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比琴艺她输了姜姒,心情本就不佳,如今好不容易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周子成居然因为姜姒甘愿礼让对方。
“周子成!”罗婉几乎尖叫出了声。
周子成平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夫人,对面马车要大一些,不好避让。”
罗婉委屈极了,她大声反驳说:“可自来就是官阶小的让官阶大的!”
沈晏衡也看得迷糊,怎么他还没和对面起冲突,对面就自己起内讧了?
姜姒神色自若,她也静静的等着对面吵完。
“我无心与你争吵,滚回马车里去!”周子成脾气上来了,也不给罗婉好脸色了。
罗婉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许久以后她终于哭着捂着脸上了马车里。
周子成对姜姒拱手致了歉,然后吩咐车夫说:“避让他们。”
说完也上了马车,对面的车夫就驾着马转了弯,硬是给二人的马车让了一条路出来。
沈晏衡也很快察觉不对劲,他正要去问姜姒的时候,姜姒就提着衣裙上了马车了。
姜姒回首见沈晏衡没有动作,就喊他:“郎君,不上来么?”
沈晏衡就跟着走了进去。
车夫驱着马车走了,周子成听着动静,慢慢的撩开车窗帘,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落空。
“周子成,如今你连装也不装了吗?”罗婉红着眼圈问。
周子成心情烦躁,姜姒走出马车的模样还印在他心间,听到罗婉小家子气的声音,他就不耐烦的敷衍说:“什么装不装的?”
“以前在惠兰书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你早就该忘了。”罗婉咄咄逼人道。
周子成放下了窗帘,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惠兰书院,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又仿佛在昨日一般。
“如果你只记得这些,那我也无话可说。”周子成语气如常,也很不快活。
罗婉咬着唇觉得更是憋屈,她不恨姜姒,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恶心,她笑了一声,说:“周子成,你把她念着,我看人家可没记得你。”
周子成听了这话选择沉默不语。
罗婉不想再和他吵,只憋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撒,两人各怀心思再没有说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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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马车刚刚动了起来,沈晏衡他突然看着姜姒,斩钉截铁的对姜姒说:“夫人!那周子成喜欢你!”
姜姒身子一颤,她不理解沈晏衡从何而认为的,她语气郑重而又清冷,“郎君,莫要乱说。”
沈晏衡知道这么无端的猜测是不对的,所以急忙补充:“都是男人,我最能看清他想的什么了!”
姜姒默了一阵,“他已娶了妻,这些既然是你无端的猜测,你私下与妾身说说也没有什么,切忌四处乱说。”
“我知道,只是他看你的眼神……”踌躇了一阵,沈晏衡还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只是闷在心里有些不好受罢了,不过不让姜姒为难才好。
“没事,我觉得是我想多了。”沈晏衡又笑起来了,只一瞬就将适才的不快抛之脑后了。
姜姒觉得沈晏衡并不是释然了,而是将这件事压在心里了,她细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有机会要和他说清楚。
她收敛了眸色,不再和沈晏衡说话了,沈晏衡也沉默着,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好在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马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家主,夫人,到了。”
沈晏衡就站起了身,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撩开了车帘,等姜姒走了出来后,他就伸手去扶她,这一串动作很连贯,一旁候着的白芷硬是没插上一点手。
“夫人,小心。”沈晏衡扶着姜姒下马车,嘴上也提醒着她注意脚下。
两人挨在一起,只将姜姒的身材映衬得更加娇小,夕阳的光笼罩在两个人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白芷识趣的没有上去打搅。
姜姒跟着下了马车,白芷这才迎上来说:“家主,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你们看是否要现在去用膳?”
沈晏衡看着姜姒,等她说话,姜姒起先还没注意到,只是白芷问话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她这才反应过来,“郎君决定就好。”
“夫人的药煎好了吗?”沈晏衡却问起了别的。
白芷恭敬道:“已经在煎了,晚膳过后就差不多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才下定夺,“如此,我们先用晚膳吧。”
晚膳的时候两人也是默默无言,沈晏衡给姜姒夹了两次鱼,偶尔问了一下菜合不合胃口,姜姒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的,别的并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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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月亮仍是一道弯勾似的,不过没了云遮挡,光也泻满了半个庭院,这会儿时候沈晏衡还没去练武,姜姒走在庭院中,看着院上边一排排的武器。
心绪有些复杂。
沈晏衡是武将出身,却在朝中做了文官,也不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她其实大多数时候并不愿意想得太多,一来是知道的多了,对自己不利,二来是她一直端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也不愿掺和这些。
出神了好一会儿,姜姒默默的转了身走向了屋内,结果刚走上台阶,屋内一只耗子似的黑色小东西突然冲了出来,直接从姜姒脚边擦过去,姜姒吓得叫出了声,也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夫人!”沈晏衡刚到庭院门口就听到了姜姒的惊呼,直接吓得他狂奔了进来,看到姜姒平安无恙的站在那里,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大步上前到了姜姒的身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沈晏衡见姜姒的脸色苍白,殷红的口脂映得她的脸更加苍白。
姜姒心跳得厉害,她看着沈晏衡说:“有一只黑色的东西,跑了出来。”
她说话都有些微微发颤。
沈晏衡满心怜爱的温声哄道:“不怕,大抵是这附近的野猫,这个天还冷,它进来贪暖来了。”
姜姒黛眉轻轻的蹙起,“怎么跑到屋子里来了?”
“我之前喜欢这些猫,没事就喂养它们,喂熟了它们闻着味儿来了。”沈晏衡解释。
姜姒想了想,说:“下次再看见了,就在这院子里给它们做一个小窝,再添些吃食在一旁,时间久了它们也不会进屋了。”
“就听夫人的,我明天会和吴叔说的。”沈晏衡伸手摸了摸姜姒的头。
姜姒点了点头,“郎君去练武吧,早些来歇下。”
沈晏衡很高兴的应下,看着姜姒走进了屋子他才去到院子里拿兵器,结果就看到了院角里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直黑白相间的花猫儿,漂亮又高贵。
“你这小东西,以后再进屋子吓到了我夫人,我就不喂你了。”沈晏衡凶巴巴的说,小猫儿似乎听懂了沈晏衡的话,耷拉着耳朵发出“喵呜”的声音。
沈晏衡就说:“叫也没用,有点眼力见。”
说完他就握着长/枪到了院中间,马步一跨便又开始练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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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已经洗完澡了,屋外的动静也停下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手里的书一直摊在那一页,因为她心思并不在这里。
她想到了今天撞见周子成后,沈晏衡和她说的那些话,沈晏衡嘴上说着不介意,恐怕心里还压着这件事,他们二人已结为夫妻,她虽然对他并无情谊,但夫妻间却不该存在这种矛盾。
姜姒想两人可以相敬如宾过一辈子,那这件事就应该和沈晏衡说清楚。
只是这件事要从什么时候说起?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不是罗婉,她险些都要忘了周子成了。
她靠在床边,及腰的秀发散在肩头,手里的书也被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屋内除了翻书的声音,就是烛火燃烧时的“噗嗤”声,安静又温馨。
沈晏衡推开门的声音一下将姜姒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放下了书看向了前方,沈晏衡抱着一套衣服,穿着白色的衾衣走了进来。
见姜姒还没睡下,他就将衣服搭在了屏风上,和姜姒的衣物挨在一起。
然后问:“夫人还没歇下?”
姜姒撑坐了起来,“时辰尚早。”
沈晏衡就说:“明日还要去祭拜母亲,早些歇下才好。”说完他就预备去吹灭床前的两盏烛火。
姜姒急忙喊住了他:“郎君!”
沈晏衡熄火的动作停下,他回头去看姜姒,然后问:“怎么了?还有事要同我商议么?”
姜姒点了点头,沈晏衡就上前来坐在了床边,和姜姒面对面的。
“夫人说就是了。”沈晏衡帮姜姒扯了扯脚边的被角说。
姜姒说:“是今日郎君没想明白的事情。”
沈晏衡立马明白了是什么事情,他其实不大愿意从姜姒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事情,他也相信是周子成心不干净,和姜姒没有半点关系。
“也不算什么大事,夫人不必专门来说。”沈晏衡违心说道。
姜姒就盯着他的眼睛,问:“郎君真是这么想的?”
沈晏衡被姜姒清冷的眸盯得心虚,他别开了眼小声的说:“自然是……吧。”
姜姒有些无奈,就顺势说:“那行吧,郎君既然不在意,妾身就不多嘴了。”
如此,把沈晏衡的心勾得痒痒的,他肯定想知道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为什么那周子成盯着姜姒的眼睛就那么黏糊。
所以他哽了一下,又不乐意了。
“郎君是听,还是不听呢?”姜姒决定给沈晏衡台阶下。
沈晏衡急忙说:“夫人说想说的就行,我都听着。”
两个态度让姜姒有些发笑,她想了想,决定从惠兰书院求学的时候说起。
“其实那是好多年前了,妾身十二岁去的惠兰书院求学,算是女学生中比较小的那一个了,那时候妾身身子就不大可以,经常喝药,身上就总是有一种中药的味道,加上妾身生性孤僻,惠兰书院大多数学生都不爱和妾身交往。”姜姒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感触,沈晏衡却觉得很心疼。
“周大人进惠兰书院的那个时候,他学习并不好,经常挨罚,说来也是运气好,妾身回回能排上榜,老师就让妾身去教教周大人,但是妾身并不擅长与人交谈,每一次都帮他把作业写了,也不和他讲解缘由,后来有一次这件事被发现了,老师却以为是他逼妾身这么做的,打板子就打得凶了一些,然后他回去的路上还摔了一跤,手也蹭破了皮,正巧妾身下学遇见了,出于愧疚,妾身就替他包扎了,后来我们关系就好些了。”
“不过没多久妾身因为身子问题,经常休学,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后,就再没去过书院了,因此也和周大人断了联系,再听说他就是三年前妾身随父亲去宫里的晚宴,遇到了罗婉,她和妾身说她与周大人订了姻亲。”
话到这里,似乎也没了后续了。
“所以你说的他喜欢妾身,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姜姒认真的说。
沈晏衡觉得在姜姒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他心里都畅快了不少。
姜姒性情冷淡,平日里和他们说话也惜字如金,如今为了不让自己多想,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沈晏衡心里莫名一暖,他看着姜姒的神情预渐隐晦起来,好一会儿,他搂过姜姒,将头埋在了姜姒的颈间,说:“夫人,你真好。”
他没读多少书,也不会那些夸人的话,唯有这种直白的告白能拿得出手。
姜姒身子一僵,根本就是不知所措的状态,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陈述实情,都能让沈晏衡这么激动。
沈晏衡方才沐浴过,身上的皂角香味还没散去,并不难闻,姜姒僵了好一会儿,沈晏衡才松开了他。
他笑得露出一对犬牙,一双深邃的眸很是真诚的盯着姜姒。
“郎君,该……该歇下了。”姜姒被这种直白的眼神盯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晏衡答应了她,起身去熄灯,床边的两盏灯熄了以后,唯一的光亮就是屏风后面的蜡烛了,不过被屏风挡着,也不是很明亮,昏黄的烛光摇曳,拉得沈晏衡的影子也跟着摇曳。
沈晏衡上了床,两人之间便又是一条缝。
他翻了身面向了姜姒,说:“过来些吗?”
姜姒便依着往沈晏衡那里挪了一些,沈晏衡直接将她带到了怀里来。
药香和皂角的清香交织,织出了一个美好的夜。
沈晏衡没有睡意,他察觉到怀里的人也还没睡,就说:“夫人,等在姑苏找到神医医治好了你的心疾,你就不用喝那些难喝的药了。”
姜姒眉睫颤了颤,面前这个人的胸膛滚热无比,心跳声也铿锵有力。
“倘若没有找到神医呢?”姜姒问。
沈晏衡不假思索的说:“没有就再找,总会找到的。”
姜姒暗下了眸色,不再说话了。
她又何尝不是想治好自己的心疾呢?
那难喝的药谁想再喝呢?
“不过夫人,你身上的药香也很好闻,什么味道都很好闻。”沈晏衡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把姜姒逗得勾起了唇。
她故作敷衍的说:“好,好,知道了。”
沈晏衡却心满意足,想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可又舍不得用力弄疼了她,反而是把自己折腾了一会儿。
但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很显然是熟睡了过去。
沈晏衡是大气也不敢乱出了,他小心翼翼的搂着姜姒,也满足一般的闭上了眼。
这一夜姜姒睡得很舒服,沈晏衡大概因为常年练武的缘由,身上就像是火炉一样滚烫。
沈晏衡却觉得怀里的美娇娘软得要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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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下来了,顺着叶的尖滴落到了草坪上。
姜姒又坐在亭子里看着满池子的荷花。
晨风从池面拂了过来,吹得姜姒额前的碎发轻扬。
反而有一些冷了,她不自觉的拉拢了斗篷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