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许沁还在继续说着,“这房子不是你一个人住,你带男性朋友回来之前不需要支会我们一声吗?”
玄关处的翁雅妮快速捕捉到引起两人争吵的原因,她看见阮梨生气了,连忙赶在前头,抢先开口解释:
“等等。”
阮梨循声看过去,只见翁雅妮双手合十,尴尬地笑笑,“阮阮和我说过了,她让一个男性朋友帮忙修门,还让我转告给你。”
“但我忘了,这件事是我的问题,你们别吵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阮梨也不想再和许沁交流下去。她深深地看了许沁一眼,走到沙发旁,提着招财进了卧室。
周末。
因为李奶奶还在ICU里的缘故,阮梨没跟佟龌叭ハ录兑皆鹤诊。后来几天,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和许沁接触。
阮梨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更做不到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不过考虑到她和许沁即是同事也是室友,还要朝夕相处好几个月,倒也没闹得太难堪。
李奶奶在ICU里待了五天后,成功转回普通病房。
但她的GCS昏迷评分不高,睁眼反应和语言反应甚至只有一分。阮梨管床的病人里,就属李奶奶情况最严重,所以她也格外关注这个病人,每天要往李奶奶的病房里跑好几趟。
胡旭看着李奶奶从ICU出来,才放下心回去工作。
他们中队最近没任务,都集中在训练基地由陈迄周带队训练。
尽管这样,胡旭也不能说出来就能出来。
他们作为武警、军人,原则上一般是不允许回家,必须留营住宿,顶多周末有名额可以准予外出。
而那几天,陈迄周因为手臂骨折放了病假,阮梨在查房时,偶尔能看见他来医院帮胡旭打听老人家的情况。
陈迄周不会在医院停留太久,他心系部队,且责任心重,每次看望完就走了。
星期六早上,阮梨值完晚班打算宿舍,路过李奶奶病房发现胡旭来了医院。她往旁边瞥了眼,没发现陈迄周的身影。
阮梨看过去时,胡旭也正好注意到了她。
他直起腰,没再和自己父母交流,转而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算作打招呼。阮梨也颔首回了个笑容,接着便抬脚走进去,她给李奶奶又做了一次GCS评分。
李奶奶的各项身体数据都能很明显的表现出,她的情况在慢慢好转。
阮梨也就放心地回了宿舍。
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翁雅妮去上班。她手里拿着小油馕,站在早餐店门口买缸子肉,注意到阮梨的身影,热情地挥手喊道:
“阮阮!”
阮梨走过去,她看了眼时间,疑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天不用上班么?”
“我调班啦,刚下夜班。”
翁雅妮解释,“你等我和你一起回去呗。”
“好。”
陪着翁雅妮买完缸子肉,两人一起顺着小道往后头的小区走。
阮梨来到阿尔勒什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她还是有些吃不惯这边的饮食,比如翁雅妮吃的这家缸子肉,她就觉得有点腥。
“你早上不吃早餐么?”
阮梨摇头,“不太有胃口。”
“好吧。那个,”
翁雅妮顿了顿,突然害羞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阮阮,你最近是不是新收了一个胶质母细胞瘤的病人?”
“嗯。”阮梨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下早班的时候撞见她的亲人,好像是当武警的。”翁雅妮抿着唇,脸都红了,“我当时安慰了他几句,打听后才知道她的主管医生是你。”
阮梨看着害羞的翁雅妮,略一思索,明白了,“你说胡旭么?”
“他叫胡旭吗?”翁雅妮眼睛都亮了。
“是啊。”
阮梨笑起来,她调侃道:“你喜欢他?”
“嗯……应该算吧。”翁雅妮说,“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他,交个朋友。但我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他,所以想要你帮帮我。”
交朋友?
阮梨挑了挑眉,最后发展成情侣关系的那种朋友么?
“我帮不了你。”
翁雅妮啊一声,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他今天来医院了。”阮梨一脸揶揄,“就在病房里,你自己去问联系方式吧。”
“真的?!”翁雅妮开心地快要跳起来,她拉住阮梨,劝道:“阮阮,你陪我一起去吧。”
连上一晚上夜班的阮梨并没有翁雅妮这么兴奋,她眨了眨困到干涩的眼睛,想要拒绝,眼前的翁雅妮抱着她的手臂甩了甩,开始撒娇。
“好阮阮,你就陪我一起吧,我一个人不敢,到时候请你吃饭!”
阮梨一向对撒娇就没抵抗力,尤其翁雅妮还长得这么可爱,她更加没辙,最后老老实实跟着她重新回到医院。
坐电梯来到神外科病房时,他们刚好撞见胡旭出来打热水。
胡旭见到她们,停住了脚步,他不解地望着阮梨,问:
“咦,阮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有点事。”
说着,阮梨便抬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翁雅妮。然而翁雅妮害羞得都不敢直视胡旭,她安静地躲在阮梨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回来问你的联系方式。”
阮梨实在困得紧,也不想等这两人别扭纠结,干脆指了指翁雅妮,替她开口,“有人想认识认识你。”
胡旭面露诧异,显然被如此直白的阮梨惊到了。他结结巴巴许久,耳垂都红了,才慌慌张张从兜里拿出手机,冲着翁雅妮说:
“我扫你吧。”
阮梨满意地点点头,小声地和翁雅妮说了句“我先回去睡觉了,祝你好运”,便走人了。
还未到电梯口,阮梨迎面遇到了周临开。
他皱着眉,表情十分难看,望过来的眼神带着深究和意味深长。阮梨感到不解,出于礼貌还是主动上去打招呼。
“周老师。”
周临开应了一声,他没和阮梨多说,径直往前走。
然而走出去不到三步,周临开又重新折了回来。
他看着阮梨,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阮,虽然你的私人生活别人无权过问,但作为医生,还是要注意点自身形象。”
阮梨拧眉,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周临开继续说道:“你是个非常优秀、有潜力的医生,有些能避免的还是要尽量避免。男朋友的话,最好不要带回职工宿舍吧。附近也有这么多酒店是吧,让大家知道了,在茶余饭后议论起也不好。”
“……”
阮梨被气笑了,许沁,是真有病。
999999 2、生日・流言
见阮梨不高兴, 周临开以为是被自己这番话惹的,于是表情放松下来,不再那么严肃, 他耐心地引导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都成年人, 男未婚女未嫁的,我说的这些话不好听, 但小阮, 你也不想平白无故成为别人空闲时的谈资吧?”
说实话, 周临开前面夸阮梨的那番话全出自于真心。
倒不是因为佟龌翱粗厝罾, 而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 他发现阮梨这个小姑娘身上有许多优秀品质。
她做手术时沉着冷静,判断病情果断迅速, 基础知识掌握得十分牢固,和病人家属交流也有自己的一套,该有的人为关怀更是半点不少。
那份自信从容,是大多数研三毕业的医学生无法拥有的, 甚至博士都未必能做到。
几乎毋庸置疑,她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有名的神外科医生, 就像佟主任一样。
所以周临开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阮梨能少走弯路,损失这样的人才,对于他们科室和医院都是件可惜的事。
“我不知道是谁在乱传。”阮梨收起心底的气愤, 一字一句坚定地解释道,“昨天晚上我确实带过一个男生回宿舍,但他只是我朋友, 来帮我修门的。”
闻言, 周临开瞬间皱起眉。
“只是修门的?”
阮梨点头, “嗯。”
周临开迎上阮梨笃定的表情, 犹豫一瞬,最终选择了相信她。他不再质疑,只是拍了拍阮梨的肩膀,劝道:
“算了,这件事别管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阮梨没吭声,她看着周临开继续去工作,然后才离开医院回到了宿舍。
许沁今天上白班。
早在交班那会就没在宿舍了,也幸好不在,要不然阮梨感觉自己能和她对骂起来。
阮梨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奇葩的事,硬生生把瞌睡虫都给赶跑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气得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想法,瞥到招财碗里的猫粮没了,于是认命般坐起来。
先把招财碗里重新添满猫粮,阮梨感到口渴,又去客厅倒水喝,半杯凉水下肚,也没把她心中那股怒火浇灭。
情绪没有宣泄口,阮梨拿出手机打算跟唐宁宁吐槽一下。
【真是绝了,我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这句话刚发过去没几秒,唐宁宁的消息就回复过来了,她问:【怎么了?】
阮梨简单地讲述事情的过程,噼里啪啦打了好几行字,还没来得及发过去,宿舍门口传来阵阵动静。
她下意识望过去,看见走进来的人是翁雅妮,严肃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咦。”翁雅妮不解地看着阮梨,“你还没睡么?”
“还没。”阮梨看了翁雅妮一眼,如实道:“憋着一肚子火,睡不着。”
翁雅妮见阮梨一本正经的,不像生气的样子,以为她在说笑,于是边换鞋边笑着问。
“什么一肚子火,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医院传播,我带男朋友回宿舍,”阮梨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做、爱。”
阮梨直白露骨的话语,听得翁雅妮一愣。
她换鞋的动作微顿,笑容僵在脸上,显然也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翁雅妮慢腾腾地抬脚换上拖鞋,声音小下来,迟疑道。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阮梨轻扯唇角,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些嘲讽,“这事你知我知她知,还有谁知?”
“……”翁雅妮不说话了。
“总不能是我那所谓的‘男朋友’说出去的吧?”
阮梨太了解陈迄周了。
哪怕当初分手她满口谎话,陈迄周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他也许会在心里埋怨,但绝不可能说出去,因为他骨子的温良和教养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所以这件事,只有可能是许沁做的。
但阮梨就更不懂了,她和许沁之前又没什么过节。
除了上次招财跑到她卧室发了次脾气,这段时间阮梨也没哪招惹她,始终井水不犯河水。昨天晚上说话那么难听就算了,今天还到处说?
不是有病是什么。
“而且,她昨天晚上直接说,”
阮梨学着许沁嘲笑的口吻,将她的话完整地复述出来,“你没穷到这种地步吧?舍不得带男人去酒店开房,带回宿舍?”
翁雅妮惊了,随后她好像想到什么,替许沁辩解。
“沁沁这么说话确实不对,但应该是因为家庭原因,她可能……呃。”翁雅妮面露难色,她舔了舔唇,没接着往下说,“不过我认识的沁沁是不会随便传播流言的,我感觉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要是阮阮你实在生气,等她晚上下班我帮你问问好了。”
阮梨板着脸,没吭声。
问了又能怎么样?要真是她做的,傻子才会承认吧。
翁雅妮知道阮梨没消气,毕竟无缘无故被人造谣,谁也不会高兴。
于是她拍了拍阮梨的手臂,劝道:“好啦别生气了。你上夜班到现在肯定很累了,先别想这么多,快去休息吧。”
其实翁雅妮安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但阮梨也不太想再揪着这件事和她讨论。
毕竟是她和许沁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揪着无辜的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看着阮梨轻轻带上卧室门,翁雅妮叹了口气,眼底满是自责。
虽然吵架闹矛盾的是许沁和阮梨,可某种程度上,也怪她忘记发消息提醒许沁,才引起的这场争吵。
以这两人的性格,主动解开误会肯定很难。
翁雅妮和许沁做了三年室友,也还算熟悉。
许沁从南霖市医学院本科毕业后,就来到阿尔勒什第一人民医院规培。没人清楚她为什么跨越四千多公里,从一线城市跑到边疆来,三年规培结束后,更是直接留在了这边。
她性子慢热,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很清冷,却是个心善的人。
当初翁雅妮才到急诊科时,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刚开始的两个星期,她经常犯错挨批,然后偷偷躲房间里哭。
分诊台的工作辛苦且繁琐,大多数来就诊的人都觉得自己家人的情况比其他人都要紧急,其中就会有不少不理解她们护士的。
他们因为担心家人,有时候对她们护士的处理感到不满,脾气急的就会骂人。
更甚者,还有动手的。
那时候翁雅妮就挨过一巴掌,觉得委屈生气的同时,还一度没有信心继续坚守在这个岗位。
最后是许沁不断安抚她、帮忙分析缘由,才让翁雅妮熬过来。
翁雅妮到现在都还记得许沁说的话,她嗓音柔和坚定,说――
“你如果只记得这些对你态度不好的家属,那让那些真心感谢我们的人怎么办呢?”
所以在阮梨说这件事的时候,翁雅妮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
更别说,许沁是最讨厌背后嚼舌根的。
翁雅妮也是去年才知道,许沁小时候曾被亲生父亲猥/亵过,就在家里,就在她的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