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这是你的赔礼,景哥哥不许反悔。”
盛景面色如常地点点头,目光移向黯淡无光的私库,一年比一年送得多了……
他送她出府,姜如愿一本正经道:“景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鸿表哥保护,现在我有棠姐姐了,她是郡主,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盛景微微颔首,华宁郡主为人霸道,对愿愿也不错,他可以放心。
“明日我一定会准时去府外等你,”他承诺道,“若是去迟了,再送你一个簪子。”
想了想,他补充道:“一直有效。”
姜如愿双眼发亮,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每次去迟了都会送她一个簪子,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她当然同意:“反悔就是小狗!”
翌日傍晚,盛景准时出现在府外,静静地等她回来,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依然不见姜府的马车。
他疑心自己又记错了时辰,愿愿伤心难过,连簪子都不想要,所以直接回府了。
他皱眉问侍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卫也正纳闷呢,公子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姜小姐还没回来,闻言立刻说了。
没有迟,盛景拧眉,那愿愿去哪儿了?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他的心紧张地怦怦跳,正准备让侍卫备马,姜府的马车恰好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
盛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腾空翻进车内,却只看见了正吃得满嘴油光的魏鸿志,他心中一紧,问:“愿愿呢?”
魏鸿志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和、和郡主去街上玩了。”
盛景缓缓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
魏鸿志抹了下嘴巴,邀功道:”我知道盛兄你放心不下,所以偷偷跟着她们去看了看,她们去了胭脂铺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你就放心吧。”
盛景沉默了片刻,问:“愿愿有没有让你回来告诉伯父伯母和我一声?”
“有啊有啊,”他点点头,“所以我看完之后马上就回来了,不过在路上买了点东西耽搁了一会儿……”
他心虚地将食物放在背后藏了藏。
盛景一阵无语:“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直接回府便好,或者让你的书童先回来报信。伯父伯母现在肯定很着急,你快回去吧。”
魏鸿志恍然大悟,是哦,他怎么就光想着吃了!
盛景没再说什么,跳下马车,第二日又准时守在府外。
没想到这次回来的依然是魏鸿志,他瞧见盛景,扬声道:“小表妹和郡主又出去玩了!”
盛景点点头,转身回府,以为明日便能见到姜如愿了,没想到接下来十次有八次,魏鸿志都是这句话。
黏人的愿愿不再黏着他了,盛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她与郡主脾性相投,他又觉得欣慰,愿愿一直没有真正的朋友,如今与郡主成了闺中密友,他乐见其成。
而且随着他们两人的逐渐长大,确实不再适合常常待在一起了。
以往他在烦恼如何让愿愿知晓男女有别,如今她离他远了些,他却又开始怀念幼时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这边正伤春悲秋,姜如愿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在和萧千棠玩耍,两人时不时上街游玩一番。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看景哥哥舞剑多有趣,但萧千棠却道:“愿愿,你好好想想,咱们是女子,十五岁便要成亲了,还能玩几年?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所以她便跟萧千棠去玩了,这一玩这才知晓街上多么有趣,自然就乐不思蜀了。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太后思念孙女,萧千棠便去宫中住了一段时间,姜如愿便闲了下来,猛然惊觉已经许久没去找景哥哥玩了。
于是这日傍晚,她去了盛府,恰巧盛景在舞剑,她驻足欣赏,不由得惊叹。
多日不见,景哥哥又长高了,动作也愈发果决,不像是在舞剑,反而像是在御剑,但不管他在做什么,一招一式依然凌厉如风。
待他停下,姜如愿像幼时一样拍手叫好:“景哥哥好厉害!”
早在她踏入院中的时候,盛景便看见她了,他收剑入鞘,朝她走来,问:“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他语气平平,姜如愿顿时有些心虚,不敢说是因为棠姐姐进宫了,她没事做才来找他的。
她转了转眼睛,讨好道:“想景哥哥了,所以便来了。”
“嗯,”他微微点头,“所以这是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想我?”
多日不见,他的周身忽的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黑沉沉的影子罩住她在她的周身,一动不动,威压感甚重。
姜如愿绞了绞手指,有些不安地想,景哥哥生气了吗?
“逗你呢,”盛景眸中泄出一丝笑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我演得像不像?”
姜如愿登时瞪大眼睛,他居然是装的!她笑盈盈道:“我就知道景哥哥没那么小气!”
盛景摸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日,姜如愿都去盛府,看景哥哥跑马舞剑,看阿初努力习武,弟弟五岁了,学了一年,身法已经像模像样了,身子也比从前强壮了些。
鸿表哥也开始学武了,虽然没什么天赋,还常常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但他足够努力,不像从前一样犯懒犯馋。
只是他总是偷偷摸摸地来盛府,这让姜如愿很不理解,忍不住问他原因。
“因为我娘想让我读书挣功名,”魏鸿志满头大汗地放下手中的弓箭,叹了口气,“她一点都不想让我习武,我只能偷偷过来。”
姜如愿也没办法,姑母将鸿表哥当成命根子,事事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来做,若是鸿表哥有一点不顺从,姑母便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也为鸿表哥担忧,生怕哪日被姑母发现了,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幸好一直到除夕都相安无事。
今年盛姜两家依然聚到一起吃团圆饭。
每一年的惯例都是小辈们要像长辈们说吉祥话,姜如愿说得口干舌燥,幸好得了不少红封,她捏了捏厚厚的一沓,笑意盈盈。
然后又盯上了盛景手里的,不必她开口,盛景便主动送她了。
拿着双份的钱,姜如愿笑眯了眼,高呼道:“景哥哥也长命百岁!”
这一幕看得姜父姜母忍不住摇头,许姝朝她的小财迷女儿伸出手。
姜如愿立刻往盛景身后躲去,她还没捂热呢,娘亲又要拿走!
“愿愿,你还小,拿着这些银子,没两日便挥霍了,娘亲给你攒着当嫁妆。”许姝循循善诱。
好说歹说,姜如愿终于不情不愿地给她了,娘亲每年都是这个说辞,她倒要看看她成亲的时候到底有多少嫁妆!
坐在上首的盛老将军发话了:“这点银子算什么,愿愿要用便拿去用。”
说着他招呼姜如愿过去,亲手交给她一个红封,叮嘱道:“若是你爹娘再要,便来告诉我,我收拾他们!”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无奈妥协:“您就宠她吧……”
姜如愿眼都亮了,盛爷爷对她真好!她大着胆子伏在他膝上,好一通撒娇。
盛老将军从未体验过这种儿孙绕膝的感觉,他生涩地摸了摸她的头,看向盛景。
原本他还不理解孙子为何非得给他这笔钱,让他说这番话,自己悄悄给愿愿岂不是更好,现在他明白了。
团圆饭吃到一半,姜如愿再次忍不住想看新年礼物。
姜父姜母对此已经麻木了,挥挥手让盛景带她去蔚景院,又叮嘱道:“最多两刻钟便要回来。”
姜如愿觉得莫名其妙,一来一回都快两刻钟了,时间怎么够?她正要拒绝,盛景拦住她,应了声好。
出了正院,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呀?”
盛景垂眸,因为他们长大了,长大的代价便是不能随心所欲,必须恪守男女有别的规矩。
以前他会解释,但是这次,他选择缄口不言。
到了蔚景院,姜如愿已经将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是新年礼物。
这次他们没有去房中,盛景带她来到偏厅。
姜如愿正要问为什么,转眼便被面前的礼物吸引了全部视线,她呼吸一滞,难以置信道:“景哥哥,你送了我一副头面?”
这是一副金镶玉头面,共十二件首饰,各个精雕细琢,静静地摆在匣子里,灯火葳蕤,琳琅满目。
她挨个用手抚过,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头面呢!
她仰脸看向盛景,小鹿眼里的星星比珠宝还要流光溢彩,她笑盈盈道:“景哥哥真好,我最喜欢景哥哥啦!”
盛景低眸望她片刻,到嘴边的话不受控制地换了一句:“更喜欢景哥哥,还是你的棠姐姐?”
作者有话说:
景哥哥:我不小气――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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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9993、剑鞘
烟花爆竹声响彻云霄, 新年更近了。
姜如愿歪头看向盛景,有点好奇他为何会这样问,景哥哥和棠姐姐她都喜欢呀, 可是他问的是“更喜欢谁”。
她有些为难地皱眉,垂眸思索。
盛景微微抿唇, 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他在计较什么?与她的闺中密友“争宠”?
他正了正神色,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咱们先回正院吧。”
姜如愿便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攥着他的手出了门。
一路上,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唯有烟花炸开的声音时远时近地传来。
姜如愿仰脸看向盛景,他的侧脸映在烟花之下, 一双眼睛倒映着万千烟火,时而热烈如火, 时而冷冽如水。
她轻轻开口:“我更喜欢景哥哥。”
盛景却不太信, 视线移向锦盒。
“才不是因为这个呢!”姜如愿嘟嘴,“棠姐姐原本还准备送我一个首饰铺子呢,如果我真的见钱眼开,就说棠姐姐了。”
景哥哥陪伴她十一年,这份情谊无人取代,就算她每日都去和棠姐姐玩,她也最喜欢景哥哥。
她将这番话告诉他,又道:“我永远记得景哥哥的好。”
身侧的小姑娘披着红色斗篷, 亮眼的红, 与身后的红梅相互辉映, 仰脸看着他说这番话的时候, 眸中清澈晶亮, 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真心。
盛景垂眸看了她片刻,忽的笑了,他呼出一团白气,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景哥哥明白了。”
他在愿愿心中,是无可取代的。
但是说归说,待书院开学,姜如愿又开始跟着萧千棠满街跑,玩半个时辰都算是少的。
姜父姜母对此很是担忧,毕竟女儿长大了,如玉的容貌难保不会被泼皮无赖盯上,但想到郡主身后寸步不离的侍卫们,他们又宽了心,心想多玩一会儿也无妨,等过几年出嫁之后,想玩也玩不了了。
做父母的都没说什么,盛景自然也不会多说,开始更加勤勉地习武,傍晚再督促提点一番魏鸿志和姜如初,这一日便过去了。
姜如初五岁了,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去的依然是云松书院。
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他早已不再瘦弱,如今虎头虎脑的,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盛景见到他,便像是见到了幼时的姜如愿,所以总是忍不住对他温和几分。
魏鸿志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做错一个动作便要罚跑或是扎马步,不过他时间有限,得提防着不被娘亲姜宁怜发现,所以都是回去之后再受罚。
此举甚是心智是否诚实,所以盛景从来不问他是否完成了,只要他无愧于心便好。
转眼便是三月,盛景的十五岁生辰快要到了。
前不久姜宁熹生辰,姜如愿记得去年的事情,所以送了他一副亲手绣的屏风,放假的时候绣了一半,开学之后也有充足的时间绣另一半,不至于手忙脚乱。
时隔一年,女儿的女红也进步了,所以这幅秋菊图很是精致,姜宁熹悄悄对比过,这幅绣得更好,所以极为满意,放在书房日日欣赏,有客前来他便大加赞赏,将姜如愿的女红与孝心吹的天上有地上无。
姜如愿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她一直在忙着准备盛景的生辰礼物,这次她照例去街上逛了一圈,但是没买到满意的礼物。
傍晚她前去盛府,恰好盛景在舞剑,她盯着他出神,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他的剑上,寒光凛冽,剑穗随着他的动作飘扬。
她心中一动,等他停下,她笑着道:“景哥哥,我能看看这把剑吗?”
他的犹豫姜如愿都看在眼里,她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他的剑是父亲亲手锻造的,不管是擦拭还是保养都是他亲自来做,从不假手于人,不让她碰是应该的,但是她还是有点小失望道:“好吧,那我不看了。”
“不是不想给你,”盛景解释,“我怕剑刃太过锋利,不小心伤到你。”
他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外人。
姜如愿一听又笑起来,她一边伸出手一边不以为意道:“没关系,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我有分寸的!”
盛景见状便将长剑搁在石桌上,任她观赏。
姜如愿仔细看了看,没去碰削铁如泥的剑刃,而是摸了摸剑柄,古朴精致的花纹褪了色,呈现出灰金色的质感,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手感极好。
她一边摸一边去看垂在桌沿的黑色剑穗,有些旧了,流苏也长短不一,随风荡漾着,怎么看怎么丑。
她扬起笑容,送剑穗果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怕盛景察觉到她的意图,她又装模作样地往回抚摸,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叹。
盛景怕她一时好奇去碰剑刃,一直认真盯着,只是看着看着,他的视线移向青葱玉指,在阳光下白的晃眼,抚过他握过无数次的剑鞘,反复流连。
他耐着性子等她收回手,谁知她停了一会儿,又开始来回抚摸。
一直盯着一个姑娘家的手,已然是失态了,纵然对方是姜如愿,他依然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他微微垂眸,视线下移,看向地上不断飘落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