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这份喑哑的渴望,也像有心电感应一样, 传到了自己这里。
她不再为现在的坐姿感到害羞,心头轻颤, 只涌动着强烈的心疼。
她不忍心让他失望。
于是又叫了一次。
“老公。”
这声和刚才的感觉不一样。
刚才的青涩又生疏, 似偷尝果实的少女,懵懂无知地打开潘多拉魔盒。
此时这句,却浸透了已谙人事的娇媚。
尾音稍稍拖长,带着不自知的诱哄。
她永远也不知道,这么一声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郁墨淮狠狠压了压喉结,漆深眸底似掠过惊雷。
冷白指尖染着滚烫红意, 几欲揉碎她的锁骨, 又缓慢地向下移。
温雪瑰不由地逸出一声呜咽。
毋庸置疑的力量感, 以及铺天盖地的侵略性,令室内的空气都变得旖旎起来。
薄唇落在她颈间。
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忽然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
温雪瑰想起一件事。
她慌里慌张地摇了摇头,轻推他肩膀,声音软得像糯米团子。
“别闹,明天江老家宴,我还得穿礼服呢。”
郁墨淮身形微僵,停止了唇畔的动作。
少顷,却似心怀不甘一般,大手在她腰间狠掐了一下。
他并未放开怀里的女孩,只哑声问她。
“礼服是什么款式?”
“不是你给我订的吗?不记得了?”
温雪瑰迷糊地回忆着:“挂脖,露背。裙摆很长。”
随着她的描述,郁墨淮也只得将视线从她雪白的肩颈移开。
少顷,却缓缓向下。
停在一处,他忽而扯了扯唇。
唇上素来是冷清的淡色,此时却被旖旎空气染得极艳,泛着靡丽的红。
他漫声问道:
“——领口低吗?”
温雪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便低下头,下意识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领口的位置。
她摇头:“挺高的。我不敢穿那种特别大胆的——”
话音未落,郁墨淮忽然低下头。
细碎的黑发,轻柔拂过她的锁骨。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男人对准她手指向下几寸处,吻了上去。
而后,留下一枚玫瑰色的吻痕。
温雪瑰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跳立刻剧烈地鼓动起来,魂灵都变得轻飘。
“你……你……”
郁墨淮轻声低笑。
直到这个吻结束,他的怀抱才重新变得松散,温柔。
温雪瑰立刻推开他,跳了下去。
双手环在身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冷不丁地上演这么一出。
怎么感觉,比某种不可说的事还厉害。
她警惕地看着郁墨淮,张了张口,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怎么这么……”
她想找个词好好控诉一下对方的罪行,但大脑一时卡壳,竟不知说什么好。
见状,郁墨淮行云流水地接过话头。
“我怎么这么——”
他猜测着道:“聪明?”
他居然还好意思夸奖自己!
温雪瑰气得倒吸一口冷气。
见她不满,郁墨淮再次开口。
“——机灵?”
温雪瑰更加窒息。
纤细的身躯微微发抖,胸腔猛然扩大一圈。
郁墨淮竟然还不放过她。
他理了理本就平整的衣领,吐露致命一击。
“善解人意?”
温雪瑰扭头就走。
“好了好了,”郁墨淮笑着直起身子,牵她的手。
“都是我的错,玫玫别气。”
他嘴上认着错,却笑得极为开心。
另一只手也抬起来,骨节微蜷,挡在唇边,仍挡不住明亮的笑意。
细碎的气息散落,扑在冷玉般的指骨上。
“我是好心。”
笑完,他语调才刻意严肃几分。
温雪瑰回头,见他手臂闲散搭在沙发扶手上,衬衫雪白,西装挺括,一丝不苟。
他懒声道:“你看,是不是没有影响你穿礼服。”
温雪瑰甩开他手,三步并做两步,躲到远远的地方。
太生气了,要想个办法报复一下这个男人。
她愤愤地思考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事,计上心头。
而后,连蹙起的秀眉,也轻轻舒展开来。
她气定神闲地背过手,唇畔扬起一抹慧黠的笑意,悠悠走了几步,这才带着几分骄矜开口。
“本来还有个秘密想告诉你的。”
“但我现在不想说了。”
室内沙发柔软,令人回想起它洒满月光的模样。
温雪瑰颇为优哉游哉地踱着步,意味深长地看着沙发上的郁墨淮。
不知道吧?
这儿发生过你不知道的事情。
早在你以为,我还没原谅你的时候——
我就偷偷亲过你。
郁墨淮似乎真被勾起兴趣,站起身,走到她身前。
窗外树影摇曳,晕开大片金红碎光,落在他清隽身影上。
“什么秘密?”
他欺近过来,檀木香温沉,十分惹人眷恋。
温雪瑰咬唇,倔强地仰着脸,一字一顿地开口。
“就,不,告,诉,你。”
还未说完,郁墨淮忽而俯首下来。
薄唇覆下,轻轻印了印她的唇。
而后,甚至耐心地轻动齿关,将她咬紧的下唇,解救了出来。
温雪瑰呼吸一窒。
这个吻法……
为什么,这么熟悉?
随即,郁墨淮接下来的举动,进一步印证了她的猜测。
他的吻法不同以往,并不探入舌尖。
只是浅尝辄止地,轻咬女孩的下半唇瓣。
动作轻微、细致,生怕将人惊醒似的。
在亲吻间隙,他低声开口。
“我也知道一个秘密。”
“有人在这间屋子里,偷偷亲过我。”
他沉声而笑,又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才漫声开口。
“是不是这么亲的?”
温雪瑰十分崩溃。
当时的场景,还一帧帧地在眼前回荡。
浓沉的夜色,男人倦怠的姿容,异常平稳的呼吸——
怎么回事?
难道你都是装的吗!
她气得不行,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胸口,语调愤愤:“你又骗我!”
刚说完,男人眸色幽黯了一瞬。
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手臂一带,将人抱进怀里。
“对不起,玫玫。”
流畅冷感的下颌,抵着女孩的发旋,还依恋地轻轻蹭了蹭。
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哼!”
温雪瑰仍在气头上,完全不回抱他。
她双手垂在身旁,攥紧。
口中还铿锵有力地哼了一声。
与她相反,郁墨淮的声音很轻,极为缥缈,似初夏的森林里,下一秒就会消失的薄淡晨雾。
“你当时那么生我的气。”
“……我很害怕。”
他真的变了太多。
此时此刻,连苦笑都是温柔的。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轻地萦绕在她耳边。
“所以,我真的很想留下那个亲吻。”
“玫玫原谅我,好不好?”
“……”
怀里的女孩沉默许久,才再次开了口。
“哼。”
作为回应的,仍是同一个字。
却从愤愤不平的四声,变成了有点傲娇的一声。
攥成拳的纤细手掌,也悄悄地舒展开来。
拥在了,他的身侧。
-
温兰站在庄园门口,仰望着面前偌大的建筑,抬起脚尖,又退回去。
庄园占地极广,轮廓雄浑,几欲遮天蔽日。
她干涩地咽了咽,捏住宴会服的裙摆,不太自信地微微垂下头。
庄园的主人,是圈内德高望重的江老。
他今日举办家宴,不知温成从哪里寻的法子,也给她讨来一张邀请函。
“只有一张,爸爸不能陪你一起去了。”
温成将请柬递给她时,眉宇间写满遗憾。
如果细看,还有一缕被强压下去的自卑。
他沉下语气,继续道:“郁墨淮是江老欣赏的子弟后生,一定也会赴宴。”
“届时,会上还有不少圈内名流,你好好表现,争取一锤定音!”
想到郁墨淮也会来,温兰只觉得更不自在了,心跳骤然加速。
秋风卷起落叶,在脚边发出细碎的声响。
温兰悄悄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十分犹疑,生怕那个人影猝不及防地撞入视线。
可最终没见到人。
她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深深地陷入失落。
也是,自己为了确保不出问题,早来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那样身居高位的人物,怎么会这么早就来赴宴。
温兰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勉强昂首挺胸,走入庄园大门。
除了穿着黑衣的保安之外,园内宾客寥寥。
今日的设宴地点,便安排在红枫绚烂的庭院内。
江老还未出现,他的儿媳和孙子江极倒是已经来了,正在亲自检查餐点的准备情况。
白发管家气质得体,正在帮乐队规划各种设备的安装地点。
看到温兰是个生面孔,还来得这么早,江极愣了愣,主动过来招呼道:“您是?”
她漫不经心道:“温兰。”
江极更加困惑了:“……您的介绍人是?”
这就是在委婉地询问来头了。
温兰咬了咬唇。
纵使再有千万个不情愿,此时此刻,她也只能搬出大伯一家的名头。
“我是温岩先生的侄女,温雪瑰小姐的堂妹。”
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江极立时眉开眼笑。
“这样啊,恕我怠慢了,来来,请上座。”
他亲切地将温兰邀请至一张圆桌,又狐疑道:“既然都是一家人,你怎么没和你姐姐一起来?”
温兰冷冷看他一眼。
和姐姐一起来?然后当着姐姐的面,抢她的未婚夫?
她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得挪开视线,敷衍道:“事出有因。”
江极从小就是人精,立刻看出里面的门道复杂,也不多计较,笑了笑,道了句“请自便”就离开了。
温兰独自坐在一旁,眼见宾客越来越多,诸位男女衣着华丽,举止优雅,渐渐填满了空荡荡的庭院。
她自矜地挺起胸膛,认为自己即将成为全场的焦点。
毕竟温成已然发过话,暗示她才是那桩婚约,唯一名正言顺的承继人。
她想起温成给自己讲过,前次江老寿宴,温雪瑰纵使人没到场,却也是全场津津乐道的中心。
郁墨淮中指上那枚戒指,更是给她长足了面子。
温兰抿去笑意,满心认为,自己也将得到这样的待遇。
可是,时间一寸一寸地流逝,却根本没人向她投来目光。
没关系,温兰劝慰自己。可能这种层级的宴会,宾客们就是各自为营,不存在那种统一全场的焦点。
可还没过去多久,全场忽然一阵骚动。
而后,大半数的人都直直涌向门口,一副极为殷勤的迎接之态。
温兰也慌忙离开座位,朝门外看去。
芝兰玉树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这是她第一次,不是从杂志或别人的传言里,而是在现实之中,亲眼看见郁墨淮。
他确是孤身赴宴,并无女伴同行。
温兰心跳骤然加速,认为父亲的话已经起到作用,温雪瑰已经出局。
全然忘记了,其实刚才江极就暗示过她,温雪瑰也是客人之一。
郁墨淮信步踏入庭院,白衣黑裤,衬衫领口松松地散开一颗纽扣,满身都是说不出的清隽散漫。
甫一进门,便立刻被江极母子笑脸迎上来,引向枫林最深处,江老那一桌。
温兰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身影走过去。
越走,便越能清晰地注意到,许多女客也和她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一个陌生的紫衣女人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互不相识,却都暗自使劲儿,不让对方超过自己。
终于,在一阵忙乱中,紫衣女人踩到了温兰的脚背。
“你干什么?”
温兰轻嘶一声,停了下来。
紫衣女人连正眼都没瞧她,扔下一句:“哦,没看见你。”
便脚步不停,继续朝远处的郁墨淮走去。
温兰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忍,还是轻轻扯住她的衣角,用讲道理的语气道:“连声对不起都没有吗?”
“我赶着去和郁总打个照面。”紫衣女人哂笑,“下回再说呗。”
听见这话,温兰也不知哪里涌上来一腔勇气,语调也骤然抬高,变得愤怒。
“不许去!”
紫衣女人竖起眉毛,瞥她一眼,轻蔑道:“你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