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前看, 发现阮梨还坐在主驾驶位上开车, 傻呆呆地问:
“阮医生,要和我们一起回基地吗?”
“嗯。”
阮梨笑着点头, “陈迄周说他手还疼着,我送你们到基地再回来好了。”
“哇。”听见阮梨直呼队长的全名,两大兄弟立马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其中一人狗腿地竖了个大拇指, 夸道:
“阮医生长得漂亮还善良,就是不知道以后谁能有这个荣幸娶你。”
阮梨挑眉, 她望向后视镜,匆匆瞥了一眼陈迄周的两个队员,笑起来。
两个队员一看到阮梨露出笑容, 话也随着多了不少。
“阮医生,你和我们队长是高中同学,那家乡肯定是同一个地方吧?”
“不是。”
阮梨摇头, “我家乡在申城, 是后来高一下学期转学去南霖的。”
“申城?那也离阿尔勒什很远啊!”两兄弟好奇道, “阮医生为什么没留在一线城市的大医院, 反而到我们这边的小医院来发展了?”
阮梨张了张嘴,还没等她回答,另外一个队员抢先说道,“你看你问的什么,阮医生肯定是有追求的,就像谭队的……”
声音戛然而止。
后排的两人消沉下来,不知道陷入了什么回忆,一时间谁都没接过话茬。
气氛安静。
阮梨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主动开口说,“其实我是个俗人,没那么高追求,本来已经不想当医生了,是过来这边旅游的。”
“啊?旅游的?”
“是的。”
“那怎么跑去当医生了?”
“因为没钱。”阮梨异常坦然,“连回程的机票都买不起了。”
话一出,阮梨便感受到副驾驶上传递过来的视线。
不过陈迄周只是瞥了她一眼,接着便用手肘撑住脑袋,继续望向窗外欣赏风景。
后面的两人笑了笑,“但阮医生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一份工作,也是很厉害了。”
“是啊是啊。”
话题聊到这,彻底尬住。
两位队员原本就不太擅长聊天,他们还想着把话题抛出来,然后让阮医生和队长去聊,结果副驾驶上的陈迄周完全不接话。
这是两人完全没想到的。
训练基地离阮梨所在的宿舍有段距离。
导航上显示要开四十三分钟,但阮梨的车速放得很慢,开过去估计要五十分钟往上走。
路途虽远,她开得却算平稳。
没过多久,阮梨便发现身旁的陈迄周睡着了。
经过路口的红绿灯,她把车停住,抬头看过去。
陈迄周闭着眼睛,他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下的乌青。平时因习惯而时不时紧蹙的眉头也放松下来,看起来是真的累了。
眼瞅着绿灯亮起,阮梨边启动车辆边降低音量问了句:“你们最近任务多吗?”
两位队员没睡,听见阮梨说话,他们往前坐了坐,看向陈迄周。
“还好吧。只是陈队最近加训的时间比较多,他前段时间不是手骨折了吗?为了救胡旭弄的。嚯,当时是真惊险啊!那颗子弹差点就打到胡旭身上了,还好队长反应快,冲上去扑倒了胡旭。”
闻言,阮梨皱起眉,不赞同道:“他手刚好就加训?不想要手了么?”
“没办法啊。”
队员说,“陈队向来对队员严格,对自己更严格。”
“不过阮医生你别担心,队长还是有分寸的,他一切的训练方式都是在医生准许的情况下进行的。毕竟手要是出什么问题,还怎么拿稳枪,保家卫国呢。”
“……”
阮梨不吭声了。
保家卫国,这四个字的份量太过沉甸甸。从古至今数不清的人因为这个词语舍小爱、付出时间精力,乃至生命。
她以前考虑和陈迄周分手,其中便包含此原因。
陈迄周要考军校、要当军人。
阮梨一直都知道的。
他出生在军人家庭,有这样的抱负不能再正常,可她算不上是什么无私的人,和军人谈恋爱聚少离多,其中大部分时间都驻守在部队里。
万一作为女朋友或者妻子,出了事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舍小爱为大爱,并不是说说而已。
光靠着一份年少时冲动的喜欢,根本不可能支撑下去的,而那会阮梨也选择接受家里的安排从医,医生不比军人清闲。
她思前想后,怎么都想不出自己和陈迄周能有未来。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早结束早止损。
谁也不耽误谁。
只是让阮梨没想到的是,分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能从这场恋爱里走出来。
显然,她低估了陈迄周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又往前开了些,车灯照射到一个站岗的武警。
他穿着亮眼的迷彩服,尽管冷风吹得脸颊通红,也始终是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阮梨看着眼前训练基地的大门,踩下油门,停稳车。
“谢谢阮医生,我们先走啦!”
两位大兄弟火速开溜,把叫醒陈迄周这个艰巨的任务留给了阮梨。
阮梨无语地长叹一口气,直到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基地门口,她才认命地解开安全带。
车内光线昏暗。
隐约只有灯火通明的基地传递进来几丝光线。
陈迄周的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中,阮梨的视线从他的眼睫毛,一路经过高挺的鼻梁,最后滑到他的红润的嘴唇上。
说起来真的挺奇怪。
陈迄周嘴唇的颜色比一般女生还要粉嫩,他从不护养,润唇膏也没涂过。可大部分时候嘴巴都水嫩嫩的,看起来就很好亲的样子。
阮梨神情微顿,她想起些什么,扬了扬眉。
好吧。
确实很好亲。
阮梨弯眼笑起来,再次抬眼时,陈迄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眉眼低敛着,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正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其他原因,阮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你笑什么?”
陈迄周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听得阮梨耳朵一麻。
“没。”阮梨拒不承认,“谁笑了?”
见阮梨嘴硬,陈迄周也不想和她继续纠结下去,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边解开安全带边轻声嘱咐道:
“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跟着导航走,不要走错了路。”
阮梨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哦了一声应下来。
陈迄周一看阮梨这副表情,就是没听懂他的话,只得从兜里掏出手机,当着阮梨的面点开她的微信头像,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阮梨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陈迄周,“我就在这儿,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我不放心。”
“啊?”阮梨傻了。
陈迄周三言两句,简单交代道,“这边偏,打不到车,你一个人开我的车回去,我不放心。”
闻言,阮梨眨了眨眼。
她表情古怪,上下打量了陈迄周一番,脑子里又不知道开始胡乱想些什么。迎上阮梨投过来的眼神,陈迄周静默两秒,随即补充一句:
“不放心我的车。”
“……哦。”
“你先接电话。”陈迄周提醒她。
“好。”
阮梨听话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陈迄周看着电话接通,没再多说,开门走下了车。阮梨见他转身就走,不得不按下副驾驶的车窗玻璃,朝他喊道:
“那车我怎么还你呀?”
“――那车我怎么还你呀。”
手机里传来回音,阮梨关闭扬声器,然后便听到陈迄周回:“过两天我来医院找你。”
阮梨瞬间乐了,满口答应下来。
等她打开导航输入地址,陈迄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基地门口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
阮梨不再磨蹭,重新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辆。
“前方有测速拍照,限速50公里,请小心驾驶。”
手机里传来导航冰冷的语音播报,混杂着陈迄周那边OO@@的声音。他似乎还在走路,听筒里的风声吹了好几分钟,然后才消停。
随着一声关门响,电话里的所有声音瞬间止住,安静下来。
阮梨抽空看了眼手机屏幕,问他:“你到了么?”
陈迄周轻嗯一声,算作回答。
他好像真的挺疲惫,从晚上吃饭开始就没怎么说话。
“要不你先去休息吧。”阮梨不忍看陈迄周劳累,说道,“我到宿舍再给你发消息。”
电话那边的陈迄周几乎没犹豫,坚定地回她:“等你到家。”说完,他似乎怕阮梨多想,连忙补充,“我不想睡一半接到交警的电话。”
“……”
陈迄周还在继续说,“另外,你要是停不进车,记得多倒几把,别把我车蹭坏了。”
“……”
“很贵。”陈迄周顿了顿,“现在的你估计赔不起。”
“?”
阮梨疑惑地抬眼,他装睡?
作者有话说:
陈迄周:谁说闭眼就是睡觉的?
阮梨:6
第9999996章 丢猫・对峙
那头的陈迄周似乎感受到了阮梨的无语,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由于时差原因,阿尔勒什除了市中心的几个夜市, 基本没有夜生活, 晚间路上流动的车辆也很少。
阮梨握住方向盘的手松了松,渐渐放松下来。
前方的路灯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它们每隔三米一个, 顺着视线望去, 依稀能看清楚蜿蜒的街道。
车子缓慢平稳地行驶, 她和陈迄周通电话的数字还在不断往上跳。
两人谁都没说话, 陈迄周保持安静,留给阮梨足够的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
三月底的南疆接近初春, 白天穿件薄外套就足够。
但昼夜温差大,加上阮梨今天早上出门得急,忘记备厚衣服,所以刚才上车之后没多久, 陈迄周就把车载空调打开了。
到了这会,车内温度已经有些闷热了, 引得人昏昏欲睡。
阮梨吸了吸鼻子,把车窗降下来半边。
凉风顷刻间灌进来,总算把阮梨吹清醒了。风擦着耳边拂过, 手机听筒里传来陈迄周低沉询问的声音,他说:“到哪儿了?”
“西环路。”阮梨看了眼导航,答。
陈迄周嗯一声, 再次安静下来。
阮梨看了眼微信缩小框里跳跃的通话时间, 许是冷风热风交织吹到她脸上, 惹得阮梨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和陈迄周谈恋爱, 有种他们根本没分开过的错觉。
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小区内的公共停车位都停满了车,阮梨找了一圈才发现为数不多剩下的两个停车位。
一个侧方,一个倒车入库。
她目测衡量一番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十分自觉地选择了后者。
宿舍小区内的停车线画得比较窄,而陈迄周的越野车又比较大,阮梨连着倒了两把,都没停进去。
等第三次尝试,倒车的提示音一响起,阮梨似乎听见手机里响起陈迄周轻轻的一声叹息。夹杂着无奈,但却没催促她,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异常有耐心地等着阮梨把车停好。
多花费几分钟,阮梨终于把车停好了。
饶是脸皮厚的她也羞得耳垂都红了,她拉下手刹,看着已经接通了五十二分钟的电话,连忙朝着陈迄周说道,“我到了,你快去休息吧。”
“嗯。”
这次陈迄周没推脱,一口答应下来,“你上楼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
电话被陈迄周挂断。
阮梨退出导航,把车锁好后,拿着车钥匙沿着小道往单元门那边走。
上楼打开门的瞬间,刚洗完澡的翁雅妮正好从客厅经过,她扎着丸子头,脸上敷着面膜,见阮梨才回来,笑得一脸揶揄。
“阮阮,你和陈队……?”
阮梨朝她笑笑,冷漠地打断了翁雅妮的幻想,“没复合,没约会,别多想。”
“不是吧,那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之前骨折手疼,不方便开车。”阮梨嗓音平静,安静地陈述道,“其他人不是喝酒了么,我就送他们回基地了。”
翁雅妮听着阮梨特意说的他们,忍不住轻啧一声。
她好像想起什么,眸中的笑意微淡,看了一眼许沁的卧室,然后轻手轻脚走到阮梨面前,小声地问:
“你们回来的时候,是又闹什么矛盾了么?沁沁她一直反锁着门,我叫她都没反应。”
提到许沁,阮梨脸上真诚的笑容淡了些。
“我不知道。”
阮梨没直面回答,转而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许沁,“你去问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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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阮梨迟迟没等来陈迄周的信息。
她从翁雅妮那儿得知他们中队忙着任务后,便没再管这件事。
她们宿舍最近有些漏水,整个客厅左上角天花板的墙壁都浸湿烂掉了。翁雅妮当天反馈完,说师傅要明天才能过来维修。
可直到招财拆石膏的那天,漏水的问题也没得到解决。
阮梨上完白班,先回了趟宿舍。
她抱着招财把它放进航空箱里,才走出卧室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