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有件事藏在心里很久了,他望着苏砚青早已模糊的背影,问:“上次我们俩都想与你说话,愿愿,你为何先选择了他?”
姜如愿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与你多说会儿话嘛,所以要先将小青打发走。”
盛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缘故,他叹了口气,当时望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他甚至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
姜如愿准备将他送到府门处,走出月亮门,还没迈出几步,她便被他抵在影壁上。
天色昏暗,灯笼摇摇晃晃,她的心也因为他的动作起伏不定。
呼吸交缠,他的身影覆了下来,姜如愿大着胆子揽住他的脖颈,垫脚亲了亲他的脸。
她总是忍不住与他有肢体接触,才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呢。
盛景吻了下她的鼻尖,轻笑道:“这么迫不及待?”
“我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姜如愿哼了一声,“说不定我小时候你还帮我换过尿布呢。”
旖旎的气氛顿时散了,盛景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颔首:“对,我帮你换过尿布,当时谁碰你你都不愿意,只有我可以。”
姜如愿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她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长大了,闹着让我亲。”他的指腹揉弄着她的唇。
她乖乖嘟起嘴巴,鲜嫩似桃花花瓣的唇瓣微微撅起,含糊不清地问:“那你怎么不亲呀?”
盛景垂下眼睛,轻轻捂住她的唇。
“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如愿不解,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他却什么都没说,告辞离开了。
景哥哥真是奇怪,她一头雾水地回去了,梳洗之后,她有些睡不着,索性亲自拟了一份膳食单子,明日要与林姐姐一同用晚膳呢,最后一顿饭,她得尽心。
翌日一早,林若葭准时过来了。
该学的已经学完了,今日并没什么事做,两人便凑在一起刺绣,时不时说些话,倒也算过得悠闲。
“等回了老家,林姐姐会嫁人吗?”
林若葭笑了笑:“不会。”
她咬断丝线,淡淡道:“我这个年纪,也就是做个继室罢了,与其伺候男人,不如拿着银子逍遥快活。”
姜如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嫁人比较好,咱们女子这么辛苦,既然有了银子,就是应该为自己活才是。”
林若葭莞尔一笑:“你可千万别这样想,盛公子对你这么好,你们俩该早些成亲才是。”
“林姐姐说什么呢,”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们还没定亲呢,说成亲也太早了。”
不过她心里也是期待的,真想早些成亲呀。
林若葭望着她脸上的憧憬神色,忽的慨叹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极为期待嫁人。”
姜如愿有些疑惑:“难道你从十四五岁的时候便喜欢上那个人了吗?”
若是果真如此,这也太久了些。
林若葭的神色挣扎了几次,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姜如愿呼吸微滞,这么多年她都没出过宫,宫中又有几个男子?联想到她这么多年来都没将心意诉之于口,那么她喜欢的绝对不是侍卫之流,而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所以她是喜欢皇上吗?
姜如愿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可是皇上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林姐姐年少之时,皇上的年纪似乎也没有很老,有倾慕之心也属平常。
但她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正垂眸沉思着,林若葭道:“愿愿,你不必猜了,对我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顿了下,她又道:“不如你给我讲一讲华宁郡主吧,她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一别,想必再也见不到了。”
姜如愿便说了说萧千棠的近况,心神微动,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将棠姐姐邀进府中让她们见一面呢?
说干就干,她立刻找借口离开,让玉珠去了一趟靖王府,傍晚时分,萧千棠果然来了。
还没到用膳的时候,姜如愿便先将她带到房中,林若葭见到来人,错愕不已,慌忙站起身,稍显局促地行礼。
萧千棠忙去扶她,笑道:“林女官不必多礼,咱们虽然有日子没见了,但是你也别跟我生分了呀。”
林若葭镇定了些,轻声道:“如今我不是女官了,郡主便叫我的名字吧。”
“那我就唤您一声林姑姑吧,”她拉着林若葭坐下,有些羞愧道,“我一直知晓您在这儿,可是我竟没有来看望您,着实该罚。”
她们闲聊了一会儿,便有人禀告说晚膳准备好了。
三人便一齐前往厅堂,远远地便有香味飘来,姜如愿笑道:“今日的菜都是我吩咐人准备的,希望林姐姐喜欢。”
林若葭闻着饭菜的香味,细眉微蹙,好半晌才开口:“多谢愿愿,只是我这几日胃口不佳,劳烦你费心了。”
“没关系,咱们说说话也好,”姜如愿并不在意,“我爹爹和娘亲肯定到了,咱们也快些过去吧。”
进了厅堂,许姝站起身,温婉一笑:“林先生过来了啊,快坐。”
对于林若葭,她也是敬重的。
姜如愿坐在娘亲身边,见林若葭还在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入座,不由得有些担忧道:“林姐姐,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看了眼桌上的菜肴,她和林若葭吃过几次饭,是以记得她喜欢吃鱼和虾,所以准备的也大多是这些,难道记错了?
林若葭屏息坐了下来,歉疚道:“怪我没有提前与你说,我这几日沾不得荤腥。”
姜如愿微微蹙眉,问:“你生病了吗?”
她的神色僵了下,含糊道:“大概是吧。”
许姝关心道:“既然如此,归乡之事该暂缓几日才是,总得先养好病,不然我让府医过来给你瞧瞧?”
“不必麻烦了,”她连声拒绝,拿起筷子夹菜,“我吃菜便好。”
姜如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怎么忘了提前问问林姐姐想吃什么,现在这顿饭吃得一点都不尽兴,正思索着,一旁传来一声干呕声。
她顿时一愣,看向掩唇干呕的林若葭,林姐姐竟病得这么严重,吃个青菜也会想吐?
萧千棠也是这样想的,着急道:“得去请府医过来看看!”
林若葭闻言擦了擦唇角,白着脸开口:“不用去请,我很好……你们别担心。”
许姝皱眉望着这一幕,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自?I然能看出林若葭不是单纯的不舒服,反而像是……
她回神笑道:“只是干呕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有法子。郡主、愿愿,你们先吃着,我带林先生去内室。”
林若葭神色凝重,垂眼看向平坦的小腹,这才跟随许姝进了内室。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初吻
内室, 烛火葳蕤。
许姝吩咐丫鬟几句,又扶着林若葭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落座,有些不安地开口:“夫人, 我……”
纵然她已二十八岁,在宫中沉浮多年, 第一次经历此事, 依然紧张害怕。
原本她是想瞒着所有人的,然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生下孩子, 带着孩子过活, 可是今日的饭菜荤腥实在太多, 她克制不住干呕的欲望。
许姝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她的状况, 根本瞒不住许姝。
“你不必多说,我明白的, ”许姝叹了口气, 满目怜爱地望着她,“只是你这样,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未婚有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不管去哪,都难逃这一劫。
林若葭感激她什么都没问,便与她说了些心里话:“艰难也无妨,这个孩子, 我是一定要留下的。”
许姝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让她如此痴心, 不过这话不能问, 想了想, 她关切道:“你的银子够吗?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在宫中这么多年,攒下了不少银子,”林若葭垂眼道,“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是迷茫的,得知腹中有个孩子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要走,以她的身份,最多也就是做个侍妾罢了,以后生下孩子,就算母凭子贵,也不会扶正。
她有自己的傲骨,更不愿孩子是庶出。
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
有丫鬟端来一壶茶,许姝亲自为她倒上,轻声道:“这是碧螺春,你喝了或许可以压一压,当初我怀阿初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喝绿茶倒是可以缓解几分。”
林若葭谢过,捧起茶喝了,心里终于舒服了些,那几丝愁绪也散了。
许姝又给她讲了些需要注意的事,两人这才出门。
姜如愿和萧千棠都没动筷子,担忧地望着,见她们出来,齐声问:“林姐姐/林姑姑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没什么事,”林若葭故作轻松地笑着,“你们快吃吧,都要凉了。”
见她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两人都松了口气。
用过膳,姜如愿送林若葭和萧千棠离开。
“林姑姑,您要去哪儿呀?”萧千棠不舍地开口,“您告诉我地址,到时候我去找您玩。”
林若葭微微抿唇,笑道:“不是什么好地方,郡主不必费心了,若是有空,我会来长安的。”
见她不说,萧千棠也没强求,神色恹恹地开口:“若是知道您走了,我皇祖母肯定也很难过,您服侍她那么久。”
林若葭没说什么,快步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见姜如愿眼眶红红,她眸中也含了泪。
“愿愿,以后要好好的,”她轻声道,“祝你事事如愿。”
姜如愿哽咽着点头。
林若葭又看向萧千棠,莞尔道:“我听说,靖王殿下为郡主栽种了许多海棠花,那就祝郡主永远如海棠花般明艳吧。”
萧千棠拼命点头,朝她挥挥手,待马车走远,忽然回过味来,林姑姑怎么知道此事的?
马车内,林若葭也有些后悔怎么心直口快说了出来,明明可以省略那句话的,可多想无益,只能祈求郡主没有多想了。
不多时,马车在一户安静的院落停了下来。
她缓步下了马车,推门而入。
月色如水,一个男子静静地立在槐树下,长长的影子拖曳着,落在她的身边。
林若葭身形微僵,福身柔声道:“殿下。”
男子走上前,露出一副温润的面容,他平静地望着她,问:“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她呼出一口气,“请殿下放妾身离开。”
“我从未拦你,”他淡然地开口,“当初是你情我愿,如今你要走铱j,我也不会挽留。”
他总是这么清风霁月,林若葭却维持不住脸上的神色,苦笑一声:“那殿下今晚为何过来呢?”
她拢在袖中的手攥得紧了些,期待可以听到她期望的那个回答。
“你我相逢一场,”他微微俯视着她,“我该来送送你。”
就知道会是这样,林若葭轻轻叹了一声,疲惫道:“既然送过了,殿下也该回去了,明日我一早便要启程,实在没有精力待客。”
他应了声好,脚下却没动。
林若葭便也没再理他,像往常一样走进房中,关上门,泪水涟涟。
“我为你准备了几张银票,你拿着傍身。”
隔着门,他的声音依然清晰明朗,一如初见之时。
林若葭咬着牙,咽去那一声呜咽,想开口,又怕他听出来,只好沉默以对。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你一定要收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声线平稳地开口:“多谢靖王殿下。”
她会收下的,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会收下的。
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跌坐在地上,想起那夜醉酒,他第一次失态,将她当成了一个叫“莲儿”的人,她知道,那是他的结发妻子的乳名。
她本就对他有意,纵然知晓他认错了人,可还是在他的撩拨下乱了分寸,一夜荒唐。
太后娘娘发现后并没有当回事,准备将她指给靖王做侍妾,她没同意,自请离宫,又阴差阳错地做了他的外室。
后来她才知晓,他念的名字不是“莲儿”,而是“怜儿”,他喜欢的人,是姜尚书的妹妹姜宁怜。
她曾在姜府见过姜宁怜几面,自然知晓她们两人是有几分相似的,挣扎之后,她故作大度,劝靖王去求亲,也给自己一个了断。
他去了,但不知为何,靖王只身回来,借酒消愁了几日,姜宁怜亦消失在长安。
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过姜宁怜,情到浓时,他会唤她的名字。
若葭,若葭。
她不再是替身了。
她本打算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可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她猛然醒悟,她没有名分,孩子自然也没有名分。
那就离开吧,天高海阔,总有她和孩子的容身之所。
清晨,林若葭安静地出了城,没有回头看一眼生活了许多年的长安。
靖王站在暗处目送她决绝地离开,心口忽的爬过一丝隐秘的疼,他吐出一口浊气,径直回了王府。
日子照常过着,五月中旬,湖中的莲花开了,待到六月末,满湖娇艳如霞,他赏着莲,脑海中却出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
萧千棠神色轻快地走了过来,好奇地问:“父王,今年刚种上的莲花明年能开吗?”
靖王回神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