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客观这边请。”店小二引着雪嫣和谢珩往二层雅座走去。
屋内暖和,雪嫣想把斗篷脱下,却被谢珩按住手制止,反替她拢了拢紧,“你身子才好,别又着凉。”
雪嫣被帽兜上的一圈软毛弄得脸颊痒痒,仰着脑袋往后躲,嘴里咕哝道:“我都好全了,而且屋里热。”
娇憨的模样让谢珩爱怜至极,嘴上却不松口,“不行。”
“我都热了。”雪嫣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只有在谢珩面前才是真正的没有任何防备,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展露无遗。
两团娇嫩的雪腮红扑扑,看上去是真的热了,谢珩这才算退了一步,“乖,等吃上了再脱好不好?”
每次谢珩用这样的语气和雪嫣说话,她就什么都好了。
雪嫣恼他太狡猾,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勾住他的手指摇了摇,故意一个字一个字拖长了音唤,“时安哥哥。”
谢珩唇角抿起,眼下浮上薄薄的一层红晕,他清了清嗓子,曲指刮过雪嫣的鼻尖,“哪学来的?”
雪嫣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飞快低下眼睫,深藏起眸中的愧疚,这些讨好的招数,都是她对谢策做过的……
谢珩眼底笑意柔软,只当她是害羞,“依你就是了。”
他替雪嫣解下斗篷,拉着她落座,见她还垂着眸不敢看自己,打趣道:“自己说得话,怎么反倒不好意思了。”
雪嫣无言以对,好像心在火上煎。
“客官这边请。”外面再次响起店小二的声音。
“是阿柔来了。”雪嫣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
门被推开,进来并非谢语柔而是谢策!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纠,雪嫣头皮都炸开了,寒意从四肢窜入心口,他当真是一刻都不肯放过她。
谢策视线轻飘飘的从雪嫣身上移开,笑看向谢珩,“得知大哥同小妹来此,我也来打个秋风,大哥不会介意添双筷子吧。”
“二弟说得哪里话。”谢珩笑着让小二再添一把椅子,又问道:“怎么不见小妹。”
谢策道:“小丫头事多,在马车里收拾装束。”
谢策撩衣袍落座,一旁的小二恰搬了椅子过来,他顺势让了个空,位置从左至右就变成了,谢珩,雪嫣,谢策,而添的座儿正留给了谢语柔。
桌子很大,几人离得并不近,故而也不会觉得不妥。
兄妹三人其乐融融,只有雪嫣坐立难安,谢策在她身边就好像是一根点燃引线的爆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她怎么可能平静的下来。
谢珩夹了涮好的肉放在雪嫣碗中,“多吃点。”
雪嫣心神不宁,夹起肉就直接放到了口中,不慎被汤汁烫着,她忙不迭放下筷子,掩住嘴小声抽气。
谢策和谢珩同时向她看来。
“让我看看。”谢珩指尖托起雪嫣的下颌,指腹轻柔抚过雪嫣的唇,抹去上面的汤汁。
谢策搁在膝上的手握紧,漆黑的瞳眸沉如泼墨,雪嫣此刻背对着谢策,看不到他的神色,但就是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她的毛孔慎入,一寸寸的将她剖开。
“我没事。”她仓促闪避开谢珩的触碰,因为动作太大,撞落了手边的筷箸。
雪嫣心里七上八下,弯腰去桌下捡,捏住筷子的同时,小手被一只微凉的大掌紧紧握住。
雪嫣大骇抽手,那只手纹丝不动,反而握的更用力,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抽不出来。
“四姑娘。”谢策声音清润分明自头顶传来,“捡不到就罢了。”
雪嫣被逼的没有办法,几番深呼吸,闭紧眼睛又睁开,认命般坐直身体。
宽袖遮住了桌下她与谢策交握的手,感觉到细指被勾缠住,雪嫣心跳如擂鼓,拼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她僵硬抿着笑对谢珩道:“不知掉哪了。”
“换双新的就是。”谢珩招来小二,给雪嫣取了双干净的筷箸,又叮嘱道:“慢些吃,别又烫着了。”
对上谢珩关切的眸光,雪嫣显些撑不住崩溃。
食指指尖被一股忽重的力道捏了一下,雪嫣吃痛轻蜷细指,从谢珩手里接过筷箸,极艰难的扯着笑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二狗现在是没有拴绳的疯狗。
第036章
谢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掌中细腻如玉的小手, 逐一勾缠过雪嫣的每一根细指,感受着其颤抖 ,恶劣的将动作放的更为缠绵。
带着寒意的酥麻从掌心的肌肤透进骨缝,雪嫣心头悸颤难掩, 她甚至夹不住碗里的肉片, 偏偏又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当着谢珩的面,谢策都敢如此亵玩于她, 他就真的一点都不管不顾了吗?
谢策的指尖延着她的掌心厮磨至小臂, 微凉稠腻的像是一条毒蛇绕了上来, 在黑暗中吐着红艳的信子, 要将她往深渊里拉。
雪嫣呼吸哽在喉咙口,谢珩还坐在自己身边, 如同背叛的负罪感和屈辱压得她难以呼吸,泪意在眼底涌动, 她再也支撑不住,倏然起身。
“酒没了,我去拿酒。”雪嫣几乎是逃出了雅间。
快走了一段, 雪嫣步子越来越缓,走至无人的角落,她用手撑着墙壁,闭紧双眸大口喘气, 直到把喉间的苦涩全部咽下,才拿了酒一步步往回走。
这时从暗处伸出一只手臂, 将雪嫣拽进了一间无人的雅间。
短暂的惊慌过后,雪嫣愤恨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答应过不会让谢珩知道。”
谢策同样纠紧着她的双眸, 雪嫣水眸里浮动的恨意让他怒极。
恨?她又凭什么敢恨他, 即便恨他又能怎么样呢。
谢策浑不在意的嗤笑,“我让他知道了么?”
雪嫣咬紧牙关,气愤至浑身发抖,神色绷紧,像只受惊后蓄势待发的小兽。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与谢策对抗的能力,无力弓下腰声音里尽是灰败,“你究竟要如何?”
谢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缓慢厮磨着雪嫣的唇,雪嫣僵了一下,泪水沁出的同时,微仰起头将颤抖的唇送了过去。
“真乖。”谢策笑了笑,吮吻着她的唇珠,嗓音低浓,“我不喜欢谢珩碰你,所以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要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才能放过我。”支离破碎的声音从两人纠缠的双唇中逸出。
谢策遽然眯眸,她越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越是不会成全。
掌心贴着她的衣襟滑入深处,凝着她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残忍吐字,“等我玩够了为止。”
看她都快把嘴唇咬烂了,谢策才善心大发松开那一握柔软,讥诮道:“再给咬破了,你怎么跟谢珩解释。”
雪嫣猛的放松牙关,谢策眼里的冷意更浓,却没有动怒,反而抬指拈起她皱乱的衣襟,慢条斯理的替她整理好,“今日就放过了你,三日后陪我去狩猎。”
雪嫣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极细微的点头。
谢策扣住她的下颌,黑眸逼视进她眼里,“记得别再摆这张哭丧着的脸给我看,怎么讨人欢心,你应是会的。”
雪嫣难堪的涨红了脸颊,同时酸楚与委屈从心上渗出,她没有忘记过去谢策待她的好,如今两人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怪谁?似乎谁也怪不了,只怪这场孽缘。
谢策漠然看着她,“我在等你的回答。”
雪嫣忍着委屈,自暴自弃般与他对视,“好。”
通红的双眸印进谢策眼中,他慢慢松开扣在雪嫣下巴上的手,指腹在她的眼下拭过,竟有几分小心翼翼。
雪嫣只觉得讽刺,“我答应你了,你是不是也该守诺,现在让我出去 。”
谢策给她拭泪的动作顿住,声音愈显平淡,“别忘了,不能让谢珩碰你 。”
雪嫣攥紧拳头又松开,自己擦去泪意,整理过妆容,再不看谢策,推门走了出去。
快到雅间时,遇上了出来寻她的谢珩。
“去了那么久,还怕你走丢了。”谢珩笑说着走到雪嫣跟前,伸手去牵她。
谢策的警告犹在耳边,雪嫣仓皇收回已经伸向谢珩的手。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谢珩视线往下,落在她半藏于袖下的柔荑之上,诧异于她的反应。
雪嫣自己也愣住了,她害怕谢珩会觉察出什么,心口狂跳绞着手指解释局促解释,“那么多人看着。”
不能让谢珩知道的念头盖过了所有,雪嫣抿住唇,眉眼间生出几许赧然的羞色,倒真像是怕被人瞧见一般。
谢珩轻笑,“快进去吧,否则阿柔该等急了。”
雪嫣松了口气,跟着谢珩回到雅间,谢语柔果真伸长了脖子在等。
“二哥先走了,你们又去了那么久,留我一个人都快吃撑了。”谢语柔揉揉肚子,皱着鼻尖埋怨。
雪嫣却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咬了咬舌尖,迟疑着问:“世子走了?”
谢语柔又下了些肉进锅里,点着下巴说,“二哥说还有事要忙,你出去没多久就走了。”
雪嫣恍然垂下眼眸,心上蓦然一松,难怪她没见谢策跟上来。
他走了就好,至少此刻自己用不着在担惊受怕,唯恐他随时会做出出格的事。
等离开品膳居,谢珩送雪嫣回到顾府已经快到黄昏时候。
“你也快回去吧。”一日下来,雪嫣身心疲惫,看向谢珩时仍努力扬出甜软的笑意。
谢珩站着没有动,轻抬下颌,“我看着你进去。”
天色渐暗,谢珩的身影逐渐变得不甚清晰,雪嫣心慌了起来,就好像他随时又会从自己生命里消失。
雪嫣眼里陡升起的不安让谢珩感到心疼,他走上前,语气轻柔,“现在不怕外人瞧见。”
他拉住还在发愣的雪嫣,将她抱入怀里,雪嫣下意识想要推开他,手掌抵在他心口又不舍得去推。
她抱着谢策不会知晓的侥幸,掌心滑落至他腰侧,慢慢圈紧。
雪嫣抱得极紧,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始终感觉半分的不到踏实。
谢珩亦能感受到她此刻的不安,眼中浮上不舍。
“廿三是好日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
雪嫣不明所以地仰头看他,谢珩含笑望着她茫然的双眸,接着说:“清早时候我与母亲商议过了,等到廿三那日就请媒人来府上提亲。”
娓娓带笑的嗓音勾画出雪嫣渴盼已久的美好,雪嫣心里却荒凉一片,她还能嫁给他吗?
纸包不住火,她又能瞒多久,与其终日提心吊胆,不如坦白。
雪嫣翕动唇瓣,“时安。”
难以启齿的话与盘桓在唇边,始终无法说出,只是望着谢珩款款深深的眼眸,雪嫣就没了勇气。
她害怕时安不会原谅她,若换做是自己,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雪嫣断然扼杀了想要坦白的念头,她不敢赌。
雪嫣挽笑回望着谢珩,轻轻点头,“好。”
谢珩微弯的凤眸里布上柔色,他是真的有些等不及想把她娶回去,将这三年的遗憾都弥补上。
目光相纠,眷恋不舍的情愫流淌在其中。
“时候不早了,该进去了。”谢珩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说。
雪嫣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顾府。
*
与此同时,太子病重的消息从宫中传出,谢策受召进宫。
东宫一片沉谧肃压,谢策跟着太监走进太子寝殿,仁宣帝和皇后皆在内,谢策躬身欲行礼。
仁宣帝抬手免了他的礼,帝王威严从容的脸上罕见的有一丝龟裂,“你快去替太子诊治,朕不信太医院那帮庸医。”
“臣遵旨。”谢策走进内殿。
太医院的院正院判一齐往旁边让了道,太子昏迷不醒躺在榻上,苍白瘦削的面颊上隐隐浮着青灰,只看面相,谢策便知情况不妙。
谢策沉凝着眸色,上前替太子诊脉。
屋外狂风撕扯着树影,张牙舞抓的投到窗棂之上,直叫人心神不宁,太医们各个神色凝重,若是太子这遭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整个太医院都要被迁怒。
时间无声流淌,良久,谢策终于收回搭脉的手,院正见状忙问:“世子可有见解。”
谢策视线扫过太子透着死气的脸,侧身看着陆太医,“殿下脉相虽弱,但隐隐存一有脉生气,如今唯有一法可救,不过此法凶险,需以信石入药。”
“不可不可。”陆太医听后连连摆手,“信石有剧毒,用量稍有差池便能至死,何况信石入药只在古方中有记载,从无人真正用过。”
谢策没有言语,垂眸默认。
“那你还有别得什么方法?”仁宣帝沉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暴怒。
眼看着太子出气多进气少,陆太医扑通跪倒在地,“皇上息怒,此法实在但太过凶险。”
仁宣帝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压制着怒火问谢策,“你有几分把握。”
谢策紧锁着眉心,“回皇上,陆太医所言不假,这是九死一生之法。”他目光掠过稍松了口气的陆太医,接着说:“但若是不冒这个险,殿下恐熬不过三日。”
仁宣帝高大的身型硬是踉跄了一步,手掌重重扣在桌沿,“给朕治!”
谢策亲自施针,封住太子的几处大穴,再为其服下汤药,皆下来就是等待。
等谢策离开皇宫已是翌日。
天光乍亮,他迎着升起的霞辉往宫外走,他的方法奏效了,保住了太子一命。
谢策捏了捏眉心走上马车,挑起帘子,不想马车内却坐着一人,看清是谁谢策皱了眉问:“三皇子怎么在此处。”
赵令崖并未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他,“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把人救回来,旬清果真医术了得。”
“三皇子消息灵通。”谢策面不改色地走到他对面坐下,扬声吩咐青墨出发,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但是还不够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