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若回道：“你如今岁数也不小了，画意也越来越大了，你若是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也是挺好的。”
十四娘看向布料, 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摇着头说：“我这样的身份，这么大的蜀州城里，还有谁不知道？不管是要嫁给谁, 也是平白让人家变成别人的笑柄, 有什么趣儿, 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带着画意轻轻松松地过日子，跟着你在这铺子里，还能赚到不少银子，为什么要去跟别人好。”
白若若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始安慰她：“别想那么多了，他现在对你这么好，心意你自然也是明白的。难道你觉得，他不知道你从前是做什么的吗？他知道了这些还对你这么好，说明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既然他都不在意，你给他个机会也没什么。”
十四娘倒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算了，那就过些日子再看吧。”
白若若抱起那匹纱，笑嘻嘻地：“那可就便宜我了，做身新的襦裙穿。”
白若若自然也不跟十四娘客气，取了那块料子，立刻带着白玉到裁缝铺，量身做了两套襦裙。白若若回来之后，还拉着十四娘，给她也做了一套衣裙。
最近正是夏日，河里的鱼吃饱了春日的花蕊，如今正是肉嫩肥美的时候。白若若琢磨出了一道烤鱼，虽然没有辣椒，但是放了生姜和韭葱，还有白若若自己改良的山茱萸和麻椒，最后再撒上些料酒，放在炭火上面烤熟，再配上冰镇过的饮子，夏日里吃完一身畅快。
所以这几天，白若若的生意也是出奇的好。这天中午，白若若刚招待好了中午来吃饭的客人们，和十四娘在柜台后面算账。这个时候，那个裁缝铺的伙计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三个盒子。
那伙计到了店里，就小心地把那三个盒子放在了柜台上。那伙计道：“三位小娘子的衣服，现在都已经做好了，还请您过目。”
白若若笑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地抱着？”
那伙计道：“我家掌柜经常到白小娘子店里来吃饭，都在夸白小娘子的好手艺。能给白小娘子做衣服是我们的夫福气，所以我家掌柜就让我快点过来了。”
白若若立刻把锦盒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剪裁合体的桔色襦裙，袖口不宽，为了夏季穿着凉爽，就露出了一痕雪脯。白若若摸了摸料子，放在手里看了看，也觉得越看越喜欢。
她给了那伙计赏钱，就拿着衣服到了后面，试穿了一下。她照了照镜子，准备给在前面的十四娘和白玉看看。白若若脚步轻快地跑到了前面，然后转了一个圈。口中问道：“怎么样？这套襦裙我穿着好不好看？”
“好看。”一道清亮的陌生男子声音响起。
白若若一愣，继而定睛看去，一个玄色衣衫，头戴白玉发冠的男子正坐在桌边，嘴角带着浅笑，正在看着她。白若若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两声。
萧均倒是十分平静，再次看向了白若若。面前的女子目若秋水，面似明霞，穿着桔色的襦裙，看上去格外明艳动人。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咳嗽了两声，又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客官想要吃点什么。”白若若对这位装扮华贵的公子有点印象，上次他好像来自己这里吃过饭。
“在城里住了这些日子，倒是常常听到城里的人说，白小娘子好手艺，做出的饭菜没人说不好吃的。你随便做些就是了。”
这句话让白若若放松了一点。她介绍道：“最近做的烤鱼不错，还有最近刚做好的风腌小菜，公子可愿意尝尝？”
“白小娘子方便做什么就做什么。”
白若若答应下来，刚转身要走，萧均却在背后提醒道：“小娘子小心些，捡些好做的吃食做来就好，若是弄脏了你的新衣裙，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白若若并没有在意她的话，而是进了厨房，在白玉和十四娘的帮助下，很快就做好了烤鱼。饭菜端上来之后，萧均看了两眼饭菜，心思显然并没有放在上面。他转了转受伤的扳指，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桌上，从那里可以看到白若若的一片裙角。
白若若没注意到别的，只是看这位公子并没有在她把饭菜端上来的第一时间动筷子，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做得饭菜不好吃。白若若立刻问：“怎么了客官，是不是这菜的味道你吃不惯，还是里面的材料你吃不惯？”
萧均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不是这个意思，小娘子别多心。只是我平时不太习惯一个人吃饭，今天我的小厮又没有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动筷子。”
白若若瞬间呆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均适时地拿起了筷子，然后又开始道歉：“小娘子别多心，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太娇气了。”
白若若捧着食盘，想了一会儿，心里一直在跟自己说，顾客是上帝。有些为难地说：“若是客官实在吃不下，我正好也没事，可以坐在旁边跟客人说说话。”
萧均听到这话，马上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怎会？这是在下的荣幸，小娘子若是不想吃，坐在旁边喝茶也好，不用客气。”
白若若心里虽然也抱怨这位客官确实有点多事，不过已经答应了，也只能坐下来，然后倒了一杯茶，打算随便应付一下。不过坐在对面的萧均，等到自己落座之后，胃口果然好了不少，也开始动筷子了。本来刚才还有点怀疑，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萧均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等白若若落座之后，就开始跟她闲聊了起来。
“白小娘子今年芳龄几何？”
白若若回道：“客官，儿今年十七。”
萧均点了点头，主动道：“我今年二十一岁了。”
白若若问道：“看客官这身打扮，似乎不是蜀州人氏，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我叫萧二郎。我是从京城来蜀州，做些丝绸和陶瓷生意，本想卖掉了这批货物之后就立刻赶回京城，不过看这边的门路还不少，所以就在这里停留一段日子，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生意可以做。”
虽然白若若心里还是将信将疑，不过这位萧二郎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十分真诚，看起来并不像是撒谎。左右也不过是个客人，白若若权当闲聊，也没心思计较真假。
萧均又道：“白小娘子一个女子独自支撑食肆，也确实是够辛苦了。”
经营了食肆这么久，白若若听到这样的话没有一千遍也有一百遍了。每一次被问出这样的问题，白若若也都是差不多的回答。
“一个人也挺不错的，再说，我还有这么多帮手。”
萧均笑着点了点头。他的话也不多，跟白若若说完了几句之后，也没有其他的话了。白若若也没吃什么，后半的时间都是一直沉默无话。
吃过饭之后，果然，萧均又给了白若若五两银子。白若若立刻道：“客官，这可万万不可，上次你就多给了银子，这一次怎么又多给了这么多？”
萧均笑道：“白小娘子别客气，多哭了白小娘子刚才坐在我旁边，才让我吃了不少，这银子是应该给你的。”
不过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太一样，白若若还是坚持没有要萧均多给出的银子，只收了饭钱。白若若把钱还给萧均，说道：“萧公子别客气，你要是次次这么多给我钱，下次我还怎么敢招待你？”
萧均也没有多说，收下了银子，笑着对白若若说：“小姐放心，我肯定会多来的。”
白若若点了点头，萧均也走了出去。他刚刚离开，十四娘也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了看萧均离开的方向，神秘秘兮兮地对白若若说：“哎，你还真相信那个男子的话，觉得他真的是个商人啊！”
白若若有些迷蒙地说：“他说他是。”
十四娘笑了：“肯定不是。你没看到他穿衣服的料子，那可是上好的苏绣，除了达官显贵，一般商人也是穿不上的，他多半是骗你。”
第四十六章
白若若笑着说道：“你也真是的, 总是关注这些。”
十四娘笑的坦坦荡荡：“没办法，老毛病了。”两人聊了几句，白玉也从外面买菜回来了。白若若看她进来, 立刻把衣服拿出来, 然后把白玉叫到了身边：“上次十四娘送来的料子，我也赶着给你做了一身衣裳, 快过来跟我试试。”
白玉有些别扭地说道：“姐姐, 我不喜欢穿裙子, 还是别让我穿了。”
没想到白若若却强行拉着白玉, 口中高兴地说道：“没事儿，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没准你穿上之后还格外喜欢呢？”
说完之后, 白若若就拉着白玉到了后面换衣服。白玉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也是一件窄袖襦裙，和白若若的裙子样式不同，这件裙子更加利索干练, 也应该是适合白玉穿的。白若若帮着白玉把衣裙换上, 白玉还有些害羞，试探般地问白若若：“姐姐，我这么穿，是不是不够好看。”
白若若帮着她整理了几下衣角, 由衷地夸赞道：“好看, 而且，你真的很适合穿蓝色。”
说完之后，白若若刚想拉着白玉往那边看看，外面却又响起了十四娘的声音：“我说你这个波斯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我家掌柜的招待你吃过几顿饭, 那是我家掌柜的心肠好, 而且慈悲，你怎么竟然把她的好心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快走快走。”
白若若和白玉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白若若走到外面，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在自己食肆里面吃过几次饭的那个胡商又过来了。白若若很快走到十四娘旁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十四娘指着那个胡商说：“就是他！上次在我们这里吃了几顿白食还不算完，今天竟然又过来了！”
听到十四娘说的这话，白若若的心里也不高兴了。哪有天天过来，而且吃白食上瘾的。她也不太客气地说了一句：“客官，我们是小本买卖，实在是负担不起。客官若是真的缺银子用，不如在城里找份差事做，也好糊口。”
没想到那大叔快速地摇了摇手，用不太熟练的语调说：“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找白掌柜，要东西吃的。”
白若若挑了挑眉：“那你过来是？”
那胡商立刻说：“多亏了，白掌柜上次的帮忙，我才能在京城里面吃上一顿好饭，要不然的话，我估计就要饿死了。”
白若若也没功夫跟他多说话，直接了当地说道：“不用客气，道谢的话也不用说了，你要去做什么，忙你的就是了。”
没想到那个胡商不但没走，反而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对白若若说：“白掌柜，中原人常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报恩的！”
白若若十分疑惑地看向他，完全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那个胡商马上补充道：“前日成都那家人搬家，我去帮忙，我在他们家墙根底下发现了一块砧板，也不知道是谁的，丢在那没人要了，白掌柜，我跟你说，无论如何你也要去把它拿过来，知道了吗？”
白若若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们家里还不缺砧板。”
那胡商马上着了急：“白掌柜，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他们家的那块砧板，是一块和田玉！”
白若若不太相信：“真的假的，若是和田玉，别人早都抢着要了，哪里还能轮得到咱们？”
那个胡商马上说：“白小姐，不是这样的！那块和田玉表面上看起来和石头没什么区别！只因我家是西域的，所以即便这玉石上面有石头，我也是认识的！这些中原人不识货，不认识，所以就随手放在那里了，但是我可是认识的！”
白若若挑眉看向他：“这么好的东西，你干嘛自己不留着带回西域去，穷的都快没饭吃了，竟然还想着我？”
那胡商嘿嘿地笑了起来：“白小娘子真是冰雪聪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去。实话跟小娘子你说了吧，我本来是想着拿着这块石头回西域的。可是转念一想，我带着这么大的东西回去也不方便，万一别人看出来了，那可不是成了活靶子了？”
白若若笑了：“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罢了，既然如此，我们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就过去看看。若真的是块和田玉，卖出去的钱咱们两个五五分成，你看可以吗？”
那胡商立刻拍手叫好起来：“自然好！自然好！”
白若若心里想着，就算这胡商说的不是真心话，那块和田玉也不是一块玉，就是一块石头而已，白给的买卖她也不亏。这么想着，白若若就带着白玉和十四娘，跟那个胡商过去了。
几个人说话间就到了城东的那户人家，白若若果然看到一块砧板放在那里，城里人来人往的，也没人看那块石头，肯定是没人要了。白若若便拿了起来，跟着白玉一块把那块石头拿到了自家院子里。
白若若左端详右端详，也没看出那块石头像是玉石。那个胡商倒是自告奋勇地说：“白小娘子，你等一下，不瞒你说，我家祖上也是做玉石生意的，这些雕刻上的功夫我也是会一点儿的。 ”
说完之后，那个胡商就开始动手了。白若若看他干活干的也挺辛苦，就去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接近黄昏的时候，白玉忽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十分高兴地对着白若若说：“姐姐，姐姐，你去外面看看吧，那个胡商，凿出了那么大的一块和田玉！”
白若若当然喜出望外，立刻跑了出去。其实本来她对和田玉的事情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本来以为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想到借着黄昏的阳光一看，竟然真的是一块和田玉！
那个胡商喜气洋洋地对白若若说：“白掌柜，怎么样，这真的是一块美玉吧！”
白若若高兴地说：“还真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
那个胡商又开始手舞足蹈地说起话来。白若若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那块玉，继而又有些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这块玉这么大，若是真的拿到当铺里面去卖，只怕别人也会起疑心吧。”
听到这话，胡商和白玉也都觉得有道理。
白若若想了想，忽然想到这几日经常到自己家里吃饭的萧二郎，他曾对自己说他家里就是做玉石和瓷器生意的。看他的样子，家里也是非富即贵，把这块和田玉给他看看，没准他会愿意把这块和田玉买下来。
这么想着，第二天一早，白若若连食肆也顾不上开，就马上去找萧二郎了。按照萧二郎之前跟自己的说法，他住在驿站后面的宅院里。白若若小心地走到了宅院门口，伸手敲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