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变得炙热又粘稠,鲜明的色彩热烈地冲撞着视网膜。
想到女孩穿上它的样子——
他喉结向下压,体内燥热渐趋明显。
有那么极短暂的一瞬,几乎想把她藏进,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可温雪瑰却拿起左边的衬衫袋递给他。
“打开看看?”
“?”艾伦明显怔了下,再接过来时,唇角带笑。
“原来你是问这套。”
“当然是这套。”温雪瑰睨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那套好看。”
两下拆开袋子,里面是件白衬衫,短袖,制服,看似平平无奇。
他却神色微凝,垂眸打量从衣服后面透出来的手指。
这个布料……
是半透明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整件衣服的感觉立刻大变。
制服元素变得意味深长,看似严肃的领带实则轻佻,胸前两颗纽扣的位置也十分微妙。
不祥的预感弥漫心头。
下一秒,女孩微弱但坚定的话音响起。
“今晚,你穿这个,我穿那个。怎么样?”
-
夜色浓沉,水墨般的云朵涂抹开天际的月晕。
顶楼套房里没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可动静倒是一点不小。
先是卧室,而后是客厅的沙发、阳台、落地窗……
女孩的声音渐渐嘶哑,唇上细小的干纹撕裂,渗出艳丽的血痕。
随即,星点血色便被他吞噬得干干净净。
甜美的咸腥在唇舌间扩散,愈发激起他不顾一切的占有欲。
红酒被碰倒,整个房间里弥漫起玫瑰和葡萄的馥郁香气。
窗外的霓虹灯逐渐变得模糊,连月光也被染成妖冶的红。
……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后来,温雪瑰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求饶了多少次,男人才放她回去睡觉。
她精疲力尽,脑袋一沾枕头就陷入梦乡。
就连梦里也不得安生。
面颊白里透粉,口中发出清糯的呢喃。
艾伦坐在床边,轻俯下身,给她掖被角。
细碎的黑发垂落额前,眸光温润,素来凛冽的五官棱角柔和如玉。
夜灯朦胧,将他身形投出一片漆深的黑影,愈发显得清正平直,似芝兰玉树。
他一直没忘记,那只绒盒还躺在玄关处的衣服口袋里。
也不是刻意拖着不提。火花燃起前,他曾竭力忍下本能,对她说:“我有事想告诉你。”
可女孩柔软的身体缠上来,似藤蔓攀缠大树。芬芳的唇舌像朵菟丝花,吻碎了他的全部理智。
“明天再说嘛,现在不想听。”
他迁就道:“那现在想干什么?”
女孩语气温软,带着一丝淡淡的、不自知的妖冶。
“现在——”
“想要你。”
体内血液翻涌,似又要蠢蠢欲动。
男人压下冲动,站起身,在女孩的马克杯里接满温水,放在床头,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这才熄灯,在她身旁躺下。
可少顷,寂静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信息提示音。
温雪瑰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弹起身。
她下意识按掉手机声音,低头去看,有没有吵醒艾伦。
见他似还熟睡得彻底,这才放下心,点亮屏幕,查看消息。
可是,等看清内容的一瞬间——
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
像从草长莺飞的春天,坠入霜寒地冻的严冬里。
-
电梯门已打开许久,温雪瑰才做足心理准备,抬脚跨出。
出来得惶急,只拿了房卡,连手机都忘了带。
只记得,她指尖冒火般地飞快打字,制止了对方要上来的请求后,便立刻奔去衣柜前,摸黑翻出一件最能将身体包严实的大衣。
来这儿已经一月有余,气候转暖了不少,可她手心却一片冰凉,无意识地揣进兜里,又被个尖角硌了下。
掏出来一看,是张丢了好久的信用卡。
她便失魂落魄地捏着这张信用卡,极不情愿地,朝酒店门口挪过去。
门口有座微型喷泉广场,在广场正中,坐落着一尊高大雄伟的青铜像。
笑面的将领骑着□□骏马,手中长刀飞扬,锋利无匹,杀人不见血。
而此时,这座骑马像的旁边,正静静立着一个月白色的人影。
男人身形高大清隽,背对酒店而立。
夜风鼓起衬衫下摆,露出他削瘦却遍覆肌肉的腰腹。
腰窝处似有一点红色,不知是痣还是文身。
再往上看,男人修长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火光。烟雾袅袅,散在佛罗伦萨的晚风里。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柔软的浅色碎发被夜风吹起,露出俊美无俦的五官,依稀和温雪瑰有几分相似。
笑眼微挑,带着若有若无的邪气。
温雪瑰闭了闭眼。
她情不自禁地裹紧大衣,良久,才用勉强平稳下来的语气,叫了声“哥”。
“嗯,玫玫。”
温辰玦语调亲昵。
见妹妹在离自己极远的地方就停下来,他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涌起淡淡的凛冽感。
“走了这么多天,连个电话都不给家里打?”
他朝女孩走近几步,顿了顿,语气才放缓。
“倒是还知道叫哥。”
“我……”
温雪瑰有些心虚,小声道:“我都有想你们的,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是吗?”
温辰玦的心情这才更好了点。他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碾灭香烟,抬起琥珀色眼眸,上下打量她一圈。
“在这吃得好吗?让哥哥看看,饿瘦了没有。”
又清又亮的庡㳸目光,落在她脖颈处,忽然顿住。
“都好,没瘦。”
温雪瑰唯恐他发现什么痕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将脖子缩进衣领里。
“是么?”
温辰玦眉眼低垂,语气听不出情绪。
这个角度看,骑马像的刀影正好落在他半边面颊上,令他容颜平添几分阴冷,仿佛一个英俊的邪神。
他也不继续追问,只漫声道:“我来带你回家。走吧,车就在附近。”
“怎么这么着急?”
温雪瑰暗惊,可顺他目光看过去,果然有辆纯黑的迈巴赫在等。
温辰玦素来说一不二。
她有点紧张,咽了咽才道:“哥,你好不容易来趟意大利,还是先住一晚上吧。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看看我上学的地方。”
“玫玫真懂事。”
温辰玦浅笑:“但哥哥十小时后就得赶回公司里,飞机还在机场等着呢。”
他温声:“你跟我一块走。”
“来的时候也没用家里飞机,这么长的旅程,肯定不舒服吧?”
三句话不离对她的关心,却总让人感到一种不由分说的压迫。
但温雪瑰自知犯错在先,也不好作出抗议。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不用,我从家里带了人,让他们去就行。”
温辰玦淡声:“你不是最不爱搬家了吗?上次搬个画室,抱怨了好一阵子。”
所有的借口都被堵死,温雪瑰有点窒息。
可艾伦还在屋子里,她怎么说都得再回去一趟。
“……那你至少让我拿个手机吧?”
她把衣服兜掏出来给他看:“我出来太急忘带了,就在床头,你给我五分钟就行。”
见温辰玦总算没再出声,她暗松一口气,扭头就走。
可下一瞬,手臂却被一把抓住。
“玫玫。”
月下,温辰玦目光犀利。
他抬头看了看酒店顶楼,继而看回她,语调冷峻如冰。
“你屋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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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半城桃花
温雪瑰的丽嘉面颊瞬间失去血色。
她咬唇沉默, 避开哥哥的目光。
从小到大,这丫头一直不会说谎。
温辰玦垂眼,虽还抓着温雪瑰的手臂, 却感觉她已经像只断线风筝, 越飘越远, 拽不回来了。
沾着烟草气息的手指,在夜风里慢慢变凉。
怪不得妹妹看到自己, 不仅一点都不高兴, 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素来冷心冷情的温辰玦,此刻真是有点伤心了。
温雪瑰出生时他四岁, 病床旁,温岩把婴儿粉嘟嘟的小拳头交进他手里,郑重其事道:“你是哥哥, 以后一定要护着妹妹。”
护着。这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当然得护着。
从此,再冷的天, 再不顺路,他也跟车接送妹妹上下学。每个节日给她送花送礼物, 从没忘过一次。
有小流氓朝她吹口哨, 保镖还没反应过来,温辰玦上去就是两脚。
后来年岁渐长,他学会一些更文明的威逼利诱,妹妹怎么拒绝都甩不掉的追求者,总是他在幕后摆平。
温辰玦叹息。
给他画了那么多明信片跟贺卡的小姑娘,怎么忽然就长大了。
意大利的晚风真凉, 直往人心口吹。
“……玫玫长大了, 有喜欢的人了?”
温雪瑰垂着头:“嗯。”
少顷, 才看进他双眼,极小声地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让你跟爸爸很难做。”
你还知道啊。他苦笑。
论地位、论性情,郁家家主最不好得罪。可温雪瑰不仅背着婚约逃出国,还在国外跟陌生男人约起了会……
圈子就这么大,这事一旦传出去,对温家不好,生意难做是小事,对她更不好,这才是大事。
“既然心里明白,那先跟哥哥回去,跟那个老男人见一面?”
温辰玦不知道郁墨淮的年纪,但一想到那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就有种他已经四十多岁的错觉。
他温声:“先卖他个面子,别人才不好多嘴。见完面你爱嫌他老、嫌他丑、嫌他不解风情,都随你。到时候哥哥帮你说话。”
“真的?”
温雪瑰蓦地抬头,眼里有惊喜的光:“你会向着我?”
温辰玦也不由扬起唇:“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女孩心绪一宽,这才大大方方理了理衣服,轻快道:“那我跟你回家。你等一会,我回去和我男朋友说一声。”
“……不行。”
他低声:“哥哥体谅你,你也体谅一下哥哥。”
“我不来还好说——”
“既然我人已经来了,实在不能眼睁睁地送你去跟那个男人共处一室,还是大晚上。”
-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趴在键盘上打瞌睡。被拍醒时,双眼还迷迷瞪瞪,聚不了焦。
面前的女孩收回手,目光狐疑:“你喝醉了?”
承认就会扣钱!服务员一激灵,大舌头道:“我没……没醉。”
“算了。”温雪瑰不想计较,“有纸笔吗?我要给楼上的客人留句话。”
女孩面容姣美,说话时更加生动好看。服务员怔愣片刻才想起回话。
“没有。这年头谁还用纸笔,你没有手机吗?”
温雪瑰无话可说,埋怨地看一眼温辰玦:“有纸钞没?”
后者不明真相地从钱夹里拿出几张,她一股脑全拿过来,塞给前台。
“这是小费。我有几句话,要你帮忙转述给一个叫艾伦的客人。”
她沉吟片刻,低眸道:“屋里那幅《紫色鸢尾》,我不带走,留给他。就说我回家一趟,之后一定回来找他。”
顿了顿,又拿出兜里那张信用卡。
“套房再续一个月,费用就从这上面扣。”
服务员一一接过,等了良久,女孩却还没走。
抬头望去,见她低垂着脑袋,额发耷拉着,露出眼圈红红的瞳眸,嗓音也因酸楚而微哑。
“……还有一句。”
“不告而别,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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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风很大,飞机在辽阔的停机坪上等候。登机梯放下来,每级台阶的垂直面,分别写着一个温家人的名字。
温雪瑰踏过写着自己姓名的台阶,头也不回,径自进入里间。
“不理我了?”温辰玦追上前,“这么生我的气?”
“我要给教授发邮件。”女孩硬邦邦回道,“本来明天还有个沙龙,这下也去不成了。”
私人飞机内配了餐厅、卧室、洗浴间,甚至还有小型的会议室。比套房面积还大一倍。
她随手打开工作台上的笔记本,快速发完,又登录□□,给田梨也道了个别。
[小梨,我回家啦,人已经在机场了。下次见。]
温辰玦在一边出主意:“对了,你可以用电脑给你的小男友道别。”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
温雪瑰垂头丧气地点开微信登录,给他看那行无情的大字。
“请在手机端确认”。
戴着白手套的机长走过来:“辰玦先生,雪瑰小姐。我们正在补充燃油,四十分钟后起飞。”
这段时间过得漫长,温雪瑰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任温辰玦怎么哄她也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