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安如沐【完结】
时间:2023-02-18 15:48:01

  沈如霜正用手帕将绢花小心翼翼地包好收入怀中,生怕多用了一点力气会将它们压坏,轻手轻脚就像呵护至宝,眼眶泛起一圈红色,泪花在眸中蓄满了却迟迟不肯落下,直到鼻子发酸地轻微吸气,才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在脸侧流淌而下,濡湿了一小片衣襟。
  她哽咽了片刻,却也知道再拖下去除了徒增悲伤之外毫无意义,抬首看见萧凌安时也没有任何反应,兀自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萧凌安不解地望了她一眼,拿起余下的几朵绢花细细打量,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普通至极。宫里的绢花都是用丝绸做的,根本不是这种过几年就腐朽的绢布,样式也又多又花哨,百花百兽应有尽有。
  他以为沈如霜是舍不得这些小玩意儿,三两步跟了上去,斜睨着被她护在怀中的手帕,漫不经心道:
  “这些东西路上拿着不方便,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还不如就丢在这里干净,宫里再好的都会有,绝不会少了你什么,到时候重做就是了。”
  沈如霜步子一顿,埋头抱着怀中的绢花不说话,只是将它们护得更严实了,生怕萧凌安下一刻就不由分说地抢走扔掉。
  她舍不下的根本不是这些绢花,也没有落魄到连这些极易得到的小东西都恋恋不舍,更不是不明白宫中到底有多奢华,毕竟曾经她就这样死在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中。
  她真正舍不下的是这段时光,是让她能够恣意欢笑奔跑的天地,犹如鸟雀眷恋广阔的树林与蓝天,而不是被囚禁在金丝鸟笼里,任由主人高兴了就逗笑耍玩,讨好地摆出笑脸乞求施舍。
  但是萧凌安不明白。
  就像曾经被他扔在路边泥泞之中的兔子灯,一笔一划写下却被他烧毁的琴谱,从阿娘那儿承袭而来却被他损坏的琵琶......
  萧凌安永远不会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才会逼着她回到皇宫。
  沈如霜冷冷地笑了,并不像从前那样有心力和萧凌安争吵和反抗,今日的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只是笑得凄美又恭敬,淡淡道:
  “陛下何必说这么多呢?直接告诉我不许带着就是了。”
  萧凌安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和强硬弄得不知所措,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望着她倔强挺立的脊梁皱了眉头,心中亦是有着不悦。
  但他想着今日骤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兴许沈如霜一时无法接受,说话做事冲了些便也罢了,反正回了皇宫后有的是日子来慢慢磋磨,就当他耐着性子哄一回。
  “你愿意带着也无妨,朕从无此意。”
  萧凌安轻叹一声,说完后就率先登上了马车,拢在袖中的手犹豫着想要伸出,可看见沈如霜冷漠得没有一丝神情变化的面容又一阵心堵,默默将手又收了回去。
  在他没有出现的时候,沈如霜分明笑得很开心,远远从巷口快步走过来,一手擦着薄汗一手抱着孩子,笑容纯澈灵动沁人心脾,怎么一见到他就奔丧似的拉着脸,难道他还不如陈鹿归?
  沈如霜见萧凌安没有再去追究绢花的事情,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动作敏捷地踩着木杆轻轻一跃就登上了马车,没有施舍萧凌安半分目光,也不想费心神去揣测他的心意。
  往后她只想好好活着混日子罢了,萧凌安是悲是喜与她何干?
  他若愿意自己找不痛快,那就随他去吧。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驶在路上,都是特意挑了铺设好的官道,还在马车内垫上许多软垫,极少感受到颠簸。天色渐晚后村庄也无甚行人,只有泛着金光的橘色晚霞在天边缓缓铺展,仿佛眷恋着天空不肯离去。
  萧凌安望着几乎未曾动弹过的沈如霜出神,将她的远山黛眉,秋水眼眸,似雪肌肤,娇俏脸庞一点点刻在心里,与两年前那个身影慢慢重合到一起,也与梦中奢望了千百遍的面容重叠,恍惚间觉得不真切,生怕这又是一场梦而已。
  他犹豫地将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去,迫不及待地抚上沈如霜细腻柔滑的脸颊,指腹缓缓摩挲了许久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霜儿真的就这样坐在他面前。
  沈如霜原本是双目空洞地出神歇息,被萧凌安忽然间的触碰吓了一跳,他掌心的冰凉让她极为不适,心底里上涌的厌恶感伴着抗拒一起袭来,她快速躲开了萧凌安的手,抱这阿淮缩在了更远的角落里。
  萧凌安的手再次扑了空,望向沈如霜的目光愈发深沉复杂却又无可奈何,如同满心的愠怒和两年的感情全部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不会有任何爽快之感,憋闷得让他只能强压下这口气。
  “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萧凌安将手收回去,目光落在阿淮身上问道。
  他在明知故问。
  这孩子与他这般相似,他一眼就知道是他亲生的。但他还是想亲口听沈如霜承认这个事实,不仅想从中获得几分欢愉和认可,更是提醒沈如霜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是这辈子都斩不断的联系。
  可沈如霜没有受到分毫触动,缓缓掀起眼帘瞥了萧凌安一眼,又凝视着阿淮毛茸茸的发顶,疼爱的轻轻抚摸着,冷声道:
  “他认谁当爹爹,自然就是谁的。”
 
 
第48章 不肯相认(一更)
  话音刚落, 路旁丛林中蹿出一只受了惊的野兔,横冲直撞地从官道上飞过,让车夫不得不赶忙拉紧了缰绳, 骤然间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让萧凌安磕在了桌角上, 反应后来后用力捏紧手中的茶盏,皮肉之痛伴着点点怒意直击心脏。
  沈如霜方才那句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孩子的眼睛被捂住了,但是她却看得清清楚楚。这孩子只肯叫陈鹿归爹爹, 就算他一本正经地告诉孩子说他才是父皇,孩子依然不肯给他半点好脸色,见了他就只会拳打脚踢地反抗和哭喊。
  起初他以为孩子只是怕生, 但他已经尽量与孩子好好说话了,却只换来他一顿无理取闹的撕咬和伤害,还转头就对陈鹿归笑得阳光灿烂,又软又甜地叫爹爹, 于他而言不止一点羞辱。
  沈如霜明知孩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接受他,却依然这么说了,为的不过是故意气他,让他心里堵得难受。
  思及此, 萧凌安有些不满地望着沈如霜,想要她将这话立即收回去, 可沈如霜却淡定又坚决, 毫不畏惧地对上萧凌安的眼眸,仿佛在质问着自己这么做何错之有。
  孩子虽然年岁小, 不知道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和过往, 但是他不傻也不瞎, 知道爹爹是一个极为亲近的人,是会对他温柔和善的人,这世上也只会有一个爹爹,所以毫无疑问选择了陪着他长大的陈鹿归。
  若是萧凌安不能够让孩子做到最起码的接受,又有什么资格担当那一声“爹爹”呢?就算阿淮以后长大懂事,知道萧凌安才是唯一的父皇,二人却没有半点情分存在,又怎么能算是一家人?
  萧凌安和先帝之间就近乎陌路,除了那声父皇和血缘之外没有任何的亲情,所以最后他们互相算计,自相残杀,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性格也愈发偏执扭曲。
  她绝不会让阿淮也走上萧凌安的老路,变成囚禁在皇宫中争权夺势的怪物,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认这个父皇,就当他早早死了,最起码心里干净快活,等什么时候萧凌安能走进阿淮的心再说。
  萧凌安被沈如霜的目光盯得一噎,低头凝视着窝在沈如霜怀中的孩子。
  阿淮正眨巴着眼睛一来一回地看着他和沈如霜僵持着,目光干净清澈如林间小鹿,带着不染世俗的空灵,背后又藏着几分狡黠和机灵,看向沈如霜时就满眼笑意,嘟着小嘴巴往怀里蹭,转头看向他时就一脸防备,生怕他会伤害他们母子一样。
  这么细细一看,萧凌安忽然间觉得沈如霜的坚持不无道理,他当初也厌恶极了唤先帝“父皇”,现在也不愿看见亲生儿子对他如此防备,应当想些办法让他尽快接受才是。
  萧凌安强压下心间的那份不甘心,收起面容上的阴郁和沉闷,俯身靠近缩在沈如霜怀中的小团子,稍一用力就把他拽了出来,用臂弯接住他踉跄的身子,在触碰到的那一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绵软,仿佛一团暖和有弹性的棉花,还带着清甜的奶香,抱在怀中就不想放开。
  这种感觉很神奇,萧凌安也是第一回 体会到孩子除了烦人外也有点可爱,暂时能让他忘记心间太多压抑的算计和烦躁,只想静静地逗玩一会儿,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阿淮的小脸。
  孩子的脸蛋又圆又软,中间粉扑扑的一小片在冬日里格外明显,他手指戳上去能盖住小半根指节,放手的片刻又瞬间弹回了远处,震得小半张脸的嫩肉都跟着一颤,让人看着恨不得将他抱入怀中融入骨血。
  萧凌安的唇角扯出温柔儒雅的笑意,眸中的锋芒也尽数敛起,整个人如三月春风般温和亲近,配上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恍惚间又是与沈如霜初遇时清风朗月的少年郎,还多了些父亲发自心底的爱意与好奇,摩挲着阿淮的脸颊道:
  “你要记着,以后只能唤朕一人父皇,不许唤其他任何人爹爹,他们都是骗你的,明白了吗?”
  阿淮束手无策的任由萧凌安揉搓,起初以为他和别的街坊邻居一样玩几下就会作罢,谁知萧凌安一直不肯放手,把他的小脸蛋都揉红了,这才愤愤不平地挣扎抗议,小胳膊小腿极为不满地又踢又打,挣脱了萧凌安的怀抱后躲到了角落里。
  萧凌安的双臂落了空,蓦然间觉得心里也缺了一块般不完整,也不想去顾及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想赶快将小家伙抢回来,俯身就要去抓。马车总共也就那么大,阿淮很快无处可藏,只能迅疾地再次钻进沈如霜的怀抱中,轻哼一声道:
  “你才不是我爹爹,我不认识你!”
  此话一出,萧凌安的双手僵在半空中,唇角的笑意和温柔也刹那间消失殆尽,眸中闪过一丝烦闷和痛苦,却用一贯以来的威慑与狠厉压制下去,侧眸盯着阿淮稚嫩的脸颊,一字一顿道:
  “你说什么?”
  阿淮才这么丁点儿大,尚且还不会辨别脸色,只觉得萧凌安停下动作是信了他的话,眸中的寒意是嫉妒他有个疼爱自己的“亲爹”,愈发得意洋洋地炫耀着陈鹿归道:
  “我爹爹可好了,除了阿娘外,他可是天底下第二好的人!他会洗衣做饭,会教我念字唱歌,会带我数星星......反正他什么都会,什么都很好!我只要我的爹爹,才不会要那什么父皇呢!”
  他的声音银铃般清脆动听,带着点折柳镇南方的乡音,听着更是软糯可人,含笑说来应当格外悦耳,但萧凌安听了却咬紧了牙关,五指紧紧攥在了一起,力道几乎要将自己的骨节捏碎,眸中的愠怒和烦躁刹那间尽数显露。
  这就是他亲儿子不肯认他的理由?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陈鹿归是乡野的穷书生,做些洗衣做饭的粗活,干些数星星这样的蠢事儿情有可原,可他是大梁的帝王,从小就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皇宫,在勾心斗角中长大,要做的事情是整顿朝政,安定百姓,让大梁恢复昌盛繁茂。
  怎么能把他和陈鹿归相提并论?更过分的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将他彻底否定,成为阿淮选择陈鹿归的理由。他是大梁太子,是皇家血脉,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已经不合身份,现在竟然还颇为神气地来炫耀。
  最让他窒息烦闷的是最后那几句话,阿淮竟然说陈鹿归是天下第二好的人,好到连父皇都不要,只想和陈鹿归在一起.......很好,他这个亲爹在阿淮眼中什么都不算。
  萧凌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后面的马车中去,在奄奄一息的陈鹿归心口再补上几刀,逼着他儿子和沈如霜都亲眼看看这样的惨状,看看轻视他的人究竟是什么下场。
  但他终究是暂且忍住了,官道上不比折柳镇,半路抛尸被有心之人看到又要大做文章,他只能劝慰自己没必要为这样一个废物惹上麻烦。
  萧凌安所有精力都花在了如何忍耐怒火上,沉默了许久都未曾说话,亦是语塞地不知如何与亲儿子开口说这样烦人的问题。
  可是阿淮却歪了脑袋,估摸着以为萧凌安是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不说话应当是因为事实如此无话可说,阴沉的脸色可能是为不能当他的亲爹而难过,小大人一样从沈如霜的怀中走下来,踮起脚尖拍了拍萧凌安的肩膀,善解人意道:
  “你别伤心啦,其实你也不是第一个,隔壁卖肉的阿伯、邻街种地的五叔、巷口开铺子的张大爷都想让我叫他们干爹,我都没答应呢,你和他们一样,放心吧!”
  这话不说还好,萧凌安顶多觉得是陈鹿归先入为主,孩子又年纪小不懂事,自然只记得亲近之人的好处,觉得只要他假以时日好好教导阿淮,他也会把自己当做世上最好的爹爹。
  但是阿淮竟然说他和那些人一样,竟然还让一本正经地安慰他让他放心.......萧凌安的愠怒已经将理智淹没,气急了反而只剩下森冷可怖的笑意。
  他是阿淮的亲爹啊,就算之前他也不肯认他,可还能解释说是不熟悉和不亲近,抑或是小孩子在闹脾气罢了,现在这是明晃晃把他当做陌生人,心底里连一点相认的意思都没有了,甚至还说认他也只能是“干爹”。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父子相认,倒像是他上赶着眼巴巴求着这小子似的,在阿淮眼中他就和那些粗陋的乡野村夫没有区别,一样是费尽心思只为了讨好他,让他开了金口喊一声爹。
  凭什么呢?
  他们本就是父子,阿淮喊他“父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够给阿淮至高无上的权利和优渥的条件,让他成为这世间最聪慧优异的孩子,真要算起来也是这小子求他吧。
  萧凌安越想越气愤,方才所有的忍耐和克制已经到了极限,不想再放下帝王之尊来讨好一个小孩,看着阿淮双手叉腰心意得逞的模样更是忍无可忍,使劲地将他扯到了面前,扼制住他的后颈。
  阿淮惊恐地掰着萧凌安的手指,奈何力气太小无论怎样也无法掰开,泪水困惑又委屈地从眼眸中哗哗流淌而出,滴落在萧凌安的手背上。
  但是萧凌安微红的眼眸已经染上疯狂之色,心口随着方才的心绪剧烈地起伏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淮,声音带着温柔的诱骗,道:
  “乖,叫父皇......”
  作者有话说:
  掐脖子情节下一章有解释和发展哦,没有任何虐待和伤害QAQ
  萧凌安:我的好大儿,真是孝死朕了(强颜欢笑)
  感谢在2022-09-24 01:04:29~2022-09-24 21:2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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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诈骗行为(二更)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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