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这口饭真的看起来很香甜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一种心虚负罪感。
当看到那种真心感谢自己的眼神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
多好的小姑娘啊,自己这是不是太卑劣了?
沈家树努力的掰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三观。
他连多看唐年年都不好意思了。赶紧儿离她远点儿。努力告诉自己,选择还有很多,也许有更适合软饭在后头呢,不要去欺骗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
他本意是为了唐年年好,但是唐年年不知道。
她只觉得这个原本很热情的农村青年怎么就突然冷淡了。
又想起自己在家里就不招人喜欢。妈总说她性子不讨喜。
顿时有些难受起来。
唐年年是个敏感的人。
她自记事开始,就已经和母亲改嫁,寄人篱下。从小就被人叫拖油瓶。在家里除了妈会对她好点,继父以及继姐都不喜欢她。
所以她从小就特别敏感的感受别人对她的态度和情感。
谁真心喜欢她,或者谁讨厌她,她都都能感觉到。
她感觉到,这个人突然就好像讨厌她了。
唐年年紧紧的抿着嘴,闷头干活。
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干嘛要那么在乎别人是不是讨厌自己?
可能她真的不讨喜吧。
没过一会儿,唐年年白皙的手背就被叶子割破了皮,手心也都是划痕。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疼的出声。
倒是旁边的女同志们闹出了不少问题。
傻乎乎的姜红把手给割了,哭的稀里哗啦的。沈家树慌忙的找了一种绿叶子,让她自己嚼碎了敷在伤口上。
姜红哭的更大声了。
还是唐年年赶紧拿了自己干净的手帕给她绑住伤口。然后姜红很光荣的就坐在了边上养伤。
沈家树刚松口气,心气高,一心觉得自己特别能干的叶兰被一条蜕下蛇皮吓得差点晕倒在地。
沈家树:“……”
他突然有点儿能够明白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干活的时候的心情了。是不是也这么抓狂?
沈家树觉得自己是脑子傻了,才觉得自己带知青干活是一件轻松的活儿。
他看着这几个女知青,都还是小姑娘。
最大的那个叶兰,好像才十九来着。
他知道,这种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就是像一个男子汉一样的承担起割猪草的重任。让她们该休息休息。
这时候,一定能赢得她们的好感。
但是……
“咳咳,都看着我做什么,好好干活。这是为你们好。你们不知道吧,我们队里也有很多分配好工作的机会。这个分配标准是根据什么来的?当然是根据你们平时的表现了。你们表现越好,以后机会越多。”
叶兰一听,立马问道,“都有什么好机会啊?”
“比如记分员啊、小学老师啊、仓管员啊……”沈家树掰着手指头,“多着呢,有些好会分配去公社当干事。这个都是要看工作表现的。所以你们要尽快的调整好状态,展示自己的能力,拿出好的表现来。”
然后小声道,“一般人我都不说,我是看你们不容易。”
几个女孩子才刚来,哪里知道这里的情况。见沈家树一脸真诚,立马斗志满满。
她们也没有那没有以前的老知青那种高大上的理想。就只想为自己争取一份好工作。这样才能让下乡的生活不那么难捱。
本来还有些没法撑下去的女孩子,立马又来劲儿了。
连姜红都怕落后了。拿着镰刀继续干活。
看着知青们开始干活了。沈家树擦了把头上的虚汗。
给她们干活是不可能的,他都想找人给自己干活呢。
他从来都没有瞧不起女同志。他觉得女孩子们其实也有无穷的潜力。在各行各业,都有着她们闪闪发光的身影。
那么在割猪草这种事情上面,怎么能落后呢?
和这些新手比起来,沈家树反而还成了老手了。他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然后就不干了。
多干是不可能的。干多了也没说多给他一口饭吃啊。
沈家树就摘了手套,背着猪草去交工。路过唐年年的时候,小姑娘正抬头擦脸上的汗水。
可能之前对她起过不可告人的心思,沈家树看她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怪怪的,挺不舒坦的。
于是赶紧收回视线。
又不小心扫到了她那白皙的手背,看到了上面满是划痕。
“……”
怪不容易的,才十七呢。这要是在他那会儿,还在念书。没事儿逛街喝奶茶,看电影的年龄呢。
沈家树摘下手套,从她那走过的时候,将手套递过去。
唐年年抿着嘴看着他。
“ᴶˢᴳ我做完了,用不着。你先用着吧,要不然回头手不能干活了。”
唐年年没接,她心里就琢磨着,这人到底是不是讨厌她啊。怎么和以前讨厌她的人不一样?
她没接,姜红赶紧接过来了,“给我给我,我手难受着呢,都不给发劳保手套。要不然我的手也不会被割了。”
沈家树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再看看姜红手里的手套。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唐年年就走了。
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到手的好处都能被人抢走。
她那个爸是怎么舍得把她送乡下来的?
这老丈……这厂长当爸当的有点儿不合格啊。他摇摇头走了。
叶兰和陈青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知道沈家树刚刚主动把手套给唐年年。陈青继续低头干活。倒是叶兰鼓了鼓脸。
“真是娇气。赶紧让你厂长爸把你弄回去吧。”
唐年年也正郁闷呢,听到这话就怼了,“我就不走,就不走!”咱想走也走不了啊,总提这个干什么?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赶紧干活。
自己的干完之后,又还帮了姜红的忙。
姜红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来了这里之后,她觉得能帮人干活的,都是拼了命的交情。
“年年,你对我太好了吧。”
“你好呗。”唐年年不好啥意思的笑道。很多人都不喜欢她,所以她更要对喜欢她的人好。
“不过年年,真的,你要是有路子,赶紧回去吧。这太苦了。”姜红一脸忧郁的看着自己的脸蛋。
唐年年:“……”
中午交工的时候,自然是不合格的。
记分员瞪着沈家树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怎么不带她们把这活干完?”
沈家树一脸无辜,“我的那份干完了。”
“她们的呢?你不管了,你好歹带带啊。总要把任务完成。”
沈家树顿时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这能随便帮的吗?男未婚女未嫁的,我这帮了忙,回头传出闲话来了怎么办?到时候传的好听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好听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这话,唐年年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悟出来什么了。原来如此,原来是在避嫌啊。这人考虑挺周到的。
记分员被怼的差点呛着了。
这沈家树,人懒就不说了,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读了几天书,还喘上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混啊。
偏偏女知青们还一脸赞同的样子。
记分员将工分记下来了,然后和沈家树道,“你再这样,回头我和队长说一声,给你换个位置。让女同志来带她们。”
沈家树叹气,“我就知道,我刚做出了成绩,就有人来摘桃子。你们就是这么嫉妒我。”
记分员最后被气走了。
沈家树对女知青们道,“看我为你们争取机会,费了多大的力气。要是真的安排喜欢表现的人来带你们,那谁能看到你们的进步?”
“这工作对我来说真不重要,适合我的重要岗位还有很多。”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自信,一点儿吹牛的心虚也没有。还真挺唬人的。
至少女知青们被唬住了。
跟着沈家树去还工具的路上,还在感谢他。
沈家树摆摆手。
正想说不客气,就看到仓库门口,李青翠正扭扭捏捏的和几个男知青说话。
为首的是个高大的男知青,当然,这高大只是对于其他男知青而言。
沈家树觉得和自己比起来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
可就是这么个家伙,让李青翠同志瞬间变心。
他打量了几下,看到程向阳眼里对李青翠的不屑,顿时撇撇嘴,走过去道,“青翠啊,这是咋了,大中午的还再和人聊天呢?”
李青翠看到沈家树就心虚,还有点慌。
她觉得自己背叛了沈家树,又怕被程向阳误会,赶紧儿道,“没啥,就是和新来的同志说说队里的事儿。你还工具是吧,自己去还吧。顺便帮我看看仓库,那啥,我,我先回去吃饭了。”
李青翠工作都不管了,直接心虚的跑路。
程向阳这才和男知青们一道离开,临走的时候倒是看了眼几个女知青,然后抬头挺胸的走了。
“这是拽什么呢?”姜红不满道。
其他知青都没附和,因为太累了。没这个心思。
沈家树帮她们一一登记。
轮到唐年年的时候,看着她用满是痕迹的手写字,赶紧挪开眼。又和唐年年眼睛对上了。
唐年年道,“谢谢你,沈家树同志。”从来没有人愿意为她的考虑什么。虽然沈家树只是不想传闲话,但是这也是真心为别人考虑的。他是个好人。自己之前误会他了。还拒绝了他送手套的好意。
沈家树:“……”谢什么呢?难道是谢我不打你主意?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第8章
李青翠回去的早,家里人都惊讶。
毕竟青翠是管着仓库的,都要等大伙儿把东西还完了才能回来的。有时候还要人送饭。
队长媳妇问道,“青翠,怎么回来了?”
“哦,没事,我让沈家树替我一下。”因为跑了步,加上刚刚的事情让她心慌,她现在脸上有点儿红。
看着她这个反应,队长媳妇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闺女心里有人了,那个人还是最不被看好的懒汉沈家树。一想到这个可能,队长媳妇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的难看。
她试探的问道,“青翠啊,你和家树很熟悉?”
“没,没这回事!”李青翠差点跳起来了。她心虚啊,觉得对不起沈家树,所以不想家里人提起来。
而且也怕到时候程向阳误会。
李青翠其实心里压力挺大的,她正在接受道德的谴责。
她这个反应让队长媳妇看在眼里,那就是……闺女这是心虚了,她这是真的看中沈家树了,怕被家里人说,所以才不承认。
队长媳妇心慌了。
大中午的,也不好当着儿子媳妇的面说这些事儿。
真是的,几个孩子都不让人操心,怎么偏偏自己这个最宝贝的小闺女就眼睛被糊住了呢?
她那大闺女青叶,好歹嫁镇上去了呢。
这小闺女咋样眼光也要高一点啊。
她吃不下饭了,等男人李队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几次欲言又止。
待孩子们吃完饭都去午睡,青翠也去了仓库的时候,她才在厨房里偷偷摸摸说了小闺女的事儿。
结果李队长一点都不吃惊,“我早看出来了,”
“你还不早点和我说?”队长媳妇郁闷坏了,早点知道,她也好早点掐断啊。
李队长抽着旱烟,“我是这么想的,其实我还偷偷考虑过……”
队长媳妇激动道,“我绝对不同意。”
李队长摆手,“放心,我后来改变主意了。家树那娃儿没救了。又懒还蠢,不通人情世故,我给他暗示,他也完全听不懂。这娃儿真是干啥啥不成,以后没用。回头咱给闺女再做做思想工作,这事情肯定是不行的。”
听到自家男人这么说,队长媳妇可算松口气了。
沈家树给她当女婿,那是一百个不行的。
这会儿沈家树正在家里哀嚎。
他一时糊涂,替李青翠那丫头顶了一下班,这丫头竟然一去不复返。等他实在饿的受不了,把仓库门锁上跑回来的时候,家里竟然把菜吃干净了。
刘桂花挺心虚的,“你也没说去给人顶班了,我以为你在外面胡混。”
“你就是偏心,不疼我,不爱我。”沈家树捂着肚子难受,“我要被我亲妈饿死了。”
刘桂花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家里还有点咸菜。”
“我不,我不想吃咸菜,饿得很了,吃这个容易难受。”
他爹沈金山抽着旱烟,问道,“想吃啥啊?”
“来个鸡蛋面条,勉勉强强。”
孙子辈的都在院子里玩呢,听到小叔这话,立马眼巴巴的看着奶。
刘桂花:“……”
沈金山道,“鸡蛋面条是吧……”他直接抄起一条竹竿往这边走,“我先给你一顿竹笋炒肉!”
沈家树立马跑开了,“哎哎哎,老头子。你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今天你做了啥事儿。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还在路上走路呢,就被记分员给拦住了,人家说你做得还不如女同志多,也就比刚来的女知青做的多点。说你几句,你还和人家呛声。”
沈金山越说越气,拿着烟杆指着儿子,“当时所有人都看着老子,你把老子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沈家树才不听他说话呢,赶紧儿钻房间去了,然后从窗户口喊道,“反正你就是宁愿信外人也不信我!我估计是你捡回来的,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