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柔声安慰,“梦是假的。”
云意手臂收紧,用力点头,“所以我醒来就见到大人了。”
如雏鸟般的依恋让季砚唇角露出一点笑意,也有些感动,他不厌其烦的安慰着,直到云意平静下来才问:“下人说你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
季砚不提也罢,一提云意又觉得疼了起来,她本就羞于启齿,在见到徐慧茹宽衣解带候画面后,心里更是有说不出的微妙变化,她把头闷在季砚怀里,“也是因为总做梦。”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季砚想了想说:“明日请大夫来替你诊诊脉。”
云意在他怀里点头。
宝月很快端来安神汤,季砚放开她说:“把安神汤喝了,就早些睡。”
云意点头从宝月手里接过碗,还没等喝,手心就被烫的像是拿不住一般,直把碗季砚面前送,提着嗓子轻呼,“好烫。”
宝月想去拿却够不着,见季砚稳稳的将碗接过,才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疑惑,她试过温度应该不会烫手才是,不过很快她就没放在心上了,姑娘皮肉细嫩,觉得烫也不奇怪。
季砚托着碗,垂眸轻轻吹散热气,吹起的雾将他的面容半遮,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大人能不能喂我喝。”
季砚抬起眼,看见她眼里的期待,一时有些啼笑皆非,他还真没有伺候谁过,“真是纵得你越发不长大了。”
含笑的声音,不像生气,云意胆子又大了一些,“大人方才撞痛了我的手……”细小的声音有点委屈。
这是跟他诉苦呢,也不知究竟是谁莽莽撞撞的给他撞了个满怀,季砚终是笑叹了口气,拿勺子舀起一勺汤药递到云意唇边,“张嘴。”
云意抿住勺子,染着泪痕得脸上浮起盈盈的笑意,柔净的笑容直化进了季砚心里。
*
季砚走后,宝月去打来了热水,“虽说已经开了春,可天还是冷的紧,夜里露又重,姑娘还是泡个澡驱驱寒。”
云意点点头,在宝月的伺候下褪了衣裳,她坐进温热的水中,身子顷刻就被来回淌动的水流包裹住,紧绷神经在这一刻放松,水雾迷蒙的眼里泄出万千思绪。
“姑娘这是怎么弄得?”
宝月惊诧的声音使惊醒了正出神的云意。
宝月紧紧皱着眉,忧心地看着云意红肿了一片的娇盈,一时不敢上手触。
云意也看到了,一直被她小心呵护着的柔软,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圈红痕,是方才狠狠撞的那一下……
好像撞在了大人的白玉革带上。
云意拿手遮了遮,细声说:“是不当心撞了一下。”
姑娘早前因为身子弱,个子一直就比同岁的长得慢,就连这娇柔处也是比旁人蜕变得迟,如今细一看,竟是长了不少。
宝月在心里骂自己糊涂,竟一直没有注意这点,也忘了提醒,她放轻了声音说:“姑娘现在是长身子的时候,这处可脆弱着,千万留心不要磕碰着,”
云意缩了缩双臂,眉眼间流露出惶惶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我总觉得疼。”
宝月拿浸了热水的帕子给她敷上,“是会疼,等长开就好了。”
云意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宝月到底也还是个姑娘家,对上云意纯澈认真的目光,面上泛起薄薄的红。
这些本该是由姑娘的娘亲来说给她听,可是姑娘年纪小小就被大人接在了身边,也没人跟她说这些,宝月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给她听。
云意从宝月口中知道了她的身子状况,本就被水汽熏的红扑扑的小脸冶丽的更加夺目。
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的一对玲珑,不禁又想起徐慧茹,袅娜的曲线,手臂揽抱之下的满盈半遮半露……与她现在相去甚远。
云意抿着嫣然的红唇道:“你不要告诉大人。”
宝月脸红的更厉害了,急急道:“奴婢当然不会说。”
沐浴过后,云意躺在床上,怀着满腹的心事入睡,第二天醒来时,头都是昏沉沉的。
云意手里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绿书在一旁擦拭打扫,见云意始终盯着一页书,看了许久也不翻动,就连眉心也凝着。
绿书走上前道:“姑娘可是看着乏了,不如先歇会儿。”
云意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会控制不住的回想起昨夜的事。
不安以外,还有一种她十分陌生的感觉一直在滋长,让她无所适从,只能用看书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再看一会儿。”
绿书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觉得头疼,也就姑娘喜欢看,换她日日看这些,早就头昏眼花了,见劝不住,绿书只能由她去,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去外间收拾。
云意还在出神,宝月从楼下上来,挑了帘说:“姑娘,大人来了,还请了大夫来给您诊脉。”
云意如梦初醒,合上手里的书说了句“我这就去”,便提着裙角下楼。
季砚已经坐在了正堂,手里端着茶,右手执盖拨开面上的茶叶,云意站在楼梯上,正好能瞧见他低垂的长睫,温柔的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沉静儒雅。
季砚看见云意下来,温声道:“过来让大夫替你诊脉。”
云意压下心底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坐到桌边,挽起一点袖子,将手腕放在搭脉枕上,柔声对大夫道:“有劳大夫。”
等大夫替云意把过脉,季砚动作自然的替云意将卷起的袖子放下,口中问道:“如何。”
云意怔怔看着季砚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袖间划过,将她衣袖上的褶皱抚平,极度的宠溺,以前她只觉的温暖,现在却多了一份让她心悸的情愫,可她一点也不抗拒,反而期待。
大夫给云意开了几贴凝神静气的药,又嘱咐她好好休息。
季砚让宝月送大夫出去,转头问云意,“昨夜可还有再魇着?”
云意本来也没有做噩梦,那不过是她扯得谎,她摇摇头,“没有了,幸好有大人。”她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季砚,纯净的眼眸好像在说,“若是大人能多陪陪我就好了。”
偏这意思还不是从她嘴里说出,而是季砚自己的感觉,这就比刻意讨宠来得惹人怜爱许多。
季砚略作思索后道:“等过几日天再暖些,我便带你出去散散心。”
看着云意霎时变得明亮的眼眸,季砚也笑起来,“游湖,踏青……想去哪里。”
“唔……”云意难为的拿不定主意,“大人觉得呢?”
季砚的袖子被扯住,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衣着平整端正,自从养了这个小姑娘后,三天两头不是揪皱他的衣衫,就是被她哭花一片,他哂了一下,“游湖已经去过几回,就带你去踏青罢。”
到了初四这日,艳阳高照,又恰逢季砚休沐,他便带着云意出门踏青。
马车停在青玉山下,季砚带着云意沿着幽静的古道往山上走,他没有带另外的随从,只让何安一人跟在两人后面。
春末夏初正是满山芳菲的时节,小径两旁都是一丛丛的野花,云意本就喜欢摆弄花草,见了这些更是欢喜。
云意晃了晃被季砚牵着的手,声音娇糯糯的问:“大人,我能摘一些带回去插到瓶中吗?”
季砚本就是带她出来散心,让她高兴的。
他点头:“可以,但是要小心。”
得了季砚的应允,云意就迫不及待提着裙走进了花丛,她小心翼翼的垫着脚生怕踩着脆弱的花朵,身子摇摇晃晃,裙裾来回摆动,像只才学会飞舞的蝴蝶。
让季砚总要多出一些耐心去看着她,唯恐她飞得不稳。
云意摘了小小的一捧花,才从花丛里出来,她将手里的花捧到季砚眼前,“大人你瞧,好看吗?”
新蕊初绽的花自然是好看的,季砚倒觉得云意脸上的笑,丝毫不比这些花逊色,他摘去她勾在发髻上的叶瓣,“很好看。”
云意喜滋滋的左看右看,眼睛亮闪闪,像是只得了好玩意儿,正爱不释手的小猫,他笑道:“再去前面看看。”
云意跟着往前走,耳边隐约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越往山里走,声音就越响,她忍不住问:“前面是有瀑布吗?”
她只在书中读到过对瀑布的描写,还未亲眼见过呢。
“嗯,就是来带你看瀑布的。”
季砚对上她雀跃的眉眼,眼底的欣喜都快藏不住了,他轻笑道:“还要一段,走吧。”
云意其实已经有点脚酸了,但听季砚那么说,又觉得浑身是力气。
瀑布的声音就在耳边,可真等看到,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云意一路被季砚牵着,大半的力道都靠在了他身上,可还是累得直喘气,不过这份累,才见到瀑布直山顶流下的壮阔绝美景象之后,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好美!”云意忍不住轻声惊叹,连微张着的小嘴都忘了合上。
季砚忍俊不禁,小姑娘总能给他最大的回馈,这也是他愿意花心思的原因。
瀑布汇流到小溪里,云意走到溪边蹲下身子,掬着水玩,清澈的溪水一眼能看到底,还有许多小鱼,云意稀奇的用手去碰,也不捉,任由一尾尾小鱼从她指尖游过,鱼鳍划过掌心,带着丝丝的痒,惹得云意直弯起眉眼,笑个不停。
季砚坐在一旁的石亭内看着云意玩耍,等日到中时,才把人叫了过来。
云意两只手湿露露的,在水里泡的都有些发了白,指尖也皱皱巴巴,季砚拿帕子给她把手擦干,“不早了。”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云意恋恋不舍的说。
季砚给她擦干净手,才抬起头,云意生怕他不同意,难得的勾着尾调朝他撒娇,“可以吗?”
季砚慢条斯理的将帕子叠起,“不觉得饿?”
“不饿。”云意竭力摇头证明,可话音才落,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一声,云意抿着唇,脸颊一下子红了透,羞赧的垂下头,懊恼的眼睛的闭上了。
季砚轻轻笑开,云意的脸更红了,小声咕哝,“大人你别笑。”
季砚纵容的放下唇角,“不笑,是我饿了。”
话里分明带着揶揄,云意第一次觉得大人怎么也那么坏。
季砚看到何安回来,也不再逗她,“这里附近有农户,我们叨扰一顿,等看完日落再回去。”
何安也在这时道:“大人,可以过去了。”
云意这才知道季砚就是故意再逗自己,小声控诉,“大人!”
季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
两人走了不久,云意就看见了一间草寮,里头住着一对老夫妻。
夫妻二人收了何安的一锭银子,见到季砚和云意尤为殷情,“两位贵人快请,我们这儿简陋,也没什么准备,二位将就吃些,不过鱼是新鲜捉的,鸡也是早上杀的。”
季砚客气谢过,“打扰了。”
老妇人一看季砚的气度打扮就知道他身份必然矜贵,她笑呵呵道:“你们吃,还需要什么喊我们一声就成。”
季砚微笑颔首,携着云意坐下吃饭。
云意确实饿了,捧起碗专心吃起来,她吃东西的时候很乖,细嚼慢咽,也不发出声音。
用过饭,两人又四处逛了一会儿,便坐在瀑布边等着看日落。
夕阳的余晖照在流淌的瀑布之上,飞溅出粼粼的光点,如同置身仙境,等余晖散去,季砚才带着云意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上,云意还兴奋不已的和季砚说着方才看到的美景,季砚安静听着她说话,唇边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云意说着说着,低落下来,“就是夕阳好短暂,一会儿便没了。”
季砚看着她落寞的眉眼,小姑娘忽然的多愁善感让他意外,他失笑道:“下次再来就是了。”
云意点点头,跟着季砚走了一段,天色开始暗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云意的裙摆擦过古道边的野草,忽然间,有什么飞了出来,云意只看到一道模糊的残影,紧接着就敢道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啊。”云意抽着气呼疼,弯下身就要去摸自己的腿。
“姑娘别动。”何安急声喝止,同时抽出腰间的剑朝暗处劈去,紧接着是吧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云意还没看清,就听何安道:“是蛇,姑娘快看看可要紧。”
云意吓坏了,她只觉得腿上的伤口越来越疼,眼泪霎时就冒了出来,季砚也沉了脸,一把抱起云意将她放到一旁的大石上。
“让我看看。”
云意瑟缩着不敢看,连连摇头。
季砚道:“把眼睛闭上。”
云意听话的把眼睛闭起,身子还在发抖,她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托起,裙裾一寸寸卷上去,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触了触她的小腿。
季砚敛着眉心,看着掌中那一截细弱的小腿,月光下,云意莹白小腿上赫然多了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云意怯怯张开眼,看到小腿上两个森森的血洞,呜咽了一声又紧紧闭上眼。
何安检查过地上已经被斩成两段的蛇,对季砚道:“大人,这是条毒蛇,必须尽快将毒液弄出来。”
季砚沉声吩咐,“你回去刚刚的农舍,那对老人常年住在山上,必然有治疗的草药,你去取来。”
何安不敢耽搁,立刻往回奔去。
季砚托着云意小腿的掌心收拢,被咬的伤口已经黑了一圈。
“忍一忍。”
云意在听见蛇有毒的时候就已经方寸大乱,无助的哑声轻唤,“……大人。”
回应她的是忽然贴在肌肤上的柔软触感,她还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好疼。”云意双手紧紧按着身下的石头,想要把脚往回缩,可她才一动,脚腕就被强硬的扣住。
云意不得不睁开眼睛,眼里的泪花再看到眼前一幕后,生生顿在的眼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