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又一笔,香茗微凉。
直到江兰若逃走之后,霍元卿才知她为何入将军府,为何引诱自己。
她本是江南最美的那朵芙蓉花,贼匪当道,父兄皆惨死于贼匪刀下,烈日下高高扬起的旗帜,上书大大的“霍”字。
她忍辱负重,一为活命,二为复仇。
再次相遇,她将匕首抵在霍元卿的颈侧,“我要你霍家为我父兄陪葬!”
霍元卿握住刀刃,血液从掌中流至虎口,哑声道:“你可舍得?”
“昨日亥时,湖心亭中,今晨卯时,将军府内,兰卿可不是这么说的。”
塞外的猎狼终将臣服于娇娘的脚下,从此目光只追随那一人,他心中最深处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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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失踪(三合一)
“怎么了?”徐绾嫣给他让了些位置, 让他看得更清楚些,看他皱眉,自己也多看了两眼。
楚怀信将帘子放下,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今年冬天较每年冷了些, 流民涌入京城,不过朝中有对策处理的。”
徐绾嫣点了点头, 坐在那儿, 把手缩在袖子里。
天刚蒙蒙亮,正是一日间最冷的时候,说句话呼出的气都快能结冰,早晨走的着急连轿中的碳火都未点,轿中冰凉, 只楚怀信上轿时眼疾手快地给徐绾嫣塞了两个汤婆子。
徐绾嫣很是怕冷,天气凉些鼻尖儿都被冻红, 此时缩在这儿,看起来怪可怜的。
楚怀信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中暖着,“早知道坐马车好了,出来的急,也没差人准备。”
“不冷的,去看夫子,也不拘着舒不舒服了。”徐绾嫣小声地说,心中为着夫子难过得很。
楚怀信应了两声, 目光不由得往轿外看去。
朗月公主死的时候, 他便让阿拉坦将所有漠北人都带走, 羽林卫探访来报时, 也说阿拉坦已经开始往漠北而走了。
那眼下京城中剩的是什么人?
他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徐绾嫣的手,缓解着自己的焦躁情绪。
这京城府尹怕是不想干了吧。
还不如不让嫣儿出来了,他摸不准他们是什么意思,若说是单纯为朗月公主鸣不平,想杀了自己为他们的公主报仇,他是万万不信的。
那朗月公主不过是小部落的一个普通女子,漠北王想用权势来压他,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于是便不知道从哪认了这么个好女儿,封了公主,带到楚国。
楚怀信叹了口气,眼瞧着快到了宋府,便也只好作罢。
下轿之时,他扶着徐绾嫣的手,将汤婆子放在她的怀中。
抬眼正好看见了翟庄和林佩,他只扬了扬头,让徐绾嫣自去找林佩。
林佩见了徐绾嫣过来,仔细打量着她,见她状态不错,甚至比上次见还要好些。
又瞧她同楚怀信这样亲昵,便知他们之间估计早就好了。
有人陆陆续续地来,宋大人桃李满天下,众人从天南海北地赶来,又带着成车成车的礼,希望能最后弥补一下对于夫子的惦念之情。
林佩和徐绾嫣去了女眷多的偏殿,只等着一会儿再去堂前上两柱香,安慰着偏殿小声哭泣的宋家妹妹。
翟庄看见楚怀信还站在轿旁,面上一片阴沉,不似听闻师长去世的哀伤,反而有些愠怒和烦躁。
他四下看了看,踱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把袖口沾着的米糊糊抠下去,那是早上抱着孩子喂饭时不小心沾上的。
楚怀信吐出一口气,面庞在白气中氤氲,“无碍,咱们去后殿。”
他今日出来没带几个人,只点了几个轻兵藏在暗处,此时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往后殿而去。
宋府不大,花草却多,俱是些长青树,是以冬天也不太光秃,依旧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到了后殿,轻兵也悄悄显身,楚怀信点了三个身手最强的,派去徐绾嫣的身边。
翟庄眼看着他分兵列阵的模样,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
“来的路上,都是漠北人,看起来训练有素,我心中担忧。”楚怀信微微倾头,同他说着。
“漠北人早就想打上一仗了,可他们粮草不足,兵力不壮,士气不高,打起来怕是难,就凭着对方杀了自己家的公主?那点莫须有的恨意不足以支撑他们拼死陷阵。”
“漠北人草原生草原长,部分人骁勇善战,可不想开打的人也不少,尤其他们发兵无名,楚国向来无愧于天地。”
“但这个时候,我要是出事了呢?”楚怀信眼瞳幽黑,看着翟庄,“我若是死了伤了,楚国士气低迷,打了两场他们发现楚国士兵不过如此,再是软包子的人也想试探试探。”
翟庄刚想问,那你分这么多人去绾嫣那做什么?
想了想,他又觉得,若是徐绾嫣出什么事,可能楚怀信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
人来人往,大家或是趁着这个机会觥筹交错,攀谈一番,或是去堂前上香,缅怀一下这位良师。
因着府小,来的人多,所以逐渐的这能站的地方便都站满了人,走上几步就能看见熟人。
楚怀信正同翟庄商议时,瞧见徐绾嫣和林佩从偏殿走过来。
身边还跟着徐骁。
“定在二月,如何?”翟庄叹了口气,估算着漠北的形势。
谁想等了半天楚怀信也未说话,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对面是个什么情况。
徐骁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宋夫子这事,他虽然不算是宋夫子的学生,却也因着徐绾嫣的缘故,旁听过几节课,又对这位鞠躬尽瘁的夫子很是敬佩,刚到演武场便赶了回来,想着给他上一炷香。
他一身铠甲未脱,站在徐绾嫣旁边,能装下两个她似的。
他同楚怀信差不多高,一身疆场上厮杀的血腥气披上铠甲便再也压不住,铠甲下的肌肉胀着,看起来男子气概十足。
翟庄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兄,除了蔫儿坏,倒没发现什么能比得过镇北将军的。
楚怀信这人没上过战场,又不爱读书,却从小心眼子就多,书不爱读却看一遍就会,没上过战场却能同武状元过上两招。
宋夫子当时对其人的评价是:此子甚是油滑。
楚怀信浑不在意,扬着嘴角说道:当皇帝的若是真诚待人、不分敌友,楚国早被人吃干抹净了。
宋夫子大笑着,说他孺子可教,说他圆滑,实则夸奖。
翟庄同他认识这么久,真真儿觉得这人对划在自己人范围中的人是真好,若是对那些敌人,诸如他刚登基时莫名自戕的王大人,又比如一夜高楼塌的李知府,着实是心狠手辣到一定程度了。
徐骁今日本嫌这铠甲笨重,不利于他同绾嫣说话,然而此时同楚怀信正面遇上,瞧见他那瘦弱的样子,不由得低头朝徐绾嫣温柔一笑。
远处的楚怀信咬着后牙,“他这叫什么?孔雀开屏?”
翟庄应着:“是啊是啊。”
楚怀信瞧着徐骁柔柔地笑,又柔柔地帮徐绾嫣掀帘子,又柔柔地同徐绾嫣说话,一身温柔情被关在这铠甲里,真是难为他了。
楚怀信又道:“他知不知道那是当朝皇后?”
翟庄再应:“是啊是啊。”
楚怀信头顶几乎都快生烟,低头捡了块石子,猛地朝外一掷,精准地打在了那叶片的梗上,叶梗被这石子打断,叶片无所依,便飘飘然地落下。
楚怀信揉了揉手腕,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头朝翟庄挑挑眉。
那头的徐绾嫣眼瞧一片叶子落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伸手接着,抬眸瞧见了站在远处的楚怀信和翟庄。
楚怀信手上还拿着另一块石子,看见徐绾嫣瞧了过来,欲盖弥彰地一翻手腕,把石子扔在了身后。
徐绾嫣忍俊不禁,望着他眨了下眼睛。
她懂楚怀信这些吃醋的小心思,也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十分可爱,那样强大的楚怀信也有患得患失不自信的时候。
楚怀信心中足够相信她,也明知她只会喜欢楚怀信,却也总忍不住有些小别扭。
就像徐绾嫣一样,明知楚怀信足够爱自己,错乱的这段记忆定是有情可原,却还是想同他闹上一闹。
徐骁对她很好,小时候来丞相府会给她带糖,会给她讲练武时的趣事,会蹩脚又努力地同她聊天逗趣儿。
可实在无趣。
徐绾嫣不喜欢有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同她在一处,像是春天僵硬的风,吹遍满地,却依旧带着寒凉。
有时她觉得,天作之合、情有独钟,形容她和楚怀信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从他第一次来到府中,问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而不是依着自己对寻常姑娘的猜测拿些果味的糕点来,只问明白了之后,下次来带上两根糖葫芦。
再到后来,他带着她去湖边泛舟,去城墙看山,而不是说风有些凉你回房歇息吧,只会默默把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妥帖小心地带她去感受这尘世间的每一种快乐。
徐骁低头看着小姑娘,却只看见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对面那人。
徐绾嫣快步走着,站到楚怀信旁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抬头看着他,“你在谈事情吗?”
楚怀信低头“嗯”了一声,“嗯”得缠绵悱恻。
徐绾嫣嘱咐着他:“那我先走了,和佩佩姐去前院上香,快到时辰了,该打幡出灵了。”
林佩瞧着他们俩这个样子,也跟着挪到翟庄旁边,拽起他的衣角,“早上沾的米糊糊自己也不知道弄掉?”
翟庄跟着一起抠,“弄过了,可能没弄掉吧。”
四人两对,皆是在这台阶下头小声说着些什么,各自都有着独属于各自的光圈一般,让人融不进去。
徐骁站在晨光中,不由得苦笑。
五个人只单一个,他也确实尴尬。
目光落在徐绾嫣身上,却只能瞧见满心满眼都是楚怀信的徐绾嫣。
徐绾嫣和林佩携手往前殿而去,临走的时候拍了楚怀信一下,还颇有些欢喜冤家的意思,微转过几分,又对徐骁行了个端庄的礼。
徐骁双手握拳,身体微弓,笑道:“不敢受娘娘这一礼,恭送娘娘。”
楚怀信目送着徐绾嫣转过回廊,往前院而去,朝她眨了眨眼。
翟庄叹了口气,“也不知谁是孔雀开屏。”
楚怀信抬手给了他一杵子,正是能感觉疼上一阵却一天就能好的程度,生怕打怪了他的骠骑大将军,没人去漠北打仗。
怨不得翟庄说他心眼儿多。
他俩在这头打来打去,徐骁顶着走一步响一步的铠甲,板直地走过来。
“来的路上,城内仿佛有许多漠北人。”徐骁于战事上堪称大才,自然对于城中之事也很是灵敏。
楚怀信也正经起来,三人往旁边挪了两步,寻了个没人的小屋子,商讨起来。
徐骁铠甲晃了两下,“我去漠北吧。”
翟庄闻言偏头瞧他一眼,“怎么和我抢活?”
“你多在西南,哪里知道北方的战怎么打?”徐骁抱着胳膊,隐隐散出些压迫感来。
翟庄抬手,三两下就解了他的铠甲,“打仗都是一样的,我对漠北的了解不一定比你少。”
他们两人争论许久,楚怀信左看右看不由扶额。
“干脆我去打算了,这事明天去朝堂上吵,今天是师长葬礼,吵成这样叫什么?”他坐下喝了口水,左右看了两眼。
他默不作声地露出些帝王的威严来,将那两人压得偃旗息鼓。
翟庄也跟着坐下,回头看了看这屋子,见满是些金银珠宝,孤本字画,便知他们是不小心进了人家府中的库房了。
徐骁仰脖将茶水灌下去,“怎的宋府库房都不上个锁。”
楚怀信:“宋夫子就这样,在学堂时钱袋子直接放在桌子上,半分都不设防。”
商量了许久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两人各有各的理,翟庄和徐骁大大小小的仗还真说不清是谁多谁少,于是三人果断决定改日在朝中,同其余人一起商讨。
三人出了库房,也往正堂而去,送送师长。
拐角处有一人走得急,一不小心撞在了徐骁身上。
那小厮两撇小胡子,才将将到徐骁胸口,这么一撞撞得眼前直晕,抬起头见三座大山似的人盯着他看。
他匆忙跪下,怀中抱着的东西也放在了地上,“请皇上圣安。”
楚怀信瞥了那地上东西一眼,冷冷“嗯”了一声,便放他走了。
那东西是个画卷,因着没系结实,有些散乱开来,露出了其中画的内容。
他大抵是抱着这画替他主子送到库房去,算是丧礼。
翟庄走在最前面,隐隐是个护着楚怀信的姿态,“那画是假的吧?”
楚怀信点点头。
“我就说嘛,咱们梅娘的章可不长这个样子。”
徐骁也跟着说:“那花枝儿画得也甚是生硬,不如绾嫣。”
两人皆是回头看着他。
徐骁站在台阶上,一脚还悬着,被这么一盯,欲下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不如……皇后娘娘。”
“你怎么知道梅娘是嫣儿的?”
徐骁和楚怀信同时开口。
徐骁迟疑片刻,“梅娘没有个确切的名字,自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那必然是个达官显贵家的女子,又如此偏爱梅花,这三年又没有什么新的画儿卖出来,只消一想便知是谁了。”
楚怀信点点头,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只默默往前走。
府中人仿若少了许多,灵幡白纸洒了满天,悲伤的氛围一下到了绝顶。
楚怀信给夫子上了一炷香,开始寻找起徐绾嫣来。
灵幡打起来了,今日这葬礼对于宾客来说便算作是结束了,嫣儿去哪里了?
他四下望了望,也没瞧见徐绾嫣的身影,周围不乏有官员诚惶诚恐地同他请安,他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笑着同人家说不必跪了。