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若麻利地收拾着食肆。休沐已过，食肆重新开张。虽然蜀州城内的风言风语传的很多。但是毕竟是传自十四娘这样的暗娼之后，有很多人也是不相信的。客人虽然比之前少了些，不过生意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还是有不少人过来。
眼看着东西已经卖出去不少，十四娘还是没有按照约定过来。白玉凑了过来，对她说道：“姐姐，你真的相信十四娘会过来帮咱们干活吗？”
白若若安静地算着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把面条下锅的时候，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跟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很多客人，并不仅仅是男客人们，还有很多女客人。看上去都是夫妻之间一块过来的。
想来是之前的话让很多女眷吃了心，故而想要亲自访查访查，看看白若若到底是不是跟城里流传的流言一样，是那样的人。
白若若十分平静，笑脸招呼每个客人，而且对女眷的热情程度比男客人还高。而且白若若的手艺很好，干活麻利，一看也不像是谣言里面传出来的那种人。
彼此心下了然之后，也只是相视一笑。这边，白若若正在招呼客人，门口传来了一阵动静：“快来帮我搬一下东西！”
两人愣住，出门一看，十四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到了食肆门口，面前放着好几个白布口袋。王画意跟在她后身后，帮着他娘亲拎东西。白若若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姐姐不会登门了呢！”
十四娘回答的十分痛快：“有赚银子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来？快帮我把这些东西拿进去。”
白若若和白玉交换了一个眼神，白玉立刻下去帮十四娘收拾东西了。东西拿到厨房，白若若打开一看，四条白布口袋里面，一袋梅子干，一袋杏仁，一袋蜜饯金桔。
“十四娘，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才刚一到地方，十四娘就已经开始干活了。她捡了一些杏仁出来，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秤上，仔细地称量过之后，她又拿出了米粉，黄糖，还有少许牛乳，都放在上面称量。
过秤之后，十四娘在铜壶里烧了一锅开水，把杏仁泡在开水里，等温度降下来之后，用手把杏仁外面的皮剥开。然后捣的碎碎的，再用细纱布滤三遍，直到里面没有一点碎渣。杏浆捣好之后，加入捣碎的黄糖和糯米粉，上锅熬煮，不过片刻功夫，香浓醇厚的味道就发散了出来。
锅中停火，只需要取出来一碗，再撒上一小撮干桂花，加上几分牛乳，一碗香甜可口的杏仁酪就做好了。十四娘递了一碗给白若若。她刚想接过来，碗却被白玉从半空中夺了过去。
白玉的眼睛十分警惕地盯着十四娘，在她的注视下，先自己喝了一口，十四娘勾起嘴角，讽刺道：“你这是担心我下毒？你放心，我还有儿子，可不会干这种蠢事，更何况，我就算真的要下毒，也不会挑在这里呀！”
说完，十四娘伸出了一根被凤仙花染的鲜红的手指，摸了摸白玉的脸颊，又被她立刻偏头躲过去。白若若看这情形，只怕她二人的纠葛一时间也解决不了，还是等天长日久再看吧。她也接过了白玉喝过了一口的杏仁酪，放在了口中。
香甜软糯，杏仁香充盈满口，还有牛乳的醇厚和干桂花的香气，给杏仁酪无意间加了几分跳脱，让口感更有层次。
这倒是让白若若无意中想到了一首诗。
“清晨食肆闹喧哗，润肺生津味亦赊，一碗琼浆真适口，香甜莫比杏仁茶。”
白若若直接喝了半碗，又把剩下的半碗递给了白玉，自己走了出去，招呼道：“客官们，今日小店新来了以为厨娘，加做了杏仁酪，六文钱一碗，诸位可要尝尝？我看各位官人都带了娘子过来，杏仁生津润肺，春季里吃是再好不过，女子吃了对身体更是有益的。”
客人们也纷纷说道：“刚刚就闻到香味了，快给我们都来一碗。”
店里一共有七桌子客二十个人，问到了杏仁酪好闻的味道，每个人都要了一碗。不出片刻，二十碗就卖了出去。整个政务下来，光是杏仁酪就卖了三十碗。
中午的客人送走了之后，白若若点了银钱。一碗六文钱，一共一百八十文。白若若拿出六十文来，亲自包好送给了十四娘。十四娘拿到了银子，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有整整六十文钱。十四娘十分惊讶，直问道：“怎么有六十文这么多！”
白若若回道：“姐姐的杏仁酪做得好，卖得快，自然就有银子拿。今日足足卖出去三十碗。姐姐，我还很想问问你，你这手艺是谁教给你的？”
十四娘立刻收好了银钱，说道：“这是我娘传给我的小本事，以前只想着做些寻常的饮子，卖些来贴补家用。后面我家连累被抄，我就被没入青楼了。荒废了十来年，手艺都生了。要是放在前几年，我做的可比这好多了。”
白若若笑道：“这也不错了。姐姐你有这个手艺，还怕以后赚不到银子，给画意做学费吗？”
十四娘想了想，说道：“你这丫头，少说一万个心眼子。你这么跟我说，还不是想让我在你的店里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白若若嗔怪道：“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不比你之前王茶楼里送好？”
十四娘骂了起来：“那个老匹夫，管他去死。”
第二十一章
有了十四娘做饮子的助力，白若若一天的店铺流水最少能多出两百文来。晚上，关了店门之后，白若若一面算账，一面想着明天要准备什么新菜单。
十四娘和白玉已经回去，白若若想着，秦意已经三四天没有过来了。多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他还是没有来。白若若便不想再等，准备关店门了。
她刚准备关门，秦意却已经走了进来。大半夜的，他带着一个草符，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见了白若若，他倒是有些惊讶，忍不住说：“你胆子倒大。”
白若若从厨房里面取出上次寒食节之前秦意留在这里的酒，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然后才回答道：“做坏事的是他，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就算他再过来了，我还有这个。”
秦意笑了笑，又补充道：“要是他下次还来的话，你可以去找我帮你。”
白若若从厨房里拿了一碗白天十四娘做的杏仁酪来，那是她特意留给秦意的。她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一一给秦意端上去，然后说：“明日我要做一道卤鸡，你要是有功夫的话，记得过来吃。”
秦意点头，用白若若给他的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红豆薏米粥。他想了想，本来不想多事，但是后来，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别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那个王掌柜那天虽然晕过去了，但是他在蜀州城里也有些势力，被我们这样对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白若若从柜台后面取了五两银子出来，把银子用红布包好，又递给了秦意：“上次的事情，多亏了有你。我开着这个食肆，每日人客往来也杂，指不定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五两银子，权当是我谢你那日的恩情，还请你一定收下，不要推辞。”
“不用，这银子我不要。”秦意平静地拒绝道。
白若若却坚持要给他谢礼：“一码归一码。你帮了我，我自然要给你谢礼。更何况，我这食肆虽然不大，可还是有不少客人来光顾的，也不算缺钱。而且，我这个人是想来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你还是收下吧。”
说完之后，白若若又把银子往秦意的面前推了推。可没想到秦意却一步不让：“你不想欠别人的人情，这是你的规矩。但是我也有的我规矩。我要救你，原本就是仗义出手，若是要了你的银子，那就是等价交换的买卖，我也不愿意。”
听了秦意的这一番高论，白若若眉心微动，作为一个从现代过来的穿越人士，对面着实实在在的古人，他们说话做事的方式和现代社会的人有很多种不同，白若若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只是觉得十分可笑。可是随着自己过来的时间越长，白若若才诧异地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受到了影响。
但是今天，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这些古代人中，也不乏有思想超前之人，说出来的话让她觉得很是惊讶。她忍不住说道：“想不到郎君竟然有这样的见地，真是难得。既然这样，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郎君，不知道您可方便回答？”
秦意回道：“你问。”
白若若坐在了秦意对面，给这位俊美的少年亲自倒了一杯酒，然后说：“眼下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确实有点为难。也发觉女子开店确实不像我想象的那般，实在是不容易。所以我也想问问郎君你，让你帮我出个主意，你说我是继续开店好，还是找个好些的男子，嫁给他比较好。”
秦意顿了顿，反问道：“这样的问题，你怎么会想到问我？”
白若若也回答的十分坦然：“我又没有至亲在这里，双亲都在长安。你经常来我这里，所以我就问问了。”
“你的双亲呢，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白若若回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个望门寡。从长安远赴蜀州嫁过来，夫君却生死不明。我托人写了书信回去给我的父母，结果他们却说我是望门寡，现在不适宜回去，怕回去会影响弟弟和妹妹的婚嫁，所以就让我在蜀州暂住，等到弟弟妹妹都有了婚姻之后，再让我回去。”
秦意皱紧眉头，问道：“你是长安来的，是谁家的女郎，要嫁的夫家是谁？”
白若若想了想，本来想跟秦意说实话，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冤种夫君也实在是不容易，老是提醒他似乎也有不尊重人的嫌疑。没必要把自己已经没办法翻身的夫家老是拉出来说。
她回道：“就是城里寻常人家。我不觉得做商贾有什么不好，能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不依靠家人也不错，不过最近看来，我有的时候好像确实低估了女子做生意的难处。”
秦意回道：“我没有做过生意，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难处，不过我知道，凡是做生意的，都不会太简单。男人尚且如此，女子就更不必说了。你真的想听我的意见吗？”
看着秦意试探的目光，白若若的心里更加肯定，继续问道：“不妨说说。”
秦意皱着眉头，苍白皮肤下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回道：“我觉得，还是自己赚的银子花着踏实。靠家里，是靠不住的。只是如果不能翻身.......”
说道这里的时候，秦意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攥起了拳头，看起来像是在忍耐什么。白若若看了看他，顿时也会意，不过，她现在却有另外的疑惑：“我问你，你知道手机吗？”
秦意迷蒙地眨了眨眼睛：“手什么？”
白若若心下了然，因为刚才秦意说的话，都已经差点让白若若怀疑，她跟自己一样，是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了。一个古代人，能有这样的见地，着实是让人惊讶。
其实白若若一直都对男子都有很多的防备，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让白若若觉得，她是可以跟他交心的。
不过，白若若还是带着试探，她放慢了语速，说：“你说得对。生意我还是要照旧做下去的。只不过上次那个来我这里的王掌柜，和你说的一样，我也不想让他再过来打扰我，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只不过我们这里都是女子，若真是要办起来，没有男人帮忙是不行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帮我？”
秦意回道：“你说。”
白若若凑近了秦意，跟他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秦意听过之后，问道：“你有把握吗？”
白若若胸有成竹：“若是小官人肯出手帮忙的话，我倒是有把握可以万无一失。就是不知道小官人愿不愿意。”
秦意笑了：“你这是把我架上了？”
白若若眉心微动：“那，小官人肯还是不肯。”
秦意抬起头，再次看向了白若若。自从经常到白若若的食肆来吃酒之后，秦意还没有认真地打量过她。因为她知道，作为男子，盯着一个未婚的女子看，实在是个不怎么礼貌的事情。
今天，借着明亮的烛火，秦意终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白若若。她的皮肤皓白如雪，下巴尖尖的，就显得鼻梁更加小巧精致。一双小鹿眼睛湿漉漉的，好看极了。
秦意有一瞬间的慌神。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别过头去，说：“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该怎么办。”
白若若心里一阵高兴，坐到了秦意旁边，开始跟他细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秦意的目光不自觉地看了一下。白若若用手指在刚刚自己喝过的酒杯里面沾了沾，在桌子上面画了几个字。白若若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袖子上面的布料往后褪了褪，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小官人你看，我们要是这么办的话，不怕他在蜀州城里不身败名裂。”
秦意立刻别过头去，不自觉地红了脸，只是盯着桌子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觉得有些发热。
好不容易等到白若若说完，秦意也没有再喝酒的兴致，起身说道：“好了，我先走了。你既然要这么办，那你去找我就行了，我家就在后面的古柳巷内。”
看到秦意起身要走，白若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把他拦住，说道：“你等等，我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秦意立刻站住脚，等在了原地。白若若麻利地走到了厨房里，把放在柜子里面的杏仁酪拿了出来，又加了一点干桂花，仔细地放在了食盒里，然后拿了出来，亲自递到了秦意手里。
“我们家里新来了以为厨娘，做的一手的好甜水，她今天正好做了杏仁酪，现在剩下这些，我就特意给你留了一点，你带回去尝尝，味道怎么样？以后好喝点酒，多吃点这些东西，对身体也好。”
白若若提着食盒，递到了秦意面前。秦意看了她一眼，快速地提起了食盒，也不说告辞，就转身走掉了。
白若若还有些奇怪，今天这秦意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白若若比往常还要来的早一些。她从集市上买了十来只活鸡，让白玉收拾干净之后，自己把这些鸡放在了阴凉风干处。
鸡放好了之后，白若若开始自己准备卤料。她拿出了几片香叶，八角，桂皮和葱姜来。在古代，隐忍人工和其他劳动力缺少的关系，这些作料比鸡肉都贵。白若若对这些作料十分珍视，把他们都仔细地收好，然后放在细纱布里面，做成一个小包，放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