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杨嫆,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杨嫆以为自己是听话的人,她到现在都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府里。
周子成也一定这么想的。
或者说,杨嫆盯上自己,也许不是因为自己嫁给了沈晏衡。
而是有人荐举。
“所以你是说,这件事另有隐情,也许他来姑苏是因为上面有人让他来?”沈晏衡也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姜姒已经点醒到这一步了,他自然也是一点就通了。
姜姒掀起眼帘,点了点头。
“那就好……”沈晏衡却松了一口气。
“?”姜姒蹙眉,似是不解。
沈晏衡凑上前去将他的头靠在了姜姒肩上,然后含含糊糊的说:“我以为他是冲着你来的呢。”
姜姒眉睫一低,说起来,周子成对她的态度似乎确实怪异了一些。
“罢了,往后提防着他一些就行了。”沈晏衡温声说。
“好。”姜姒点了点头。
沈晏衡突然又坐端正了身子,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有些激动的说:“我想到了一点!”
姜姒看着他,等着他的后文。
沈晏衡就说:“我想明白了,如果是三殿下派的人,我不会不知道,现在朝中的最有可能夺嫡的两位皇子,就是他和五殿下,既然不是三殿下,那就只能是五殿下了!”
误打误撞的,沈晏衡竟然说对了。
为什么说误打误撞,因为除却三殿下和五殿下,还有其他的皇子,毕竟那个位置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有继承权。
所以姜姒就有些赞同的说:“郎君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郎君就更要小心他才好。”
“等到了姑苏,我就将你送去祖母宅中安置,然后招募大夫,你且安心养病治病就行。”沈晏衡已经帮姜姒想好了后面的事情。
姜姒疑问:“郎君不和妾身一起吗?”
沈晏衡很高兴,“当然是要一起的,不过我此次来姑苏还有其他的要务啊,所以我除了晚上大抵就没有什么时间能和你在一起了。”
“那郎君需得注意刘炜这个人,姑苏涝灾一月,他对朝廷一字不提此事,背后定有蹊跷,你若是能处理涝灾,便不要和他多接触。”姜姒认认真真的同他说。
姜姒能为自己考虑,沈晏衡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夫人,你放心吧!我一定听你的!!”
姜姒抿了抿唇,继续交代说:“虽然周子成来姑苏动机不明,但其中有一点是会去认真做的,那就是涝灾这一事,在这方面你需得同他一起探讨。”
沈晏衡不否认周子成的才华与能力,若他能够有办法更快的解决这件事,那自己也不会多有怨言。
“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断不会拿大事开玩笑的!”沈晏衡拍了拍胸脯打保证似的说。
姜姒却疑惑,“什么那种人?”
沈晏衡以为姜姒认为自己是会公私不分,会将私人情绪带到公事上的人,但看姜姒的反应,她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很高兴姜姒不这么想他。
“没事,是我想多了。”沈晏衡心里甜得跟吃了蜜饯一样。
姜姒叹息一声,又轻声的警醒沈晏衡说:“郎君一定要记得。”
沈晏衡轻轻一笑:“我知道的,夫人。”
马车这会儿已经换成了寻常赶路的马车,两人所处的空间本就缩小了,沈晏衡和她挨得近了一些,雪松清香馥郁,姜姒往后仰了一下。
拿起了身边的书,对沈晏衡说:“郎君若是无事,可以倚着再睡一会儿。”
沈晏衡却凑上去故意问:“真的?”
显然是有其他意味的,姜姒也有些懵,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自然是……”
“那好,夫人我就先睡下了,到下一个驿站了你再叫我。”他说完就是一个横躺,然后跷着腿将头枕在了姜姒的腿上。
姜姒浑身一倏,下意识的喊出了声:“郎君——”
沈晏衡却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摆好了姿势,他很是自在的说:“夫人,谢谢你。”
这般懂礼貌的样子,搪塞得姜姒无话可说。
她一时半会儿都没适应过来,看着沈晏衡俊朗的睡颜,她羞涩的别开了眼。
又将书拿了起来,摊开书正好将她的目光和沈晏衡的脸隔开。
沈晏衡心疼姜姒,还特意花钱向驿卒讨了一个新枕头来给姜姒垫着坐,所以姜姒没觉得身体酸痛,只是沈晏衡的姿势弄得她很心不在焉。
说起来她已经确信了,沈晏衡是喜欢她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沈晏衡是如何喜欢上和他素未谋面的人的,但这些天她却对沈晏衡有了一些改观。
倘若真的能和沈晏衡相敬如宾过一辈子,那她接下来就应该要让沈晏衡在朝廷的地位稳固下来。
而且据现在看来,圣上对外确实是看好沈晏衡,可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沈晏衡的家景,如果没了这一项保障,那沈晏衡就是他的弃子,加上沈晏衡站队三殿下,后果可想而知。
反正三殿下和五殿下两个人之间,选谁都不可以。
既然如此,就应该在除了他们二人之外,选出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据她所知,长公主李嫣已经要从安念寺回来了。
毕竟长公主去安念寺待了十七年,全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出意外那个孩子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如果李羽和李筠之间无法抉择,那么第三人选可以是长公子①。
姜姒神情淡漠,眸色冰凉,不动声色的翻了一页书。
毕竟这是最坏的打算,姜姒也不想让自己淌进这趟浑水。
姜姒来姑苏无非是想看杨嫆的真正态度,她是不是非要自己给她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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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衡不是蠢人,他即使闭着眼睛,心里却还想着很多事情。
他不像姜姒那样聪明,却也能从这么多事情中揪出一些关键事情,比如姜姒瞒着他什么?或许杨嫆才知道。
很多人都觉得他在朝廷一无是处,不学无术,毫无礼节。
不过他们似乎不记得,沈家的万贯家财,那是他一个人打拼下来的,在他没做官之前,方圆百里的山贼见到他都要绕道而行。
是,所有人都算计他,他也认了。
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妄想将姜姒牵扯进来!
作者有话说:
①长公主的第一个嫡子,无继承权的称为“长公子”
第28章 妖风
一路无言。
姜姒看着腿上枕着的人, 他眉峰微蹙,并不算睡得安稳的模样,她下意识的准备把手往沈晏衡的眉峰抚去, 却停顿在了咫尺。
望着他喉结上那颗不显眼的血痣, 似乎越界了些。
至少于她而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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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 沈晏衡在之前就醒了过来, 这会儿他靠在马车上, 只手给姜姒揉了揉腿。
不大的空间只将他们二人的气氛渲得旖旎暧昧了一些, 姜姒脸微微发热,她伸手将车窗帘撩开了一些, 结果窜进来的是凉风。
她指尖一挑,把手缩了回来。
沈晏衡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车里有点热。”姜姒将自己的脸热归咎于马车太小,太闷热了。
沈晏衡:“热啊?不冷就行, 别把帘子掀开招了风进来, 当心染上风寒了。”
姜姒点了点头,结果还没过一刻钟,马车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马车夫在外面喊:“家主,夫人, 无双驿到了。”
过了这无双驿, 还有两个驿站就能到姑苏境地了。
沈晏衡站起了身,却因为马车小了些,只能弯着腰和姜姒说话:“夫人,夜风凉, 我一会儿让白芷给你换一件厚的斗篷衣来。”
马车本就不大, 沈晏衡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形更显得这里狭窄无比,姜姒往后仰了一下身子,然后正色回了他一个好字。
沈晏衡这才转身从马车里钻出去。
他跳下了马车对侯在一旁的白芷说:“你去马车里找一件厚一点的斗篷衣给夫人。”
白芷欠了欠身,向后面装载行李的马车跑去。
不多时,她就拿来了一件纯青色的厚斗篷。
沈晏衡伸手拿了过来,然后将车帘掀开对姜姒说:“夫人,下来吧,我扶着你。”
姜姒这才钻出了马车,沈晏衡探出手去扶住了她,等下了马车,沈晏衡也不含糊的将斗篷衣给姜姒披了上去。
周子成离得他们不远,他眸色暗沉,神情复杂的看着二人。
驿卒早早的收到了上京城要来两位大官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从驿馆里面迎了出来。
“有失远迎呐,几位官爷里面请。”驿卒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身材也很敦厚,笑起来的时候还颇有几分福相。
沈晏衡扶着姜姒,对那驿卒说:“我们赶路至此,馆内可有好菜?”
驿卒连连点头,“自然自然,我早上就收到了几位官爷要来,特意买了些好酒好肉回来伺候几位官爷,来来来,快快请进。”
在驿卒的领路下,一行人便进了驿馆。
驿馆里面也收拾得很干净,院中并无杂草,种在院角的树长得很是参天。
姜姒黛眉微微蹙起,有意无意的打量着这间驿馆。
“郎君。”姜姒低声唤了沈晏衡一声,沈晏衡连忙把耳朵凑过去。
姜姒就很小声的说:“此处有些不对劲,郎君需得谨慎。”
沈晏衡也点了点头,贴近了姜姒的耳朵,用气声回她:“我也觉得。”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神色如常的跟着驿卒走进了屋内。
“几位官爷吃什么,我这就去做!”驿卒笑呵呵的问。
沈晏衡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好菜备上就行,剩下的就当赏钱了。”
说完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驿卒两眼放光,连忙把银子揣进了怀里,然后讪笑道:“几位官爷稍等,我这就去备菜!”
说完他就向后厨跑了去。
周子成给姜姒倒了一杯水,然后给自己倒水的时候,沈晏衡就伸手将姜姒面前的那杯茶水倒在了地上,面对周子成隐怒的脸,他没好气的说:“这杯子不擦净,总会染上脏东西。”
周子成扬了扬唇,“是周某考虑不周了。”
姜姒没心情看两个男人的一台戏,她从踏进了这间驿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手指都变得冰凉了好多。
沈晏衡注意到姜姒的不对劲,他下意识的去握住姜姒的手,凉意从掌心窜上了头。
他连忙关切的问:“夫人,怎么了?”
“总觉得……不对劲。”姜姒说出了心里的感受。
沈晏衡也不是没察觉出来这间驿馆的不对劲,只是反应没有姜姒这么明显,毕竟在好些年前,这种情况于他而言再是寻常不过了。
周子成捏着茶杯看了看里面的茶水,说:“姜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
“此处驿馆不比之前的那一个,这里修缮得很大,而且前后二十里地都没有县城,按照朝廷的制度,此处应该配备两名驿卒。”周子成轻描淡写的说。
姜姒点了点头,是认可他的话的意思。
周子成似是得意的笑了笑。
沈晏衡瞥了他一眼,对姜姒说:“夫人,不必怕,有我在的。”
姜姒嗯了一声,又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外面。
暮色森森,雾气起来了,整座驿馆仿佛成了一座荒无人烟的废馆。
乌鸦在树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叫声,隐隐约约的,远方似乎还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
白芷吓得连忙靠近了姜姒一些,然后紧张兮兮的问:“这……这是什么在叫啊……”
姜姒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不要怕,这是一种夜间出行的旱鸟,会发出野兽的叫声,专门吓过路的行人的。”沈晏衡勾了勾姜姒的手指,想让她转移注意力。
姜姒心安了一些,她看着沈晏衡的眼睛,点了点头。
不多时,驿卒就将菜端上了桌,满满一大桌的食物看上去美味可口,非常有食欲。
但周子成和姜姒都有些犹豫,反观沈晏衡,他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先给姜姒夹了好菜。
见两个人都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沈晏衡笑了笑,继续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姜姒碗里,温声道:“放心吃罢,他犯不着在吃食里面动手脚。”
周子成疑问:“你如何肯定?”
“你倒真是只会读书,当前桌上只有我们三人用膳,我们带来的随从并未,倘若我们先行倒下,那我们的随从他如何解决呢?”沈晏衡反问。
“你就一个车夫,一个婢女,万一他们有很多人呢?”周子成有些羞怒。
沈晏衡又讽笑了一声,说:“我府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一个车夫对付十个硬汉也不在话下。”
说话间,姜姒却看了一眼门口的车夫。
沈晏衡说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经他这么一说,周子成隐约心安了一些。
沈晏衡哄着姜姒说:“不要怕,有我。”
姜姒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沈晏衡就又给她夹了一点菜,说:“不要浪费了这么一大桌好吃的,且安心吃罢。”
如此,三人才开始动筷子。
期间沈晏衡让白芷去找那驿卒烧了两桶水。
饭后各自便也回了房间,周子成和二人的房间紧挨着,在沈晏衡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后退了两步对周子成说:“周大人,起妖风了。”
说完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风在院子里打着旋,听上去竟真的像鬼魅哭泣一般,周子成脸色都黑了不少。
沈晏衡得意的挑了挑眉,然后进了屋子将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周子成满脸戾气,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