一番?”赵亭道。
陆知景摆手:“没用的。”
有的东西一旦沾了,就再难抽身了。
赵亭不由沉声道:“婚期快到了,便由姜三姑娘这么嫁过去吗?”
虽然他明白主子和姜三姑娘没有可能,可那毕竟是主子真心喜爱的姑娘,真嫁了这么个人,他感觉心里堵得慌。
正说着,管家前来禀报:“公子,郡王有请。”
“知道了。”陆知景站起身,将卷宗交给赵亭:“拿给姜三姑娘。”
赵亭一愣:“啊?”
主子不是不愿意姜姑娘知道主子暗中做的这一切吗?
“就说你是卫烆的人。”
“告诉她不论怎么选择,我...郡王府都是她的底气。”
陆知景说罢便离开了。
赵亭拿着卷宗,无声一叹。
公子想说的应该是公子就是姜三姑娘的底气。
赵亭没做停留,当即便去了姜家。
赵亭光明正大的登门,自称是卫烆的人,姜侧妃有东西要交予姜三姑娘。
周氏自是客气的将他迎到了客厅,吩咐人去请姜蔓。
姜蔓到了客厅见到赵亭后,露出几分疑惑。
她去郡王府探望过六妹妹几次,虽然都是用顿饭便离开,但她见过卫烆,也见过卫烆手底下不少侍卫。
可却并未见过这个人。
况且,他的衣着,不是郡王府侍卫的打扮。
姜蔓心中有疑,便多问了句:“瞧大人有些面生?”
赵亭面不改色的拿出明郡王府侍卫的腰牌:“我不常在郡王府。”
姜蔓认得明郡王府侍卫的腰牌,这才打消了疑虑:“不知大人所来何事?”
赵亭拿出卷宗,递给姜蔓,道:“请三姑娘过目。”
姜蔓不解的接过卷宗。
她所有的疑惑在看到藤县二字时,心底便有了猜测,这应是与她的未婚夫有关。
而越往后看,姜蔓脸色越凝重,看到末尾,她没忍住骂了声:“畜生!”
赵亭:“...?!”
他急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讶异。
这姜三姑娘,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姜蔓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妥,面色微赧,而后问道:“大人,这是?”
赵亭正色道:“卷宗上所述案件,最终被告赢了。”
姜蔓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不可置信的再次打开卷宗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漏,才带着几分气愤,问:“为何?”
赵亭如实道:“因为陈主簿与县令沆瀣一气,收了被告钱财,最终这桩案子,以那女子勾引被告,咎由自取,判处仗十结案。”
姜蔓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盯着赵亭很久都没能发出声音。
在她的心里,她的未婚夫是个中规中矩的老实人,她虽对他没有情愫,但也下定决心出嫁后会真心相待,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若是旁人来说她或许还会怀疑,可明郡王府的人,她是信的。
“此卷宗暂由姜三姑娘保管,不论姜三姑娘如何打算,公...明郡王府都是姑娘的底气。”赵亭继续道。
姜蔓一手捏着卷宗,一手握成拳,指尖几乎要扣进肉里。
她的夫婿可以平凡,可以普通,但绝不能受贿,触犯朝廷律法!
父亲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手底下从未有过冤案,绝不能让这个东西污了姜家门楣!
姜蔓深吸几口气,朝赵亭道:“可能向大人借一样郡王府的信物?”
赵亭这时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但公子吩咐了,不论姜三姑娘要作甚,他都要帮,于是道:“我可听从姑娘吩咐。”
他没有郡王府的信物,但他这个人勉强可以。
姜蔓闻言微微屈膝:“那便先谢过大人。”
“劳大人稍后。”
赵亭自是应下。
正在他琢磨姜蔓要做什么时,便听姑娘清冽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备马车,调集十个护卫,出趟远门。”
身侧的丫鬟小跑着才能追上她,着急问道:“姑娘要去何处?”
姜蔓没答,只冷声吩咐道:“我去找母亲拿订婚书,你去将我箱笼里的鞭子取出来。”
丫鬟吓得面色大变:“啊?!”
赵亭终于明白姜蔓要作甚了,他先是怔了怔,而后眉头一扬,竟莫名其妙的觉得理该如此,不愧是公子喜爱的姑娘,此等性情,他喜欢。
哦不,他不能喜欢。
公子会弄死他。
-
陆知景到了郡王府,一见萧瑢脸色便知道出了事,他随手拿了个苹果叼在嘴边问:“怎么了?”
萧瑢抬眸,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了当道:“你即刻动身,前往西北。”
陆知景面容一滞,几息后,他慢慢地的咬碎苹果,缓缓吞咽:“我不是底牌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擒获泓王前,挡住西錂军。”萧瑢正色道:“姜家长兄说,你亲去,也只有五成胜算。”
姜慕年的身份,陆知景也是这两日才知晓的。
当时还惊讶了许久。
原来当初姜侧妃并没有认错人,那竟真的是她的兄长。
姜家长子,年少成名,才情无双。
他能说出这话,必然是有依据的。
陆知景面上的最后一丝松散消失,他目光深邃的看着萧瑢,没问原因,只道:“如果,挡不住呢?”
萧瑢:“大盛可能会覆灭,我们都会死。”
陆知景沉默了下来。
书房内只有他啃咬苹果咯脆的声音。
直到一个苹果啃完,他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好,我知道了。”
“我去见个人,便立刻动身。”
萧瑢看着陆知景潇洒的背影,眼眸微动,沉声唤住了他:“阿景。”
陆知景驻足,却没吭声。
许久后,萧瑢才低声道:“你要活着回来。”
陆知景眼中划过一丝暗淡,而后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去:“放心,我会努力活着的。”
陆知景离开了许久,萧瑢的动作都没变过。
很久后,他喉头微动,低喃了声:“一定要活着回来啊,阿景。”
陆知景离开明郡王府后,弃了马车,打马疾驰前往勇昌侯府。
即刻动身,那就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
这一去,生死不知,在这之前,他得去见见想见的人。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心。
第98章
勇昌侯府
“姑娘, 陆虞候来了。”
丫鬟前来禀报时,盛云嫣正在抄经书, 她闻声笔锋一滞, 面露讶色,但随后眼底就染上了喜悦,她忙放下笔, 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问道:“人呢?”
“姑娘莫急, 陆虞候这回是特意来见姑娘的。”丫鬟哪能不知自家姑娘的心意, 赶紧道。
盛云嫣眼中光芒愈盛, 却带着几分不敢置信道:“当真?”
不论是先前,还是订亲后,他都从未主动来找过她, 每回来府中他都在父亲的书房, 时常连一顿饭都不肯留, 她想要见他, 便只能等在他的必经之路装作偶遇。
可即便如此, 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从未想过,他会特意来见她。
“当然是真的,陆虞候正在偏厅姑娘呢。”丫鬟欢喜道:“侯爷与世子都去了西北,陆虞候登门自然只能是来见姑娘的。”
盛云嫣面上不由多了几丝娇羞,然她走出几步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忙低头看了看,问:“我这打扮可有何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